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果然在“五医”附近一家名叫“五谷杂粮”的餐厅胡吃海塞了一顿,那真是因为真心高兴,姐俩谁也没控制,撑得肚圆腰粗的孩子抱不动,Ewa倒是个乖巧的,没为难她们,只一手牵一个慢慢吞吞往回走。
走着走着Ewa似乎记起Florian发明的那个游戏,兴致勃勃的扯着两个大人要求“荡秋千”,曾与今经历过自然秒懂,龚一屏可不知道,问曾与今小姑娘啥意思?
曾与今便说:“还不是荣棵那个死党叫大明的,上次我们一起去购物中心给Ewa买东西,他和我提溜着Ewa来回晃荡,Ewa觉着好玩上瘾了呗,现在也要咱俩这么晃她。”
大明?龚一屏额角一根青筋一颤,多年未再听过的名字忽然从闺蜜嘴里说出来,怎么如此的诡异?尽管“大明”这个名字的确烂俗,路上一块预制板砸下来不道能压死多少个“大明”,但龚一屏就是忍不住心慌。
Ewa不依不饶的拉拽两人的手,曾与今摇头叹气,跟小姑娘打商量:“只能玩一会儿,我和屏姐姐没有Florian叔叔有劲儿,而且屏姐姐昨晚值夜班的,不能让她太辛苦。”
Ewa连连点头,曾与今无奈的去看龚一屏,“来吧,反正当减肥,锻炼肱二头肌了。”
龚一屏眯细眼问:“谁是Florian?”
“哦,就是大明,Florian是他德文名字。”曾与今解释。
“那么Florian也是德国来的归国华侨?”
“没有,他是地地道道的中华儿女,六年前去德国留学,跟荣棵是一个院系的学弟。”
龚一屏脸唰的一白,声音干涩的问:“他中文全名是什么?”
曾与今不理解她干嘛一直打听大明,双眼浮着俩问号,却老老实实的告诉她:“易明格。”
“轰!”龚一屏脑子霎时就炸了,老天爷开什么玩笑,怎么会这么巧呢?!在家叫大明,六年前出国留学,除了多了个劳什子德文名字Florian……擦,特么就是如假包换早该挫骨扬灰的易明格!
于是,那个“知名不具”肯定也是姓易那孙子了!
龚一屏受激过度,握着Ewa的手不自觉渐渐用力,Ewa痛的“哇呀”一叫,曾与今飞快拍开她,护着Ewa退开一步,盯着仿佛忽然中邪的龚一屏问:“干嘛呀你,出啥事儿啦?”
龚一屏死死抿着嘴不言声,视线落在前方却显然已经失去焦距,搞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这样的龚一屏,曾与今可从来没见过,说实话她也被唬了一大跳,完全不知所措,这时感觉Ewa拽了拽自己,并举高刚才被握痛的小手,一脸泫然欲泣。
曾与今怜惜的弯腰抱起Ewa,朝她的小手轻轻吹气,“不痛,不痛,一会儿就不痛痛了。”
Ewa耐住手痛,回头去看龚一屏,曾与今也跟着看过去,龚一屏像是略微收了些惶然神色,捏着眉心跟她们道歉:“对不住啊,可能昨晚上没睡好,有点累了,你们准备回去了吧?要不等我一下,我开车送你们一程。”
“既然是累了就不用专门跑一趟送咱们了,你赶紧回家睡觉去,明天你什么班?起得来没有,不行我打电话叫你。”曾与今体贴道。
龚一屏干巴巴的笑笑,“你别操心我,明儿我晚上班,不会起不来。”
“那好。”曾与今知她有心事时最不愿旁边有人烦,便说:“我和Ewa就在这儿叫车,改天我休假再约你出来聊。”
“成。”龚一屏点头答应,然后回身扬起手打算帮忙拦车,也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没真留神,左脚在马路牙子上一崴,差点跌个大马趴,亏得曾与今急忙拉了一把,只仰着打了个趔趄。
“小心点。”曾与今心有余悸,抱着下滑的Ewa往上颠了颠,Ewa皱起小脸别开眼去,表示不再愿继续看见龚一屏了。
搞得龚一屏颇为尴尬,狠狠的甩甩头,奋力将脑子杂乱的思绪甩干净,她顺口气冲着Ewa的后脑勺解释:“刚才姐姐在小公举面前跌份儿了,可姐姐平时不这样,不信问你今今姐,俗话说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小公举不许就此不搭理姐姐了,姐要伤心死的。”
曾与今本是很担心她,现在却被逗笑,她点了一下龚一屏的肩膀,“Ewa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你的形象依然高大上,得了,你也别磨叽了,赶紧回家补觉,咱们先走了。”
曾与今又对Ewa说:“跟屏姐姐再见,乖。”
Ewa思索片刻,终是转过脸来,默默朝龚一屏挥了挥小手,龚一屏眉开眼笑,回她个飞吻,Ewa愣了愣随即“噗嗤”笑了,配上粉粉的苹果脸,直萌得龚一屏一脸血。
一会儿送曾与今和Ewa坐上出租车,又目送她们远去,龚一屏脸上的笑容跟退潮的海水一样消退得无影无踪。蓦然想起那前世的冤家与荣教授关系这般亲密,Ewa住院期间曾与今亦曾提及过数次荣教授的朋友如何如何,可惜自己当时竟没往心里去。
普外病房跟手术室堪堪隔了七层楼高的距离,要不是前些日子她工作忙又赶上杨顺儿出事没腾出空下来串门找曾与今闲磕牙,不然早跟那冤家撞了个正着,她自可以手起刀落干脆利落了却他残生,根本犯不着后来故弄玄虚整什么“知名不具”土豪追爱的戏码,弄得医院上下鸡飞狗跳沸沸扬扬。
说到底也怪自个儿有时候太缺心眼,导致一切悔之晚矣,事情拖到现今这个地步,听曾与今都叫上那冤家的小名了,显然两人非但混了个脸熟,还混出了一定革命感情……并且看情形那冤家必定还要起幺蛾子,届时那段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便要浮出水面,保不齐少女情怀的曾与今会插手进来撮合……真是越想越觉得麻烦,若不是不能够她恨不得立马□□灭口!
满心郁结的往“五医”停车场走去,龚一屏抓耳挠腮拼命想辙怎么永绝后患,倒没注意周围的动静,冷不丁打斜刺里横过来一台车,“吱嘎”急停在她脚尖前面,没等她吓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缓过劲儿,一条人影从前面飘过来,大脚往后备箱底下一扫,后备箱盖子应声而开,里头满满几乎溢出来全是晃瞎人眼的火红玫瑰,一串粉红心形气球获得解放扑棱棱腾上半空,尾部缀着的彩带上用红笔写着“ILoveYou!”
龚一屏想也不想直接喷了一句:“我去,什么鬼?!”
易明格今儿特意一大早去弄头发做造型,斥巨资捯饬了一身昂贵考究的名牌西装,简直打扮得跟杂志上死帅死帅的男模一样一样的,然后除开一后备箱红玫瑰,他怀里还捧着九十九朵捆成“爱心”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务必以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初恋情人面前。
然而却讨回来一句:什么鬼!
“屏儿……”他暗自神伤也就一瞬,旋即抬抬下巴重新振作精神,深情款款的望着龚一屏,微微把那束代表火热爱情的“爱心”玫瑰往佳人眼前一献,颤着小嗓儿说:“屏儿,六年不见了,你依然还是那么美,就像这些玫瑰一直盛开在我心里。”
真是才想着曹操,曹操转眼便到,龚一屏终于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儿后,忍不住绷着脸上下扫他一圈,又扫了他身后那车花和气球一圈,尼玛马戏团耍猴戏么?当下侧身就要越过他走开,易明格大脚一横,拦住,手里的花窸窸窣窣掉了几片花瓣,他低声央道:“屏儿,别急着走,咱们聊一下。”
“见鬼了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聊什么聊?起开!”龚一屏眼角余光瞥见停车场里已经有人冲他们探头探脑了,于是快刀斩乱麻,赶紧甩了这冤家。
花太多,拿得又太久,易明格右手酸了换左手,弄得花瓣下雨似的掉落,他顾不上管,只怕龚一屏溜了自己前功尽弃,他说:“咱不开玩笑哈,为了今儿来见你,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吗?但求你给个机会,咱们再续前缘。”
呸!他不说还好,一说到“再续前缘”,龚一屏努力按捺的怒火彻底被点燃,她起大脚照着他那节让金贵料子裹着的小腿骨一踹,只听“嗷”的一声哀嚎,人高马大的男人花也搂不住了,撒开手腰折下去抱腿,疼得涕泪横流,这绝对下了狠劲儿了。
龚一屏厉声警告:“贱|人,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见一次踹一次!”
易明格抱膝单腿跪地,腿上那个疼啊又怎比心上人说的绝情的话?他抬头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生我的气?”
龚一屏懒得多看他一眼,冷冷嗤了声,绕开一堆垃圾似的绕开他,自顾自的上了她那辆白色Polo车,一脚油门轰下转眼便绝尘而去。
易明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张开嘴想喊却只吃了一嘴灰,其实今天的遭遇他之前不是没有预见过,他非常了解龚一屏的性格所以也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真当一切成为现实,胸臆间仍是塞满极度的沮丧,满地散落的红色花瓣俨然如同他一片片破碎的玻璃心呀!
“嘿,哥们儿瞧你这是任重而道远啊,帮忙挪个车呗,你挡着道了。”旁边车位上一个男车主从车窗里朝他同情的笑笑,顺手指指他停在路中间的车。
易明格伸手抹把脸,期期艾艾的问这个路人甲:“您觉着我还有戏吗?”
路人甲想了想说:“我觉着……有难度。”
易明格撇嘴,“您结婚了吗?”
“没呢。”路人甲摇头,“主要人家姑娘跑得快咱撵不上,这辈子怕都没指望了,估计比你还惨点。”
易明格深吸了口气,说:“听见您比我惨,我心里舒服多了,我立马给您挪车。”
路人甲:……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