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夜宿醉后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住处还是那个住处,却分明清冷许多,青玉街照搬着人间街道的模样,却都不足以让我生疑。
方才马车疾驰而来时我虽处于发懵状态,但好歹同殷离打架打多了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当下便念了个诀预备着给它来个急刹车,不想两成足够毁掉一座高楼的神力到了指尖竟化作一缕白烟消散开去。
玄虚之境无法用神力,我还记得。
可是我委实不晓得立尘君他到底打的是哪个算盘。既然做得出在我杯子里放安神药这种事,必定铁了心想要我好好地呆在外头,如今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弄进来还有意造出个同外头一模一样的世界瞒着我,难道他们读书人都是这种神经病的做派吗?
他抬眼看我,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一挥手,随着流云宽袖在我眼前拂过,一派万家灯火的光景陡然失了踪迹。
余下的是荒芜且望不到头,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他用多么复杂的术法才能谱下如此繁华的笙歌?我只知道倾我平生所学,也不可能幻出如此眼花缭乱的世界。
“我记得从前你没有这么聪明……”
“什么?”
他的呢喃低语有些听不真切,我的听觉和视线一时有些模糊起来,茫茫天地中他的身影重重叠叠,最终似乎同梦中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重合起来。
我用力甩了甩脑袋,再看去眼前方是白衣俊朗的清冷男子。
“罢了,现下有什么事都出去再说。”
这鬼地方实在让人慎得慌,没头没尾的看了心里也没个着落。
“还不行,要等。”
我愣了愣,被漫天的白色晃得头晕。
“等多久?”
“许是几天……”
这话一听就不对头,就像人间濒死的病人问大夫还有几天可以活命,大夫一般都十分欠扁地道“许是几月,又或许……唉”。
“你不是把唐初莫铭好好地送出去了吗?”
他抬头环顾四周,仍旧是淡然的不动声色,但眉宇间蕴涵一股淡淡挥之不去的愁容。
“时机已过……”
这我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对的时机你不走还把我拉进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在这里不好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怔。
“你想要的都可以有,院子,街道,河灯,美食……”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愿同我独自呆上几日吗?”
我躺在床上,窗外高挂着一轮上弦月,视线所及,双手所触,皆是真实的存在。
然而原本不过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立尘君方才说过的话委实令人费解,他问我是不是不愿同他呆上几日,似乎眼下除了同他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但他说我想要的都可以有,意思仿佛是这些东西我从前就很想拥有一样,但很遗憾除了美食我这人就没什么憧憬,倒不解了他难得的一番风情。
照我一向惊天地泣鬼神的推理能力,他把我叫来一定是因为来不及出去导致错过时机,一个人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闷的发慌于是趁着熟睡把我招了过来,怕我生气没敢说便编了一个同外头一样的世界瞒着我。
诚然十分无耻并且我认为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他这种浩然正气两袖清风的人身上,但想着此行原本就是我主事他只是帮衬着,进玄虚之境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心里的不舒服便一扫而光。
况且他说的也没错,以他不输殷离半分的法术幻出的这个世界的确同外头没有太大差别,就是两个人有些冷清孤寂,但好歹也不是孤身一人。
这样胡思乱想着,困意慢慢袭来,床帘外的光亮渐渐模糊开去,我长袖一甩熄了床头蜡烛便沉沉睡去。
风回小院庭芜绿,雨落长亭湿人衣。
初春的寒意阵阵袭来,轮椅中美人裹在披风下显得愈发纤弱,芙蓉如面柳如眉,不施粉黛如同洗净铅华后的空谷幽兰,宛如清扬。
一枚桃花瓣落在她肩头,她侧目而视,忽而笑了。
笑得淡然,带几分落寞,看得我有些难过。
“姐姐,我们回家吧。”
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望去,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走到她身旁,脸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再等等……”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讲述一件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莫说他成亲,就是死了,我也要亲自看个清楚……”
一阵疾风穿过,飘飘兮若回风流雪,瞬间漫天桃花纷纷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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