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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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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正文

    她不喜欢剑,也不喜欢鲜血,她的眼神却要多悲伤有多悲伤,看样子仿佛也已经被一剑刺中了咽喉,刺破了心脏。

    看她的样子,若不是有人牵着她,她只怕早已抱着自己的心脏倒在地上呻yin。

    女人本来就是多愁善感的。

    可惜的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多愁善感的人总是柔弱的,也总是别人斗争的牺牲品。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冷酷残忍的,只有最坚强的人才能在这个世界上谋得一席地位。

    这种地位当然也都是人人需要的。

    美人皱着眉头道:“你学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去学学琴棋书画,这些都可以让人心情愉快,陶冶情操,你为什么偏偏要跑去学剑?为什么偏偏喜欢这么血腥残暴?”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这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只要有人的地方,这种血腥就会存在,几乎已经找不出一块人间的净土。

    沈双飞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悲伤,因为他的眼睛里忽然也流漏出一丝悲伤的神色。

    悲伤很浓,浓的化都化不开。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他的面前什么都有,难道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看不开的?

    他等了很久,等他眼里的悲伤淡去,这才淡淡的道:“因为我发现学剑有一宗别的所没有的好处。”

    美人被勾起了好奇心,眼里的悲伤也已经淡去,她已经忘去了刚才的不愉快,睁着一双大眼睛,她扑闪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道:“学剑还有好处?什么好处?我为什么看不到?你能不能说出来给我听听?”

    沈双飞看着那一点点闪动的烛火,他的目光忽然朦胧了起来,他的人也仿佛变得朦胧了起来,他的声音更朦胧:“你有没有听到鲜血在你身体里澎湃低语?你有没有看到到血花在天空散开那一瞬间的美丽?你有没有感觉到到血花在你剑上滴落那一瞬间的温柔?”

    美人没有看到,美人也感觉不到。

    这本来就不是她的生活,女人是水,是柔弱的,女人们的生活本来就应该远离这种原始的残酷血腥,她如何感觉?

    美人又不满意了。

    她人美,生气娇嗔时的模样,看起来却更娇更动人,看来也恨不得被人将她抱在怀里将她揉碎。

    她撅起小小的嘴巴,娇嗔道:“这理由不好,这是个混账理由,这个理由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讨厌这理由。”

    她重申再三,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三遍,看似是在反对,声音却一次比一次更轻柔,鼻息更艰涩,再配合脸上丰富多彩的的表情,那简直比一只小狐狸还要可爱迷人得多。

    能经得起这种柔情的男人当然也就更不会太多。

    沈双飞仿佛也已经经不起她娇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尖尖的下巴,他的人却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那么你喜欢什么?”

    美人贝齿轻咬嘴唇,白白的牙齿像珠玉一样闪闪的发着光,挥手轻轻打掉了他不老实的手,想了想,朦胧着眸子,道:“我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残酷血腥的。我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邪恶丑陋的。我什么都喜欢,我喜欢一切美好的。我什么都喜欢,我希望这个世界和平宁静。我什么都喜欢,我喜欢看到所有人都高高兴兴。我什么都喜欢,我希望看到这世上所有人都快快乐乐!”

    五弦到了这里就一变,仿佛在配合她言辞里的节凑,变得说不出的低沉萧瑟。

    她的人美,声音也美,言词更华丽,就像是诗,在五弦的低沉的伴凑下,她的声音听来就像在歌唱。

    可是,再美的诗词,再好的声喉,再动人的音乐,又如何比得上她?又怎能有这一刻的她更妩媚动人?

    沈双飞静静的看着她眼,静静的听着她的声,他的人仿佛也已经沉醉在她多情的温柔下。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多情美人的魅力,正如没有人能拒绝金钱一样。

    沈双飞怔了很久,才黯然叹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我已经踏入了江湖,卷入这个是非之地,就会有很多事由不得我做主,有很多事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虽然不想犯人,人却来犯我,我虽不想杀人,人家却会来杀我。”

    美人仰着花一般的脸看着他,也痴了。

    她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她的神情看起来更凄怨,轻描的娥眉下,她那亮如秋月的眼睛看来也就像蒙上了一层水雾。

    沈双飞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可是,既你喜欢美好的,那要不要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美人笑了,重重的点头,眼睛里的水雾却尤未散开。

    她带着泪花,也带着笑,道:“恩!我不要鲜血,我不喜欢看人流血,任何人流血我都不要看,我也不要悲伤凄凉痛苦,我要听故事,要好的故事,故事要有美丽的结局。”

    这世上本来就有太多的不幸,故事却永远是美丽的,美丽的结局当然也是所有人都需要的。

    可是现实却永远是残酷的,残酷到没有谁想要去面对。

    更加可悲的是没有人能够逃,就算是再强的人也只能默默的去面对。

    这些当然都不会是命运,命运的结局都是一样,过程却远远是不一样的,这种过程都是人为造成的,却远比命运的结局更加的可悲可叹。

    沈双飞的目光又朦胧了起来,他的人仿佛已经飘到了远方,他的声音也仿佛来自很遥远很遥远。

    歌声虽美,故事却凄凉。

    他缓缓的讲了起来:“据说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时候,那个时候人类还未诞生在这片大地上,在很遥远的地方,据说是在天之涯海之角。那里常年月光朦胧,在这美丽朦胧的月光下,在这和谐美丽的大地上,这世上第一朵美丽的鲜花开放了。月光皎洁,风轻月淡,淡淡的月光下,花香千里,花香花美花逐月。”

    “有一只美丽的夜莺,为了爱护这朵美丽的鲜花,竟不惜日夜守候在她的身旁,用美丽的歌喉陪伴着这朵美丽而又孤独的鲜花。”

    “可是,春去秋来,天气慢慢的变了。天凉了,天更冷了,鲜花也凋谢了。夜莺伤心了,日夜啼哭,眼泪落下。泪干了,眼枯了,滴下的是鲜血。于是,月缺花残花凋零,夜莺也投石而亡。”

    沈双飞说完故事就笑,这当然不是开心的笑,竟然就像那只啼哭的夜莺,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他笑道:“这故事好不好听?这故事美不美丽?你喜不喜欢?”

    美人没有做声,她听得入了神。

    她喜欢!

    这故事虽然很短,也并不一波三折,她面上的神色却随故事的深入而变幻多次,有欢悦忧愁,也有痛苦悲伤。

    她也已经开不了口,她的眼睛红了,就像两颗红色的葡萄,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珍珠一般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下。

    她的声音已经哽咽,这虽然不是花开雨下的季节,她却已经梨花带雨。

    烛光还在风中摇曳,她的泪花却在烛光中闪动。

    美人的呼吸声轻,风也轻轻,烛火在轻晃,弦声低沉幽怨,仿佛也在如泣如诉。

    这一切仿佛都在催人泪下,她的泪珠挂在长长睫毛上,却还未落下。

    美人轻弹泪花,凄然道:“这故事真美,真动人,可是也未免太伤感了些!”

    “你错了!”

    沈双飞忽然大笑起来,道:“死,其实很简单,也并没有你想中的那么痛苦可怕,只要死得其所,死得心安,死得有价值,死又何妨?”

    美人还未作答,她又痴了。

    她仿佛也似在仔细琢磨这句话,朦胧的眼看着朦胧烛,朦胧的烛闪着朦胧的火,她的泪珠轻弹,也还未干透。

    自古英雄多寂寞,自古红颜多薄命。

    女人是水,本来就是娇嫩柔弱的,她本来就是多愁善感的。

    一句简单的话,一个简单的故事往往就能让她们忧伤感动。

    沈双飞忽然轻舞手中鲜红的剑,五弦在响,弦声低沉却满是忧伤。

    人世间本来就到处充满了不幸和哀伤,为何还要凑这哀伤的音乐来赚人眼泪?为何不让自己过得快乐欢悦一点?

    烛光昏黄,夜色幽暗,也不知这深沉的夜色中,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涩心酸。

    他挥舞着手中剑,他的人随着五弦起舞,仿佛也已经醉了,脚下也开始踉跄。

    淡淡的烛光下,美人也舞,淡如云月的衣裳飘起。

    人美歌声美舞姿更美。

    歌声到了这里又是一变,变得说不出悲壮凄凉,让人听了,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凄凉悲壮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低沉的弦声,悲壮的歌声,美人纵然还在舞,她的面前纵然还有鲜花美酒,可是她已经无心去欣赏,也无心去品赏。

    她虽然勉强忍住悲伤,泪,却已经滴落在自己那淡如云月的衣衫上。

    可是,再凄凉悲壮的歌声也始终未能使得一个人抬起头,也未能打动一个人的心。

    ——这世上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心。

    他的眼中没有他们的鲜花美酒,耳朵里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歌声,他的人看来也就像是铁打的。

    他的心也一样!

    纵然千里冰山已经在这歌声中融化,却远远还不能融化他的人,也未能融化他的心。

    孟轻寒还是静静的坐在那个角落里,连姿势都没改变过,他的眼睛始终只看着他的刀。

    好像除了他的刀以外,他再也看不到别的,也听不到别的。

    ——只要他不想听,他就一定不会听得见,只要他不想看,也就一定不会看得见。

    在他的眼中,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和他无关。

    ——他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他的眼神冷漠得就像冰,却比冰更寒,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看来就像戴了一个坚硬冰冷的面具,又好像这才是他真正本来的面目。

    歌声罢,五弦却还未停,余韵也未曾衰,窗外的夜色却仿佛更深了些。

    屋里虽温暖如春,窗外的寒气却更浓。

    在这边陲小镇,这方天地就显得更加的寂寞寒冷。

    今夕有雾。

    乳白色的雾随着风飘进了进来,在烛光的照射下看来就显得更轻更淡,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是化作了无形,还是变做了水滴。

    这时远处更鼓突的又是一响,已是三更。

    更鼓声轻,不紧不慢。

    断断续续的更鼓声,在这低沉的夜色里,听来就像是那催命的钟声,一下一下的敲在人的心坎上,随着人的心弦颤动,就像时刻在提醒着别人死亡。

    更声只三下,鼓声刚落,沈双飞忽然挥手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走!”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这个字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那句魔咒。

    忽然间,五弦停,歌声罢,就连那轻舞的美人也已不再轻舞,风声也停止了下来,所有的动作

    所有的动作都已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止,除了他自己和角落里的孟轻寒,所有的人也忽然间就全都走了。

    她们来得迅速,去得却更快捷。

    只有那仿佛被剑刺中心脏的美人还在频频回首,她虽然并未中剑,可是心中的伤却更深,她的眼又红了,她的泪珠又将落下。

    可沈双飞的神情更坚决,他连看也不都再看她一眼。

    美人只好贝齿轻咬红唇,她的泪终于落下。

    泪,落在地上,就像散开的珍珠,她轻跺脚下小蛮靴,终于一步三回首慢慢的远去了。

    夜色深沉,马车声又已远去。终于,连最后一丝声响也已经淹没在这深沉的夜色中。

    现在,杯中仍然有酒,酒杯却不在手。

    沈双飞的手上只有剑,鲜红的剑。

    鲜红的剑鞘也不知是用什么染红的,红得就像是血,在烛火在照耀下,反射出来的光却明亮似星,亮如宝钻。

    他的手却苍白,苍白的就像是死去鱼的肉,甚至隐隐还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筋脉。

    屋子里只剩下几盏灯火,昏黄的灯火照着他发亮的眼睛,他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却看着他手上的这把鲜红的剑。

    他的嘴角却渐渐弯起,却绝对不会是笑,那是一丝嘲讽。

    等到嘲讽退去,他忽然抬起头,用他那双发亮的眼睛笔直的盯着孟轻寒。

    他的人纵然已经醉了,可是他的眼睛没有醉,他的心也还没有糊涂。

    他的眼睛就像刀,却远比比刀更冷,也比刀锋锐利得多。

    孟轻寒还是静静的坐在那个角落里。

    他不闻不动,也不看,也根本就像是不知道沈双飞在盯着他。

    他的手上却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这把刀也从来未曾离开过他的手。

    这是把奇怪的刀,刀鞘漆黑,刀柄也漆黑,除了黑,再也没有其他的装饰,甚至就连刀把上也没有系上最基本的红绸。

    在这之前,大概人们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把刀,在这以后,人们大概也不会有。

    刀鞘上刻着些杂七杂八的奇怪的符号,那看来就像是来自诸天神魔的诅咒。

    这并不是一把象征着吉祥的刀,但却是他的手,他的脚,甚至于他的生命和灵魂。

    这只因他生命中的岁月已在刀锋下悄悄溜走,他的欢乐只属于这把刀,痛苦与忧愁也只因有了这把刀。

    握刀的手很廋削,手指却很长,指甲修剪得却很短,手很干净。

    这双手并不太适合捏着一把刀,拿着一只笔或者算珠也许会更适合,但却是江湖上最有价值的一只手之一。

    手苍白,苍白如透明,苍白得甚至已接近死亡,那就像是死鱼的肉或者说是棺材伸出来的死人的手。

    沈双飞忽然站起,拔剑出鞘。

    但听“呛”的一声,剑作龙吟,他双手捧着剑,却开始往前走,恭恭谨谨的将这把剑捧到孟轻寒的面前。

    他双手捧剑,静静的站着,锐利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冷冷看着孟轻寒,却不说话。

    灯光昏暗,烛火摇曳,这柄出鞘的剑在烛光下看来仿佛就像是苍白的。

    他远来,狂欢,他乱醉,又将这柄剑捧到孟轻寒的面前,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人与人的距离已经近了,刀与剑的距离也近了。

    没有风,烛火却无风自动,刚才还充满了欢乐的地方,忽然间就充满了一股压抑的气氛,就连时间也似乎在这压抑的气息中完全静止不动。

    现在,杀气已经近在眉梢,杀气就在他们的面前。

    直到这时,孟轻寒才回过头来,他似乎也直到现在才看到面前的这个人和面前的这把剑。

    他的瞳孔缓缓收缩了起来,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仿佛也像是透明的,就连青色的血管也一根根清晰可见。

    他回首抬头,两人的目光终于相遇,在空中相接,就好像爆出了一串看不见的火花。

    但两人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冷冷的看着对方,都像在脸上带了一个面具一样。

    然后他的目光重落,淡淡的看着这把剑,淡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然后用淡淡的声音道:“你来了。”

    沈双飞也淡淡的道:“我来了。”

    孟轻寒道:“我等了你很久,本以为你不会来,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他的声音低沉,说得却很缓慢,因为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但却有力,这一句充满了矛盾的话

    这一句充满了矛盾的话,可在他说来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一样。

    沈双飞也好像早已习惯了他这种口气,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淡淡一笑,道:“我当然会来,你当然知道,你当然知道我一定会来,你当然知道就算爬我也一样要爬来,否则一年前你怎么会让我走?”

    孟轻寒道:“嗯,一年前我让你走。”

    沈双飞道:“一年前,我们在这地方相遇,相约比剑,结果我败在你的刀下,我本以为必死,但你却没有杀我,借我一年时间,让我走,相约一年后的今天再比,现在,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孟轻寒沉默着,仿佛是在回忆,许久,才道:“嗯?一年前?”

    他回忆什么?一年前这地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现在才一年的时间,为什么这地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漠然片刻,目光才重落回到沈双飞剑上,缓缓的道:“现在,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沈双飞点点头,道:“是的,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孟轻寒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不胜惊讶,又不胜感慨,道:“这一年,好难熬的一年,这一年,真是好漫长的一年!”

    沈双飞也叹气,口气居然也和他一模一样,道:“这一年,过的实在真快,这一年,真是好短暂的一年!”

    一年的时光究竟是漫长还是短暂?

    也许并不算太长,却也绝对不能算是太短,但却已足够改变这世上绝大多东西,让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这个小镇。

    可无论是漫长还是短暂,一年毕竟还是一年,人毕竟不是花草树木,终归经不起岁月的消磨摧残。

    花谢了,还可以再开,树木老了,只要根还在,就可以在别处发芽成长。

    但是,人呢,青春逝去后,又还有谁能够再去追回?又有谁能够留住青春?又有谁能够青春不老?

    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消去而逝,永远也无法再追回的了,留下的只是那些心酸或者甜蜜的回忆。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诅咒人生,鄙夷自己的过去。

    但你可曾想过?人若是没有过去,又哪来的将来?

    当你在孤独寂寞时,才会发现那些逝去的往日的一切都是值得留念的。

    往事如风,逝去的也并不一定就是美好的,也有可能都是些让人心酸让人痛的经历。

    但却幸好还有这些或心酸或甜蜜的回忆,让渐渐老去的我们还有一些可以回念的往事,可以吊念自己的青春。

    现实总是太残酷残忍,若都只是生活现实中,没有这些既心酸又甜蜜的回忆,人生岂非更是太悲太苦?

    每天重复着那相同的动作,慢慢的等着老去,这样活着岂非也和行尸走肉差不多?那么人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沈双飞艰涩的笑笑,道:“你觉得一年的时间太漫长,是因为你一直都在等,从一年前开始,你就一直在等,你在等今天。”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痛苦的。

    你有没有过痛苦?你有没有过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夜色下等待?如果你有过,你就会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你就会知道那实在是度日如年。

    孟轻寒的眼里忽然闪现出一种寂寞无奈之意,缓缓道:“恩,你说的不错,我一直在等,在等今天,那么你呢?这一年的时光,你在做些什么?”

    沈双飞淡淡一笑,道:“我没有等,也不会等,我纵然知道今天还是和一年前一样的结果,我纵然知道今天还是必死必败,但是我却绝不是那种等死的人,我也绝对不会等着别人来砍我脑袋。”

    他虽然在笑,可是笑声中也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哀伤。

    孟轻寒点了点头,沉默着,像是仔细回味着这句话,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是不是因为你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所以你才觉得这一年的时光太短?”

    沈双飞淡淡一笑,道:“就算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做,这一年的时间我也会觉得太短。”

    这本来只有老人才能体会到的一种心境,他的人虽还还年少,却已经过早的体会到了,原来他并不如他外表那样那么快乐。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不是这样?又有谁不是在强颜欢笑?

    那些忧伤愁苦,还有泪,本来就只能在无人的暗处悄悄弹落。

    孟轻寒目中闪过一丝萧瑟之意,道:“看来你还是在学剑,这一年来,想必每分每秒你都很努力刻苦,想必你的剑法更有精进?”

    沈双飞淡淡道:“努力算不上,刻苦也算不上,别的没有多少进步,但剑法总算还略有一点进步。”

    他没有自夸,可是却也并不妄自菲薄,嘴里说着话,人却忽然间的就退后了两步,也不转身,连头也没有回,拔剑,反手一剑挥出。

    但见满屋子都是剑光,使人分辨不出这一剑究竟削向何处。

    只听“嘶”的一声,就像布匹被撕裂的那种声音一样,几点烛火也被这一道剑风激得忽明忽暗,不停得窜动着。

    屋子里虽然并不宽敞,他的动作却很是轻柔美丽,姿势优雅美观,看来就像是一个绝顶的舞者站在宽广的舞台上欢舞一般。

    匹练也似的剑光飞起,剑光重又落下。

    剑,还是在他手中。

    沈双飞左手鲜红的剑鞘,右手握剑,昏暗的灯光下,剑身还是有若一汪秋水,在不停着流转着。

    可是等剑光消失不见,也不见有血散落,孟轻寒也还是好好的坐在那里,甚至这屋子里的东西也不见有一样损坏,也都还是完好无缺的。

    他这个动作看来根本就是多余的,他拔剑也只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

    但孟轻寒却知道,这一剑看似雅观,其实若论速度之快,当今江湖已经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现在,剑气又停在孟轻寒的面前,停在他的眉睫间。

    森寒的剑气乏人肌肤,光亮的剑照映着烛光,烛光照映在剑身,宛如秋月一样明亮。

    孟轻寒还是不动也不看,可是他的瞳孔里已经有了一丝失望的神彩。

    等剑入鞘,有风吹来。

    突然间,一丈外的珠帘忽然断开散落跌在地上,粉碎,就像美人落在地上的泪。

    原来这一剑只是削向珠帘,可是剑光闪过,珠帘并未立即断裂,只因这一剑实在太快,他用的力也实在太巧妙,以至剑光飞过珠帘还未断开,一定要等到有外力作用,这才会断裂散开。

    沈双飞还是双手捧剑,他用的是好剑,他用的也是天下无双的剑法,年轻一代的高手中,能将剑法练到这等地步的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

    年轻人本来傲气颇重,可是他毫无一丝傲色,脸上神色也是冷冷淡淡的,就像这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只是用那双发亮的眼睛凝视着孟轻寒,道:“你当然看的出来,这一剑并不是要向你出手,所以你才会不动不看。”

    孟轻寒并没有否认,目光重落回到自己的刀上。

    刀身漆黑,他的眸子也漆黑,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眸子看来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脸色平静,丝毫没有一丝表情,沉默了许久,这才淡淡的道:“好剑,剑好,剑法也好。”

    他虽然这么说,但以他这种语气说来,就算是个白痴也该当听得懂他的意思。

    沈双飞并不是白痴,苦笑道:“并不算好,若是真的好,一年前又怎么会败在你面前?”

    孟轻寒闭上了嘴。

    沈双飞叹了一口气,道:“也许在别人眼中看来,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剑法,可我知道,这在你眼中,也和三岁小孩在挥舞着树枝一样,绝没有太大的分别。”

    孟轻寒没有否认,淡淡道:“剑虽然是好剑,剑法本来也很不错,可是你的人还是太年轻,也太急躁了些,心未纯,意未定,所以你的剑法全都用老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并不喜欢说谎,可这世上愿意听真话的人并不多,因为真话总是不大中听,也没有假话听着让人舒服。

    真话说多了,当然难免就会招来嫉恨,难免就会吃亏,吃得亏多了,慢慢也就学会了撒谎。

    喜欢听假话的人当然也会吃亏,甚至吃的亏比说真话的人,但奇怪的是,有些人宁可吃亏,也不愿意听人说真话。

    但幸好这世上还有人愿意说真话,也还有人愿意听真话,否则这个世界真的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虚伪和做作齐鸣,马屁和高帽齐飞,大概也没有人会希望这个世界会是这个样子的。

    沈双飞面色中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俯首凝视着自己手中的剑。

    孟轻寒叹了一口气,又缓缓接着道:“你天资本来不错,剑法也不弱,只可惜心气太浮躁了些,是以出剑杂而不纯,急而不利,而且太过急进求功,是以一旦遇到比你更沉着冷静的对手,自己就先乱了阵脚,心一乱,如何还能掌控自己手中的剑?”

    使剑的是手,用剑的却是心,只有心中有剑,心不乱,才能一剑宰断别人的命脉。

    要知道,沈双飞这一剑虽然快捷如闪电,可显然精气还未能完全掌控自如,内力的催动下,珠帘就已经被内力震得粉粹,若是完全将精气练到收发自如的地步,这珠帘就应该只会在这一剑下断裂散开,却不会粉粹。

    沈双飞沉默着,像是仔细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很久,才叹息着道:“你说的不错,我也的确太急躁了,剑法也确实全都用老了。”

    孟轻寒点点头,缓缓道:“也许七年以后,你就能完全掌控你手中的剑,也能将精气练到收发自如的地步,到那时,你手中的剑,也许就能无坚不摧,你也许就能无敌于天下。”

    沈双飞苦笑道:“七年?也许还远远不止七年,剑招虽然人人可学,可是要将精气练到收发自如的地步又谈何容易?”

    孟轻寒再次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那么你今天来?”

    沈双飞双目凝注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一字一字的道:“我今天来,只不过是为了应一年前之约,前来还你一条命而已!”

    他来自江南,翻山涉水,跋涉数千里,来到这个死亡小镇,竟只不过是为了应一年前之约,前来送死而已!

    他带着他的歌妓鲜花美酒,他狂欢大醉他狂乐,只不过是为了要享受临死前的那片刻欢愉。

    这是多么无奈的欢愉,这是多么悲凉残酷的欢乐!

    孟轻寒眼中仿佛也有那么一丝无奈,黯然道:“你……”

    沈双飞抢着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我知道你一向很少说话,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我来是为了和你比剑,不是来陪你聊天,也不是为了要听你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的是那三样?”

    孟轻寒道:“是那三样?”

    沈双飞板着一张脸,冷冷道:“我平生最讨厌的事有三件,其一就是听人啰嗦。你的刀比我的块,这我承认。但你若就这一点,就认为比我强,有资格指教我,不妨先砍下我的脑袋,对着我无头的尸体,慢慢教训,因为那时无论你有多少废话,我都已经听不见。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么?”

    孟轻寒只好叹气闭嘴,就算他还有话要说,也已经说不出来了。

    话已说尽,路已走尽。

    路的尽头是山是水,话的尽头却是剑,他只求速死!

    用嘴不能解决的事,往往就是用剑,用剑来解决一件事也往往比用嘴来得更快更简单。

    因为这是他们的一种精神,只要他们的头还未断,只要他们的血还是热的,这种精神他们就不会抛弃。

    沈双飞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却看着他的刀。

    刀身漆黑如死亡,刀的本身也只代表着死亡。

    他也看他的剑,他的剑红如血,代表的也只是死亡。

    他知道,只要他的剑出鞘,这把刀也会紧跟着出鞘,死亡就会紧跟着来了,天上地下绝对没有人能阻止他的死亡。

    他本不应该来,更不应该出剑,可是他不能不出剑,因为他们的这种精神还在,他的血也还在他的身体里流畅。

    只是,他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种解脱般的哀伤。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可是,纵然他还有话要说,还有未了的心愿,他也已经不愿意说了。

    因为就在这时,他已经大喝一声,他拔剑,再挥剑,动作一气呵成。

    昏黄的烛光下,青光闪动,剑光快若闪电,势如奔雷,毒蛇般的直奔孟轻寒的咽喉。

    他的动作虽然还是一样的优雅好看,可这一剑并非刚才削断珠帘的那一剑那么轻柔,显然他已经用了全力。

    纵然他知道无论如何努力,还是和一年前一样的结果,可他还是不会放弃,还是要用尽全力。

    因为他的诚,不光诚于他的剑,也诚于他自己,诚于他自己的人生。

    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但这就已经足够。

    哪怕真的就是死亡,哪怕这把刀真的砍去他的脑壳,至少他努力过,至少他也不会后悔。

    剑虽然还未到,冰寒的剑气却已乏人肌肤,烛火也在这一剑下忽明忽暗的窜动着,就连那半节珠帘也被剑风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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