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久了城里的饭菜,农家菜透着别样的鲜。胖子一口白菜豆腐,一口棒子面饼子,竟吃得脑门冒汗。
“好吃吗?”吴大娘问胖子。
“好吃!”胖子嘴里咀嚼着饭菜,“北京城里饭店的菜,您用脚趾头都能吃出味精味儿。”
酒足饭饱,一群人围坐在炕上剥花生,杨杨缠着吴大娘讲村里的传说。
吴大娘似乎特别乐意有人听她讲这个“鞋儿节”的故事,大概是因为那个唯一的听众——安志早听得不耐烦了。
“这也是我的一个叔叔讲给我的,抗日的年代,村里突然来了一个鞋匠,手艺好得很,做得了老北京布鞋,还会做洋皮鞋,结实耐穿,特别受欢迎。后来他娶了我们村里的一个寡妇,在将军帐定居了下来。”
吴大娘端起印着大红喜字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因为他没有名字,又是村子里唯一的鞋匠,将军帐的人就都喊他‘鞋匠’。鞋匠老实,平时不言不语的。他有个特别的习惯——每当村里有人到了成人的年纪,不管男女,鞋匠都要跑去张罗着给他做上一双鞋。做完鞋子,鞋匠会让这人每年把鞋再送回他那里,他会根据客人的脚型变化,修补好鞋子。”
“哟,鞋还给做保养呢?”胖子多嘴,杨杨一脚踹在他软绵绵的肚皮上。
“那这一双鞋还不穿一辈子?”我问。
“可不是嘛,”吴大娘笑着点了点头:“62年冬天的时候,鞋匠死了。在头七还魂的那天,村民发现,自己脱在外面的鞋子居然都被修补过了……”
杨杨和歆婷都瞪大眼睛看向我,我一阵心悸,这已经从民间传说变成妖异事件了。
“后来,每年鞋匠忌日后的第七天,由村民就会把由他做的鞋子摆在门前,同时供奉上果品和香火。第二天,村民就会看到鞋子焕然一新了。”吴大娘说,“现在,有鞋匠做的鞋子的村民都上了年纪,有的已经去世了,是越来越少咯……”
“如果第二天,你发现自己的鞋子被改成了寿鞋,那就是鞋匠来报信了……”十岁多的小安志抢着插嘴说,“奶奶,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这是封建迷信,有人在搞恶作剧,奶奶你还真信!”
“小孩家家的,没有敬畏。”吴大娘有些生气地说着,转身下炕,掀起一个旧木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双并不新,却很干净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鞋匠给我改成的绣花鞋呢。”
“吴大娘,您健康长寿呢。”歆婷嗔道。
“傻丫头,到了大娘这个岁数,对生死就看得不重了。”
吴大娘的话,让我想起早些时候对杨杨说过的:出生就沾染着死亡,而死亡是出生的一个元素。
“什么时候到‘鞋儿节’?”我问道。
“明天。”吴大娘拍了拍鞋面,又把鞋放回了木箱子。
我们几个客人当晚就睡在东屋,那是一座不小的炕,烧的很暖,烟虽大却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呛人。
杨杨和歆婷躺在里面,胖子赶忙爬过去要挨着杨杨躺下:“荒山野岭的,别怕,有我呢。”
杨杨把胖子推到一边:“你的张右一更需要保护。”
胖子讪讪地躺在我旁边,我跟歆婷之间隔着沈然,而杨杨睡在最里面。
“我觉得……”我说。
“你觉得有妖灵。”沈然又极没礼貌地打断我,“但是张右一你要注意:这妖灵并没有作祟,而且为村民修补鞋子,可是雷锋式的妖灵,不要随便镇妖,破坏了这个村子的美好。”
“是啊!”杨杨和歆婷异口同声。
“不管妖灵是善是恶,人死后在阳间的合理存在时间只有49天,过了这个期限,他就应当去他的世界,还驻留阳间要么是执念要么是留恋,但都是不应当的。”我坚持道。
“你们镇妖师工作范畴的事情我不管,”沈然翻身看着我,“我只关心明天能不能愉快地滑雪。”
这时传来胖子的鼾声,随即一条粗腿重重压在我身上,好险把我肚子里的白菜豆腐都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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