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一个大漩涡,所有人都在这个漩涡里挣扎,唯有在中心的人才能独善其身。而在这个漩涡的边缘,有这么一座安宁的小镇,江东琅琊县。
这一年,琅琊的桃花开得十分美艳,河鱼也格外肥硕,没有江湖争斗,没有名利纷争,一片风平浪静。
在这个时节,陆飞鸽最喜欢做三件事,喝桃花酒,赏桃花舞,看桃花树。陆飞鸽有时能盯着桃花看一个下午,按他说的,不是他看桃花,是桃花在看他。这些桃花是琅琊的精灵,只有这么幸福的地方才能绽放这么幸福的颜色,待久了会给人带来桃花运。
最初听到这个说法时,大多都认为他在哗众取宠。直到有一年,陆飞鸽和琅琊的第一美人共进晚餐后,所有年轻子弟都开始效仿。他们宁愿相信陆公子有幸和美人共餐是因为看桃花的缘故,也不相信是因为陆公子的魅力,后者比前者更加荒谬。
这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抱着沾桃花运的想法,掀起了当时的赏花狂潮。估计是桃花也被看得羞涩的缘故,那一年的桃花凋谢得特别早,不过那一年结的桃特别甜,以致后来很多白费苦心的人都认为这桃也有他的功劳。
其实陆飞鸽不是喜欢看桃花,他只是太无聊。无聊的人总会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譬如看桃花,虽然这个举动本身也极其无聊。
陆飞鸽的父亲是琅琊有名的商人,所以他也算出身富贵,不过他的兴趣并不是当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他一直有一个江湖梦,鲜衣怒马,驰骋江湖,他常说这才是男儿本色。
可惜他那作为成功商人的父亲并不这么想,他父亲年轻时摸爬滚打,也曾见识不少江湖中人,见过太多江湖中的恩恩怨怨。陆明轩深深认为,踏入江湖便是一条不归路,一日江湖人,一生江湖人。江湖二字,又且是这些没吃过苦头的后生能理解。
幸好琅琊县没有人会武功,也没有江湖势力的渗透,甚至没有江湖十分盛行的《江湖日报》。所以陆飞鸽无比寂寞。
“我要去学武功,行侠仗义,策马江湖。”陆飞鸽深刻记得,当他大摇大摆的对着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父亲用巴掌和他的脸蛋亲密的接触了一番,说通俗点就是,他父亲抬手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当时十三岁的他终于了解到,平时和蔼可亲的父亲也有这么可怕的一面。也是从那时起,陆飞鸽明白一个道理,原来没练过武功的手打人也很疼。。
这件事没过多久,陆飞鸽在茶摊听了一个关于千面人狐的神怪故事,导致之后几个月,他一直猜疑他爹其实就是只人狐。
说起这个茶摊,真是害人不浅,自从听多了那些荡气回肠的侠客故事,陆飞鸽眼前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这个新世界五颜六色,光怪陆离,对他百般诱惑,他父亲却视为毒药。
“哎,人生真是寂寞啊。”陆府的别院内,陆飞鸽慵懒的**道。春风掠动庭院里的槐树叶,一道温暖的光柱射在脸上,凸显出陆飞鸽那张江东特有的俊秀五官。他身上穿着一件上好的青色锦衣,左领边绣着一朵粉白的桃花,漆黑的长发被一条青色头带随意约束,前额冒出几缕不羁的发丝,松垮垮的站姿更透露出了他的随性。
在他身后,是个浓眉少年,两道如墨漆黑的眉毛似剑一般斜置在眼上方,和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极其不搭调的是,这浓眉少年一身灰色的下人的打扮。
“兔崽子,你爹要是在家,听见你这么说,免不得又要教训你一顿。”别院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满脸笑意的中年妇女。虽然清瘦的脸上已有几道岁月的皱纹,但皮肤依旧保养得极好,穿着一条紫红相间的绫罗裙显得风韵犹存。
“娘,家里生意那么忙,爹每天都不在家,他哪有工夫在我耳边我念经。再说,你儿子已经十九岁了,又不是小孩子。”陆飞鸽边说边向中年妇女走过去,给中年妇女揉着肩,一脸谄媚。
“你呀,知道家里忙,也不帮着你爹管管。”中年妇女沈氏扭过头,眼神中满满的宠溺,轻轻敲了敲陆飞鸽的脑袋。
“嘿嘿,趁爹现在还有精力,我多享受几年这大好时光。”陆飞鸽眯着眼笑道。
沈氏一脸无奈:“为娘是真拿你没办法,好了,你还有正事,你这个苦命的娘要自己去寺庙里上香喽。”
“这不是有珞然陪你去吗,再说,这个世界哪有神佛,也不知道你每年上那么多次香干嘛,我看你那些香火钱不是给佛祖了,是贡献给那些和尚了,他们一个二个都被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是吧,珞然。”陆飞鸽突然转向那剑眉少年。
陈珞然点点头道:“少爷说的没错,那些和尚是挺胖的,不过我相信夫人这片善心也会感动佛祖的。”
“恩,我看珞然比你这个臭小子顺眼多了。好了,娘就不唠叨了,我和珞然出门了。今天是黄舞楼一年一次的盛会,作为股东之一,你可别缺席了。”沈氏说完叮嘱了几句,便和陈珞然一起离开。
黄舞楼是琅琊唯一的娱乐场所,也是陆飞鸽常去的地方。
剑舞,是这个世界发展已久的一种舞种,它的流行范围很广,上至宫廷帝王,武林豪杰,达官贵人,下至市井商贩,平头百姓。
剑舞的文化源远流长,简单来说是一种以剑起舞的运动,剑光缭绕,舞步曼妙,十分赏心悦目。剑舞分两类,雄舞和雌舞。雄舞由男舞者舞剑,击鼓为乐,舞姿激昂滂湃,震撼人心;雌舞由女舞者舞剑,弹奏琵琶为乐,轻盈柔美,翩然绰约。还有独舞,斗舞,群舞,男女共舞,双人剑舞等等。
陆飞鸽喜好剑舞,因为剑舞起源于江湖,甚至有许多精通剑舞的武林高手。琅琊虽小,剑舞绝不落后于那些江东豪族自家的舞班,当然,这是陆飞鸽单方面的想法。
陆飞鸽从未看过其他地方的剑舞,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样。琅琊第一美女,也是黄舞楼头牌舞姬池灵芸,还有什么比她翩翩起舞时,更牵动人心呢?
美酒,美人。任何一个男人有这两样东西,且不当浮人生一大白?
如此洒脱不羁的话虽然很像陆飞鸽的语气,但的确不是陆飞鸽说的。此话的出处来自黄舞楼的一位“舞剑大师”。
此人不是琅琊人,却在琅琊定居多年,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家人朋友。此人从来不舞,但的确有真才实学,在黄舞楼声望颇高,任何剑舞由他轻轻一瞥便能知晓其中不足,所以琅琊县的人都喜欢称呼他为舞剑大师。
这位有真才实学的舞剑大师姜煌,对陆飞鸽来说亦师亦友,更是无话不谈的酒友,其实只有陆飞鸽一个人无话不谈。
姜煌每次只是微笑着听,也不插嘴,只有在一些关键时候,给陆飞鸽指点迷津。姜煌从不提起他的过去,起初陆飞鸽还十分好奇,之后便习以为常了。所以陆飞鸽对姜煌一无所知,姜煌对陆飞鸽的事却无所不知,连陆飞鸽曾经偷看挚友肖胖子妹妹洗澡的事都知道。
肖胖子不是一个人的名字,没有人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当然,如果这个人是个胖子,恰好也姓肖,这一切就不奇怪了。肖乐就是这么一个不奇怪的胖子。
肖胖子也是一个寂寞的人,他的寂寞来自于他的“英俊”外貌,他总认为世俗的眼光不懂他的英俊。所以两个寂寞的人在一起总会做些不甘寂寞的事。比如和琅琊县的纨绔势力做斗争。这些纨绔概指那些不懂得欣赏肖胖子英俊的公子。
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看剑舞。所以黄舞楼每年的盛会两人从未缺席。
“陆哥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见这甜美中带着稚嫩的声音,陆飞鸽就知道是肖家那小丫头,又跟着肖胖子屁股后面来了。肖韵儿是肖家的掌上明珠,肖胖子的小祖宗,年芳十五,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那张漂亮的鹅蛋脸上还有两个清浅的梨涡,陆飞鸽常戏谑这小妮子长大一定是个祸害。
循声望去,正是肖胖子和他亲妹妹。没错,肖韵儿是肖胖子绝对是亲兄妹,虽然陆飞鸽常暗自腹诽肖胖子是捡来的。
“韵韵,好久不见,越长越漂亮了。”陆飞鸽打趣道。
“陆哥哥,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咧,你每次都这么说。”穿着梨黄色短裙的肖韵吐了吐舌头道。
陆飞鸽有些讪然道:“我家丫头本来就漂亮,谁敢说不漂亮,陆哥哥替你做主。”
“当然是某些人喽,某些自恋的人总认为除了他,其他人都是丑八怪。”
“嘿嘿。”听到肖韵儿这么说,胖子很自恋的甩了甩的头发,一脸的洋洋得意,以至于他脸上的肥肉一阵剧烈的抖动。
此时此刻,琅琊县东,桃花林外,一袭蓝衫悄然接近。
微风习习,蓝衫少年郎衣阙随风摆动,他的脚尖轻点,身体便轻移三四丈。在他不远处,出现一座沧桑的古城。
少年抬头望去,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轻吟道:“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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