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站住时的背影,让辛凝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就算唐陌溪把她忘了,可是你,你怎么可以,你说过,今后,我去哪里你便会到哪里……
“喂,你个大淫棍,给我站住!”
“毓儿,走吧!”他看着她的笑容那么的温柔,辛凝的内心竟有一些刺痛。
“师兄!”一旁一个长发绿衣女子手里拿着药材走来,走近一些,辛凝才认出她来,是醉生三门里的那个小师妹。
“小凝,小凝,怎么了?”不靠谱的皇兄终于从一旁的店家那里回过神。
她回过头正想要感谢他,却一下子傻愣在那里,是他,是他,眉宇间,那轮廓,告诉她,他还没死。景翊,是贺兰景翊,不,他已经忘记了,她的眼眸中从喜悦转而变为暗淡,只是抬着头,呆呆地望着他。
“姑娘没事吧?”那人一掌打在辛凝的背部,顿时间她似乎看清了前方的路,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抬起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间看见是一个人,连道歉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这皇城周围,一片繁华似锦,谁料的到十年前的这里烽火连天,哀声遍野,辛凝摇了摇头,不能再去想以前的事了,如今这样不是挺好,不知是不是风太大,总觉得眼睛被风沙迷了眼,辛凝揉了揉眼,没看清路地砸到一个人的怀里。
“哥哥,你少吃点,别噎着!”辛凝递过一壶水去。
“小凝,这儿真是太有意思了!”辛宇嘴里塞满东西,发音不准的样子逗笑了辛凝。
桂花糕,冰糖葫芦,小笼包,烤肉串,云吞面,还有,还有……辛凝已经看的眼花缭乱,手里已经塞不下了,就连辛宇的嘴中也塞了不少的东西。
趁着香儿为难的时候,辛宇带着辛凝坐上了备好的马车。马车在宫道里驰骋,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谁也没有发现异常。出城的结界,被皇兄一掌打出一窟窿来,走到外面的世界,才是那么的熟悉。
辛凝搂过香儿的肩,安慰道:“香儿,要是父皇问起,就说我已入睡,他知道我今日辛苦,定不会打扰我的!”
“可是殿下,要是被陛下知道……”香儿的小心脏一定受不了了,活该碰上俩倒霉兄妹。
“我们家小凝,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辛宇摸了摸她的脑袋,“走,今天皇兄带你出宫玩!”
“皇兄,我不想你为难,离和亲的日子还远着,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定。”辛凝懂事地说道,其实要是早些年的宋鱼鱼早就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了,可是现在不同,要是走了,父皇母后皇兄一定会难堪。
“好处自然是有的,但,倘若你不愿,便退了那门亲事去。”皇兄一向对他很好,凡事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来,处处为她。
辛凝撑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皇兄,与他们联姻,我们真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辛宇放下茶盏,微微扬起嘴角,“怎么,和那十曰国皇子还聊得来吗?”
太子,皇兄,太好了,辛凝心里暗喜,推门进去,“皇兄,皇兄,你怎么来了?”
“太子殿下在里头候着呢!”香儿说道。
她收了收心思,无论是谁,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了,既来之,则安之,“怎么了,香儿?”
“殿下,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香儿揉着眼跌跌撞撞跑来。
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看着这一身的富贵荣华,十年来,复国梦,实现的这一刻,却丝毫感受不到喜悦。是美梦吗?辛凝不断地问自己,想起当初一起寻找山海外传的伙伴们,诗柳,钟乐,陌溪大哥,还有,还有景翊,他们之间的友谊似乎比那荣华珍贵的多。
唐陌溪笑了笑,慢慢靠近辛凝,托着她的下巴说道:“这不是你一个人所能决定的,你的父皇巴不得把你交给我。好了,我得回去了,安心做你的新娘子……”
“我不会答应这件婚事的!”
“有利用价值的人,作为皇者怎能放弃……”他口中所说的皇子在辛凝的眼里一文不值,虽说这十年来自己受过无数的苦痛,可是却过得安心快活。唐陌溪,不,他不是那个唐陌溪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早已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陌溪大哥。
“那你为何还要娶我?”
“哼,我为何要放弃这种利益的机会,我只不过是提醒你,即使你过了门,我也不会理睬你。你我之间只是纯粹利益的关系。”
“这么说,你是来退婚的?”
“难道不是吗?两国的通商会给各国都带来巨大的利益,且如今邻国早已对你们辛氏国虎视眈眈不是吗?”曾几何时,皇叔也曾提到过政治婚姻,据说结局都不会幸福,皇家的事这十年来从未想过多少,如今倒是和自己息息相关了。
“政治?”
“你我不过是政治上的工具,这样的婚姻对你而言是束缚吧!”他沏了一杯茶,慢慢送入嘴中。
她一直是这么叫他的,不,他也忘记了,忘记了和她的记忆。辛凝重新开口说道:“那么皇子殿下,您找我有事吗?”
原本满带笑颜的唐陌溪,一下沉下脸来,“哟,还没进门就叫的如此亲密!我与你之间有这么熟吗?”
“陌溪大哥……”辛凝笑着坐到他对面,“你找我何事?”
辛凝随着唐陌溪来到后山,后山的杜鹃大多含苞待放,就算真有花辛凝也没心思看。唐陌溪让手下的人退下后,一个人走到凉亭里喝起茶来。
“当然可以,小凝你且随皇子去吧!”父皇听着怎么也像故意奉承唐陌溪。
辛凝看了看母后的眼神,再看了看父皇,只得起身将酒喝了。唐陌溪斜斜一笑,说道:“刚到这宫里便看见后山那杜鹃开得别样的红,我想请公主与我同去,不知……”
“公主殿下穿着这身芙蓉霓裳,真是天生丽质!”唐陌溪说着,站起身子举杯说道,“能娶到公主是在下的福气,这一杯我敬公主殿下!”
“小凝,不可无礼!”没等父皇开口,母后已经给了辛凝一个眼神小声说道。
辛凝道:“父皇,我可没说我要嫁人!”
“皇子,今日本王宴请百官,便是想定下你与小女之间的婚事。”父皇依旧微笑着。
“辛王有礼!”唐陌溪并未行跪拜之礼,只是双手抱拳状,可见他并不把辛氏国放在眼里,他转身看见辛凝也点头微笑示意。
“快传!”宫门一开,唐陌溪也与以往不同,将披散着的头发挽了上去,梳成一束,神采飞扬的样子大步流星走入宫殿。
“陛下,十曰国的皇子已在门外候着!”父皇身边的老太监说道,如果辛凝没有记错,那人是李富贵李公公。
“起来吧!”父皇伸手一抬,微微叹了一口气,“快快入席!”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辛凝学着公主的样子跪地叩拜。
时隔十年的皇宫之中,比十年前更是繁荣不少,宫中到处也是欣欣向荣之态。议和殿的大门打开,辛凝缓缓迈开步子,大殿中央坐着的父皇似乎比记忆中的那个人老了一些,母后倒是依旧温婉如此,眉开眼笑地看着她。
“额……她昨夜当班累了,让她睡会吧!”
“这个姐姐怎么办?”小太监指指地下躺着的香儿。
“那快走吧!”辛凝急急忙忙地走出门,只见那小太监还在原处,“怎么了?”
走进来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走到辛凝跟前,“公主殿下,陛下催了,还请快快入殿!”光顾着和侍卫纠缠不清了,忘记了今日是父皇设宴,也不知这般隆重,是要宴请谁?
辛凝接过一杯茶,“是吗?”茶还没入口,门砰的一声开了,正如辛凝所想,香儿果真一下子晕了过去。
“殿下虽然好动顽皮,但是心底还是挺善良的。”香儿坐在桌前开始沏茶。
“你的胆子……”辛凝无奈地看着香儿,想着要是现在在她身后吓她一跳,这小妮子肯定直接晕了。
“香儿可没演,看到那人满身血,香儿整个人都动弹不了了。”
辛凝看着侍卫已远去,整了整衣裙说道:“哼,小样,香儿你的演技还不错!”辛凝随手拍了拍香儿的肩,谁料香儿腿软地瘫倒在地。
香儿也立刻从远处赶过来,扶住她,“还不快去,要是公主殿下有什么闪失,定要定你的罪!”果真主仆俩一出,这小侍卫吓得不轻,只得将那男子扶起来。
“我有晕血症,你要是再不找人医治他,我可就……”辛凝摇晃着脑袋,装作摇摇欲坠的样子。
“可是殿下……”
“这明鸢宫只有我做得了主吧!”辛凝转身看向香儿,香儿这胆小的样子躲在老远的地方点点头,“好,这人我要了!”
侍卫埋着头回答道:“回公主殿下,这厮是从宫外来的卖菜农,竟不知好歹地跑到这后宫里来……”
殿外的地上躺着一后背是血的男子,不知为何从这背影来看,竟有些像贺兰景翊,她跑到跟前,看清楚那张脸确认不是,看向那个打伤他的侍卫,冷冷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宫殿外忽然传来尖叫声,紧接着转而变为呻吟声,辛凝不顾香儿的阻拦,跑到殿外一探究竟。
“是的。”香儿点点头。果真,这一切和她想象的一样,十年前的灾难没有发生,陌溪大哥还是皇子,自己还是公主,一切竟恢复了平静,可是这没有理由,明明自己当时使用的是禁术,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存活在这里。
“婚约……”辛凝呆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倘若这一切恢复到原有的评价,也就是说孙离没有大肆屠杀,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没有发生,那么,“十曰国的皇子可是唐陌溪?”
香儿怔住,呆呆地一一回答道:“殿下不记得了吗?前些日子您与十曰国皇子定下了婚约,这芙蓉霓裳便是聘礼……”
“你说什么,什么十曰国,什么皇子?”辛凝激动地抓住香儿的肩。
“殿下说什么呢!殿下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香儿替她整理了衣衫,“十曰国的皇子啊,要是娶到咱们这么美丽的公主殿下……”
辛凝拉着衣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还是那个卖鱼女吗,别说是这样漂亮的衣服,就连寻常女子穿的衣裙都没在身上试穿过,“穿上这衣服还真的像公主。”
“这身芙蓉霓裳果然适合殿下。”香儿在一旁称赞道。
今日父皇设宴,辛凝没理由不去,况且她也好想见见许久未见的父皇母后还有养育她十年的皇叔。辛凝换上了十年以来最体面的一套衣服,浅粉色的罗裙上零星点缀些宝石,束腰的丝带上也绣着一朵精致的芙蓉,淡淡的妆容,在眉间轻轻点上一朱砂。
这个香儿是她重生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虽然她的胆子比老鼠还小,但是对她这个从小侍奉的主子倒是言听计从的。虽然辛凝还是没有想通这种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的生活不就是这十年以来她所期望的吗?最重要的是父皇母后还在,皇兄也还在。
香儿闻之,轻叹一口气,一下止住泪水,“殿下下次还是别吓唬我了,香儿从小胆子小。”
“香儿,别哭了,我就是吓唬你的……”
“香儿……香儿五岁那年便跟着殿下,公主殿下恕罪,香儿不是有意提起那些事的……呜呜呜……”看着香儿胆小的样子,辛凝扑哧笑出声来,下床将她扶了起来。
“香儿,你当我丫头几年了?”辛凝故意装作严肃的样子看着香儿,果真香儿“唰”地一下应声在地,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嗯……殿下五岁的时候放火烧了厨房,七岁偷逃出宫,十岁打伤了邻国的皇子,十一岁那年最厉害把太子妃给吓跑了……”香儿津津乐道地讲着主子的“辉煌史”脸上竟还露出笑容来,辛凝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害怕给父皇请安,这完全是一个倒霉孩子……
辛凝苦笑着:“我有那么贪玩吗?”
“殿下平日里最讨厌去陛下那儿请安,现在殿下可以好好玩了。”
看着太子离去,香儿跑到辛凝身边,笑着说道:“殿下这招真厉害!”辛凝不解地看向她。
“待会我与父皇说,你且休息一下。”辛宇浅浅一笑,起身离去。她的这个皇兄少时就读遍兵书,出入于朝堂之中,平日里对这那些百官总是冷眼相待,唯独对这个妹妹体贴备至。
“香儿定会照顾好殿下,只不过今日陛下让……”
“香儿。”辛宇唤来刚刚的少女,“好好照顾公主殿下!小凝,今日朝堂上有些事皇兄要先走,要是有什么不适,尽快派人告诉我!”辛凝会意点点头。
辛凝从辛宇的怀里缓过神来,拭去眼泪,说道:“皇兄,小凝没事,只不过做了个噩梦……”这十年来,忍辱负重,为复仇而生,整日的担心受怕,流离失所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漫长的噩梦?不,她绝对不信。
御医惶恐地伏倒在地,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辛宇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御医,“你是如何办事的,公主殿下究竟得了什么病?”
辛宇在床边坐下,摸了摸辛凝的额头,依旧温柔地说着:“小凝,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再次听见皇兄的关怀,辛凝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的皇兄没死,她的皇兄没死……
辛凝一把撩开珠帘,眼前立着的那人束发长衣,眉宇间依旧透着些英气,她迟疑了许久,才慢慢说出一句:“皇兄!”
话音刚落,珠帘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公主的情况如何?”虽然已过了十年的光景,可是那个人的声音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无法抹去。
片刻后,少女领着御医来到了辛凝跟前,为之切脉,“公主殿下……这脉象……并无异样……”
“殿下,你可别吓我,许是昨日宿醉未醒,我去喊御医来!”说着,少女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辛凝缓缓张开手掌,接着握住双拳,身体竟然没有丝毫的损伤,她只记得那场大战以后,自己的意识消失了一段时间,明明自己已经施展了禁术,为何会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十年前早被灭绝的辛氏国中,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辛凝还未完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新生,支支吾吾开口说道:“你……你是,谁?”少女啪的一声放下茶点,诧异地看向辛凝。
“殿下,您醒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扎着两边小髻端着茶点走近,“今日陛下还说让您过去请安呢!”
辛凝缓缓睁开眼,一道刺眼的光射入她的眼眸。她轻揉着双眼,看着四周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辛氏国的后宫竟与十年前的一模一样,她所居住的明鸢宫内陈设也依旧未改变,难以置信她的人生竟在那一刻生不如死后获得了新生,如同凤凰涅槃重生一般。
文案:凤凰涅槃,谓之重生;奈何,情断,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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