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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浮生若梦 静寂流水 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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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魔道中人一样的小弟胡浪槐已经十七岁奔着十八去了。日军出现在上海已经一年,但似乎并不能有什么动静。抵制日货的活动还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不过对日本人没什么影响,倒是逼死了几个洋行的老板。大家不再用日货,不能用国货,只好一股脑去买英国货,白花花的钱,肥了不少洋行的口袋。

    今年是1933年,胡民国也奔着23岁去了,旧社会,已经是大龄青年。最近,茅盾发表了一篇叫《子夜》的文章,行文还好吧,逻辑真的不太通畅,人物性格单一,故事情节简单,尤其是股市风波,写得太幼稚,整个读起来,像是胡浪槐这种小屁孩卖肥皂的做派。令人想不通的是,这么幼稚的文章,竟然有人也嫌太成熟。有个叫吴孙甫的大佬,才看开篇,就说《子夜》影射了他的故事。吴孙甫这个大佬,是再精明再果断再阴险再强干再风流再卑鄙不过的一个人,最近凭一己之力,弄垮了棉券市场,发了一笔横财,据说还豢养了一个很年轻的少年,两个人腻在一起不晓得干了什么龌龊下流可耻可悲可恨可叹让人发指的事情。

    胡浪槐帮助吴孙甫大赚了一笔之后,为了防止政府的盘剥和盗匪的抢劫,开了个刺绣店,暗度陈仓,后来又开了间服装店(欲知详情,请看上文)。不知为什么,租界的外国人多了,胡子洋火仓库的生意却越来越差。为此,胡浪槐不得不更改刺绣的品种。最开始是湘绣风格,后来变成蜀绣风格,再后来赶快换成波西米亚花纹,都不能止住亏损,为了保险,他开始经营洋缎。胡浪槐办仓库,本来就是心猿意马,现在不好收拾了。就像是贪吃的孩子,洋鬼子从前觉得体面,拼命从他这里拿刺绣,装饰在他们的屋子里农场上工厂里,甚至穿在身上给工人门看,但终于还是超过了胃可以负担的数量,现在自己要吐了,不是吐一点,而是几乎要把没有吃的都吐出来。多亏了胡子洋装仓库,一直盈利,他才躲过一劫。

    这场风波过去的时候,胡浪槐已经奔十八了。他不再敢随便去青楼买龙门阵,变得谨慎了。很久以前,有个女生把文具盒落在他那里,已经两年多,也没有再见。没什么,兴许是她搬走了。

    小妹最近越发花哨起来。开始,他觉得是年轻人,不懂事。后来,他觉得是小妹太寂寞,闹着玩。再后来,他希望过段时间她就会恢复原样。终于,他不安起来。

    父亲的副业全面失败,却因为写对联得了个好口碑。卖不了地瓜,能当个好人,是不错的。他开始慢慢弥补曾经的倏忽,但是这种弥补也是很不彻底。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知了在树上一声一声又一声,不连贯地歌唱着。红花绿树,黄瓦白墙,百家齐卖货,万户争喝茶,芦管笙箫,弦乐鼓吹,路人沉醉,老翁酣眠,父亲和胡民国一起在公园里,闲逛闲聊丢石子儿。

    “这下你开心了吧!”父亲欣慰地抚摸着大哥的头,微笑着。他已经不能够着大哥的头顶了。

    大哥低着头,任凭父亲抚摸他,没有说话。这时,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胡民国发怒了似的,捡起一块小石头,往地上一丢,大喝:“滚,都给我滚!”

    父亲吓了一跳,黑了脸:“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不懂事?你在学校教书,什么也不管,回到家,就知道改作业备课睡觉!胡浪槐在街上被人揍的时候,你不在,胡子的朋友出事的时候,你不在,就连我升高三的时候,你也不在。这个家里,帐是我管,兄弟是我管,里里外外,我能忙过来吗?你说多子多福儿孙满堂,你说你是什么民主平等。哦,你已经记不得小妹长什么样子了吧。没关系,反正都会长大的。”说完以后,胡民国看着天,陷入了沉思。

    “这跟那群小孩子有什么关系。”父亲更是一头雾水了。

    胡民国俯视着父亲,懊恼地摇了摇头。

    上海的夏天,是福建的夏天广州的夏天浙江的夏天英国美国法国日本的夏天结合的产物。奇怪的很,虽然是混合体,但是每年夏天的情形都是相似的。知了在树上一声一声又一声,不连贯地歌唱着。红花绿树,黄瓦白墙,百家齐卖货,万户争喝茶,芦管笙箫,弦乐鼓吹,路人沉醉,老翁酣眠,人人穿短裤戴墨镜,头顶洋帽脚踩拖鞋。大家都爱汤团配雪条,西瓜配辣椒。

    那一天,胡民国事情少,在公园里闲逛。他看见那个叫胡笑安的小伙子急匆匆地穿过公园,从东门跑到西门。这个小伙子是胡子的男友嘛。过了一会儿,好家伙,从西门进来,又穿过东门,急匆匆出去了。这跑来跑去,还挺活泼的。还有一个人,跟着他跑了过去,看那股子魔道的劲头好像是胡浪槐,但看那一身,松松垮垮,没模没样的,又不像胡浪槐。胡浪槐向来不喜欢胡笑安,这回多半是冤家路窄了。没搞清楚情况,还是不要凑热闹了。于是,他摇了摇头,走了。麋还在等他。

    胡浪槐追着胡笑安出了公园,爬上外白渡桥,顺着江,一直追到戈登东路。夏天的江水,美丽异常,是青色的。对岸的纺织厂,腾起迷离的烟雾,那烟雾是彩色的,时而白时而黄,有时还是橘红色的。这让胡浪槐想起郭沫若先生,曾经把汽船里的黑烟比作牡丹。

    路边,有个卖雪条的老人,这个老人除了卖雪条,还卖冰棍。胡笑安跑得快,先看见,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两个钱。

    “喂,你要雪条还是冰棍。”他转过头,冲着胡浪槐喊。

    胡浪槐没看见卖雪条冰棍的老人,以为胡笑安在开玩笑,怒上心头:“不是叫你不要碰胡子了吗?冰棍,吃死你!”

    过了一会儿,空中扔过来一根冰棍。他看见那个老人了。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个钱。

    “喂,你要冰棍还是雪条。”

    胡笑安回过头,看见胡浪槐在买东西,不由地加快脚步,同时答道:“你这个傻瓜!跟你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倒是你,小毛孩不要总惦记我姐姐。还要吃死我,给我雪条!”

    过了一会儿,一根雪条擦着他的头顶飞过,他一把接住,还是香蕉味的

    最后,胡笑安筋疲力尽,躺在路上。胡浪槐随后赶到了,也躺在路上。两个人哈哈大笑。

    “嘿!死鬼!让开!怎么躺在路中间!”一辆汽车停下了,司机从里面探出头,骂骂咧咧的。

    “行了行了,别跟小孩子计较。”汽车的后座里,有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的,还戴着面纱。这个装束,他在情深深雨蒙蒙里见过,在百乐门也见过。凭着记忆,胡浪槐认定,这个女人,大约就是白玫瑰。都是她,抢了青楼的生意,害得羚受到了殴打。想当年,这个可是万人空巷的火剧。有多少小朋友,为之懵懵懂懂,不能自拔。甚至于他的一个同学,把自己的一盆枇杷树,叫做书桓呢。没想到,白玫瑰竟然是个这样的泼妇。

    “贱人,有了杜飞这个大帅哥还不够,你把我们家羚害苦了!”胡浪槐拿着冰棍,用小指指着白玫瑰,怒骂,冰棍水溅到了白玫瑰的衣服上。

    “谁是你们家的贱人!”司机听了这话很不屑。司机的话也说到胡笑安心里去了。趁着胡浪槐不注意,他用雪条在胡浪槐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登时,雪条就被敲扁了。黏糊糊的奶油顺着胡浪槐的眉毛流下来。

    “你才是不要脸,你姐姐要从良你怎么一点不明道理。你和胡子不是分手了吗,胡子怎么还在公园里?”胡浪槐举起自己的冰棍,抿了两口,只一个回合,轻轻松松就把胡笑安的雪条斩做两半,由于惯性,折断的雪条落在胡笑安的衣服上,油腻腻地化开了。

    在两个人纠结不休的时候,司机悄悄叹了口气。然后,汽车拐了个弯,从他们身边开走了。

    这时,他们身后,一个人,从后面伸出两只手,把他们两个拉起来。是气喘吁吁的大哥。因为不放心,不知何时已经跟着他们跑了很久了。大哥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在临近的租界里,开了一家舞厅,好像叫百乐门。洋洋洒洒,洋场大约真的有十里。场子里面的作用,多得数不过来:唱歌跳舞喝咖啡,抽烟试酒找对象,全部可以在里面干。有钱的喜欢在那里花天酒地,没钱的也喜欢在那里凑凑热闹。老外在里面看稀奇,老板也在里面看稀奇。不仅男人在里面看,同行(xing)的女人也在里面流口水。据说在这家舞厅里面,有一个叫白玫瑰的歌女,出名得很。她歌唱得好,人更漂亮。现在十里八村的歌姬,没一个不想东施效颦,十里八村的老鸨子,没一个不对自己孩子教训。自从白玫瑰出现在世界上,里弄妓院的生意突然就冷清了。从前的浪荡公子,猛省回头,全成了台下周武正王的看客。妓女们本来不富裕,从富人那里借珠宝来戴,再用得到的钱还利息。生意被破坏以后,还不上利息,要挨催债汉子的痛打。

    吴孙甫就是一个富裕的老板,虽然没有资本做个花花公子,但总想学着哥儿的样子凑凑热闹。偏偏胡浪槐有跳完舞打扑克,吃完冰棍喝咖啡,和一群狐朋狗友排排坐数话梅糖的坏习惯,有时还进口洋酒给别人喝。一方面是为了讨好胡浪槐,一方面也是为了突出自己的品味,他会请王达达也就是胡浪槐也就是明明来百乐门。那天晚些时候,两个人照例一起去了那里。

    胡民国那天心情很差。看见吴孙甫和胡浪槐在一起,心里一紧,看见他们进了百乐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心里更紧。突然,有个小孩唱着童谣,擦着他过去了。

    他一阵愠怒,捡起一块小石子,往地上一丢,喝到:‘“滚!”

    唱的是什么呢?

    “哎呦喂,干什么,蚊子叮我呀,快上来!”

    那个小孩子一边跑一边接着唱:

    “今朝礼拜三,上海来了个小瘪三。着莫着件白衬衫,撑莫撑顶黑阳伞。拖莫拖双木拖板。”

    “乱唱!”说完,大哥悄悄绕开门卫,得空溜进去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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