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盛汤的动作忽然一僵,脸上片刻恍神后将手中的瓷碗放下,回头看我。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弄点我喜欢吃的又怕我抢你的,但你自己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啊……”
“我记着你最喜欢吃玉米。”
我想破头也没记起何时同他提起我爱吃玉米这回事。
记得从小我就对玉米深痛欲绝,有一次同殷离打架打的厉害被父神削去神力流放北荒自食其力一个月,那破地方什么吃的都没有,偏生长了满地的玉米。我一身神力不吃东西自然受不住,但对着满地玉米愣是扛了半个月半颗都没吃。
最后眼看就要活生生饿死,殷离看不过眼只得把土地骂出来打得满地找牙,并勒令他每天给我找些除了玉米其他吃的来。
由此可见我对玉米深痛欲绝到什么境地,至于到底为什么究其根本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晓得。
“好了,看这一桌子菜我都觉着不错,那玉米汤便不同你争了。”
说罢我十分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抬了一个空碗便狼吞虎咽起来,这新厨子请的真不错,做的菜都快赶上八卦了,改日在神界办个厨艺比拼定要把他也叫上。
“嗯对了,常月呢?你瞧人家惦记你这么久,还专门请了个新厨子犒劳你,怎么吃饭也不晓得叫上她?”
立尘捧起一碗白饭吃得十分斯文,不动声色开口道。
“只有你我二人不好吗?”
我被他这话噎住半晌,心想这又是几个意思?
哦,他连汤都挑着我不喝的吩咐厨子做,自然不愿意再多一个人来分他的吃食,委实是个小气鬼。
好在我被满桌美味的菜式吸引了去,也没有空再去细想他如何小气,一番风卷残云后我拍拍肚子,窗外有剔透的阳光照进来,恰好投在我的脸上,眯起双目伸手轻掩,一切恍若隔世般美好。
“唐初什么时候醒啊。”
“我看过了……”
立尘动作轻巧地起身,竟然开始收拾碗筷。我心想平日吃过都是阿伯来收的,今日他怎的如此勤快?
“大约五天后。”
“五天?”
我惊讶于他从哪里算出这么精准的数字,又记起方才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味,想来也是懂些医理的罢。
“嗯……或者更久一点。”
他把碗筷搬到厨房,看架势似乎还要自己动手洗,我跟在他身后。
“既然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又要等唐初醒来,是不是要找些事情做?”
他饶有兴趣地停下手中洗碗的动作。
“譬如?”
“譬如我听闻今夜是魔界的花灯节,戾城热闹得很。”
我晓得他是个不爱热闹的,但还是背对着他兴致勃勃地比划着,不料他一口答应下来。
“太好了,带上常月,她的地盘自然熟一些。”
“不必了,我或许比她还要熟一些。”
我琢磨着这话又是怎么个意思?却见他已经洗好了碗筷,手在水盆中洗了又洗,在桌布上擦了又擦,还不过瘾似的又换了一条手绢擦了擦。
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手天天这么折腾非得脱皮不可,一个大男人还带着手绢,当真是令人无法理解。
午睡醒来已是破晓时分,微风吹过茂密的竹叶互相摩擦沙沙作响。
打开房门时立尘已经候在院中,雪白袍服的宽袖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墨发套在精致的白玉冠中,眼神带着不染尘俗的清新温柔气息。
他大约是我活这么大见过最干净的人了,浑身上下纤尘不染,净无暇秽。
逆光中他的脸庞有些看不真切,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棱角倒是容易分辨,轮廓亦是清明。
“走罢。”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许是没睡醒,脑袋还有些混。走了几步跟上去,两人并排着往青玉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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