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攒动,黄色的星海旗迎风招展,呐喊着凯旋的喜悦。
胡连城的城门已经千疮百孔,布满了爪痕剑痕,强弩带来的洞口发出呜咽的风声。抵挡箭簇用的堵墙也坍塌过半,守城的将士们面色憔悴,两眼却如觅食成功的恶狼,散发悠悠光芒。
巨大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将笼罩城池足足一个多月的阴霾尽数吹散,露出湛蓝的天空和几朵无暇的白云。
他们没有理由不欢呼雀跃,试问,在无后给的情况下,在透着死亡气息的沙尘中,在没有支援的艰难处境里,他们守住了一方净土,活了下来,怎能不喜极而泣,恍如隔世?
城主柳道飞亲自率领老弱残兵出城迎接,城中百姓簇拥着立在街头,不为别的,只为看一眼,通过这一眼来确证这不是梦境,他们还活着。
副都尉朱台率众将士下马还礼,他们那漆黑的铠甲上布满了划痕,胸前的星海缓缓流转。连日奔波大战导致将士们营养缺失,脸色发白,但握刀的手丝毫不颤,无比沉稳。只是紧皱的眉宇,透出一丝怪异。
柳道飞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预料中的那个人,禁不住问:“朱将军,怎么不见春鱼雁都尉?”
柳道飞身材瘦小,多日的操劳使他看起来颇为疲惫,蜡黄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透出睿智的光芒。
朱台对此人佩服之极,不仅仅因为他是一名七品境界的高手,还因为他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
胡连城是圣朝的西北大门,和沙族冰族狼族接壤,大小战事连年不断。柳道飞奉旨来此,一守就是七年。当年英姿勃发正值中年的他,七年里完全变了个模样,久经风沙皮肤蜡黄,操劳过度头发已白,只剩笔直的脊梁,依旧如昨。
“柳城主不知,春老大在数月前就离开暗夜营,执行人皇派遣的秘密任务去了。”朱台说。
柳道飞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现在可是朱老弟主事?柳某代表全称百姓,拜谢朱兄!”
柳道飞撩战袍,上前一步,半跪行礼,身后的众将士一并下跪行礼。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朱台脸色通红,迎头跪倒,一面回拜一面说:“柳城主,您误会,这……这……”他一时语塞,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隋涛一把扶起柳道飞,使了个眼色,说:“柳城主快快请起,咱们一边走一边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春老大离开后,朝廷委任李运将军的独子李童为青玉左都尉,掌管暗夜营……”
且不管城中百姓如何沿道欢呼,也不提暗夜营众将士如何休整安顿,只说城主府内议事厅里,灯火通明,柳道飞等一众守城将领和朱台暗夜营五大统领依次而坐。
“这么说,安王殿下斩杀巨兽亚泽后,神奇的失踪了?”柳道飞以手拍案,沉吟着说。
朱台叹了一口气,说:“正如柳城主所知,我们赶到时,人已经不见了。因担心胡连城安危,只得派遣一千人马沿途搜寻,大军急奔此地。也不知此刻有没有找到都尉……”
柳道飞风笑了笑,说:“朱将军和几位统领也不必太过担心,安王殿下能够独立斩杀七品巅峰境界的沙族神兽,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紧迫之事,来不及通知大家伙儿,临时离开了。”
朱台点了点头,说:“但愿如此吧”
“不知胡连城内景况如何?”隋涛问道。
一抹悲色攀上柳道飞的眉眼。
“沙族的袭击来势凶猛,好在城中百姓已经习惯了连年不绝的战事,齐心同力之下撑到了现在。不过,守城士兵只剩不到五万人,大多是老弱病残,若非你们将沙族引了过去,断然撑不到现在,城早就被攻破了。当务之急是请朝廷增派援兵,增援物资……”
“柳城主也不必担忧,亚泽一脉尽数灭绝,想来沙族暂时不会攻打胡连城。暗夜营的三万多名将士会在此地驻扎半个月,一来方便我们安排后续事情,二来协助柳城主戍守此城。军中所带物资,多少能解城中燃眉之急。”隋涛抚须说道。
柳道飞和城中将士闻言大喜过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言罢,众人散去,空旷的议事厅里只剩下柳道飞一个人。
他坐在主座上,以手扶腮,若有所思。
“你怎么看?”他突然问了一句,声音回荡,显得十分诡异。
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却是一个蒙面黑衣人,全身上下裹在黑袍中,只露出两只阴森森的眼睛。
“不像说谎。”声音和本人相仿,似从幽泉而来。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沉寂,蒙面人隐去了身形。
良久,柳道飞起身,将衣袍上的褶皱拍平,说:“趁还有机会,找到他,杀了吧!”
说完,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峡谷,翠玉葱葱,溪水自山顶而来,沿着平整的石壁倾斜而下,潺潺不绝于耳。
一只小鹿自山涧跳跃而来,几个起身就落在了岸边,两只大眼睛疑惑的盯着一坐一躺的两个人,踌躇不敢上前。
坐着的是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如夏日灿烂之花,给峡谷增添了几分生气。灰袍纤尘不染,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前额的秀发,使她看起来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美不胜收的美。
女人招了招手,露出了掌心的野果。幽香夹着湿漉漉的微风编成一曲动人的童谣,闯入小鹿的心田。
它试探的走上前,衔住野果,囫囵的嚼了几下,那甘甜芬芳的汁液,流到津下,将小鹿的眼睛甜成了一道缝。
温润的舌头在女人的掌心舔了舔,意思不言而喻。
女人笑了笑,另一只白皙的玉手伸了过来,摸了摸它的脑袋,在两只鹿角处弹了弹,说:“不能贪吃,小心撑着你。”声音似山涧清泉,悦耳动听。
小鹿探着脑袋在女人身上嗅来嗅去,寻找诱人的野果。
“老实点”,女人假装生气,瞪了它一眼。
也不知它是被吓着了,还是心疼她怒目圆睁,腮帮故意鼓起的模样,它歪头衔住了一根干草,屈膝趴在了她的身旁。
女人看了一眼它,紧皱的眉宇舒缓了很多。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破烂的黑袍,略显消瘦的面庞。他双眼紧闭,似睡着了。
她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杀意有怀念,难以说得清。
山涧有子归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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