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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正文
原来他们的手虽然都是风干了松树皮,出手虽然也毒辣得像是条眼镜蛇,可是从他们身上流下来的血,却也和别人完全一样,同样都是红色的。
两个侏儒不敢再动,缩在墙角,互相抱着手,两个人四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孟轻寒手里的刀。
让他们害怕的只是这把刀而已。
漆黑的刀,闪着铮亮的光。
这把刀虽然还在鞘中,却已足够让他们胆寒。
但这只不过是一把很普通的刀而已,除了那黑色的刀鞘,市面上到处都可以买到,绝非什么能工巧匠所铸。
可在他们眼中,那不啻阎王手中的朱笔,只要轻轻挥动一下,他们的命运就会由此定格。
这时才能看得出,这两个人不但人小手小身子小,就连他们脑袋也比别人小上一圈,嘴巴却很大,占去了一张脸的一半以上,鼻子被挤到别人长眼睛的地方去了,眼睛却几乎被鼻子挤到额头上。
如果在陡然在黑暗中见到这么样一张脸,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难免要心里发毛。
现在,他们的脸当然也就变的更加的丑陋了,只见他们面上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扭得就像是个变了形的面具。就算是在大白天,看到他们的人,也无不要倒吸一口凉气。
但现在,吸凉气却是他们,两个同样矮小的人颤抖着,害怕得互相拥抱着,缩成了一个圆球,满头的大汗如同雨在下,却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绝望。
如果这时,这把刀轻轻挥动一下,这也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无法分辨这两个脑袋究竟是从他们的脖子上长出来的,还是从鸭脖子上长出来的。
但并没有人追击过来,孟轻寒还是稳稳的坐在角落里,自始至终连眼角都没有瞟上他们一眼。
他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他关心的只有一个人。
沈双飞却谁都不关心,既不关心这两个矮小的侏儒,也不关心自己的死活,木偶一样的,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他的样子,就算是雨大雷劈也休想要他动上一动。
但是这两个矮小的侏儒却不能不关心,别人的生命在他们眼中不啻猫狗,是死是活他们从不挂怀,可自己的生命总还是珍贵的。
谁的生命也都是珍贵!
但却没有人理会他们,沈双飞就像是具石雕一样,孟轻寒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刀。好像除了这把刀,他的眼里再也容不进任何一物。
他们沉默,这两个侏儒也不敢开声。
屋子里又安静了起来,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就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仿佛都可以听到。
但这沉重的呼吸却远比绝对的寂静还让人难以忍受,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一样,令人受不了,令人呕吐,令人想要发疯。
这两个侏儒额头已沁出冷汗,又顺着那张松树皮的脸慢慢流下,滴在地上。
一粒比一粒更大……
谁知,一直一动不动的沈双飞忽然道:“这两个人就是‘绝户双杀’。”
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这两人一眼,可就好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一样,居然知道他们的来历底细。
孟轻寒并不显得意外,只是冷冷的道:“哼!”
“出手双飞,绝门绝户”,这两人本来就是他们这一行业中的佼佼者,只因他们出手从来也不曾落空。
可现在,他们低着头缩在那里,看来也和两只温驯乖巧的兔子也相差不了多少。
只看他们的现在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们刚才做过什么勾当。
沈双飞还是没有回头瞧上他们一眼,继续道:“据说近年来,他们这一行要价比他们高的已经渺渺可数,因为他们杀人从来也不曾失过手,所以近年来他们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巨富。”
这一行业危险性高,虽然他们很少流汗,但却常常流血,任务成功,报酬自然很是丰厚,但若是任务失败,流的就不仅仅只是血了。
孟轻寒反应更平淡,好像在他眼中,这两个腰缠万贯的巨富和趴在树叶上两只毛毛虫,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淡淡的道:“他们和你有仇?”
沈双飞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淡淡道:“在这之前,我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他们,你看我像不像认识这种人?”
孟轻寒还是那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只是淡淡道:“看来的确不像,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跑来杀你?”
沈双飞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世上很多事都是没有原因的,我只知道他们从不为自己杀人,他们杀人通常只有一个理由。”
孟轻寒道:“什么理由?”
沈双飞淡淡道:“他们只为钱出手,只要有人出的起价钱,只要别人出的价钱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就会动手,哪怕是自己的亲人朋友他们也一样会照杀不误,而且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完成任务。”
杀手本来就是一项传统而且古老的职业,这项职业的存在几乎已经和人类同样古老,战国时期的聂政荆轲只是这项职业的代表之一。
很传统很古老的职业通常都会有人愿意去做,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做这种职业的本来就不在少数。其中大多数当然都是男人,但也有部分是女性。
做这一行的女性当然很少,因为女人根本就不适合以这一行为生。
孟轻寒不再说话,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却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手里刀。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就是这么一副表情。
沈双飞忽然又道:“据说,他们杀死李霸天的代价是五万两白银。”
孟轻寒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淡淡道:“这些人你如此熟悉,你在江湖上走了几年?”
沈双飞淡淡一笑,道:“我从十四岁时起,就开始在江湖上行走,迄今为止刚好是七零六个月。”
孟轻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那么这些事你一定知道得比我更清楚,想必你说的也完全正确。李霸天能值五万两,你的命当然比他要值钱得多。”
沈双飞并没有谦虚,道:“的确值钱得多。”
孟轻寒沉思着,忽然又道:“既然你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也不是为自己来杀人,背后当然是有人指使?”
沈双飞笑笑,笑得很是苦涩,却又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道:“这句话不用你来提醒,我也想得到。”
孟轻寒道:“但是能出得起这价钱,请他们来杀你的人并不多。”
五万两白银虽然不算很多,却也绝不算太少,甚至这世上很多人,从生下来到死,一生吃喝穿着合起来的费用,也都没有超过五百两。
这世上贫富不均,穷的越来越穷,富的越来越富,能拿得出这么一堆银子的当然为数不少,但随随便便拿出来,买人性命的,毕竟还是少数。
能值得这么别人花这么多银子来买的人头,当然也不会太多。
何况刺客这一行,本身的行动报酬已很高,接一单生意,往往可以数年不用开张,要收买他们并不容易。
像绝户双杀这种人,若是价钱不合理,自然也就绝不会接手的。
他们的钱赚得虽快,但危险性高,一不小心就是需要流血的。
沈双飞再次笑笑,居然好像觉得很荣幸一样,道:“也有可能。”
孟轻寒忽然抬起头,目光闪动,道:“那么,你想不想得出,这个人想要你的命的人是谁?”沈双飞立即板起了脸,冷冷道:“我想不出,我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想要我这颗脑袋的人一向很多,而且每一个都好像很有钱。”
孟轻寒立即闭上了嘴巴——既然他不愿说,再问下去,也是白搭。
他当然也可以抓住这两个侏儒,逼他们说出来,但这种事别说他做不出,就连想也从未去想过。
他并不喜欢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主动!
他宁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黑暗中,慢慢等待着天亮,然后在慢慢的等待天黑。
也许,在他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默默的将刀从鞘中拔出,然后再归入鞘中,然后再拔出。
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同样喜欢将刀拔出,再拔出……
这是个简单而又枯燥无味的动作,甚至会有很多人认为这只不过是个疯子的举动,可就是这么个简单单调的动作,却是他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们两人,一个问,一个答,自始至终连眼角都没有像这两个侏儒扫上一眼。
这两个侏儒也只能在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他们本是来杀人的,但现在才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
这两人的眼睛始终看着孟轻寒手里的刀,连眼皮都不敢眨上一下,到了这时,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铁人赔着笑脸,叹着气,道:“就算我们不认识孟大侠,也该认识这把刀,只是小人们猪油蒙了心,居然没看到孟大侠在这里。”
他嘴里说着话,却拿自己嘴巴上面的一双三角眼瞟着沈双飞,好像在说这一切都只是他们之间的事。
沈双飞还是一动不动,眼睛却看着屋顶,似乎根本就未曾听到他们说话。
火炉尚未熄灭,屋子里火炉还在晃动着火焰,房子里温暖如春。
屋顶的角上有一张蛛网,一只硕大的蜘蛛以为到了捕食的季节,正在蛛网上一上一下的忙碌着,修补着残破的网,准备捕捉一两只可口的食物,来填饱它那可怜的肚皮。
但它永远也不会知道,属于它的季节远远还没有到来。
铁人的话才刚说完,从泥土中钻出来的泥人也赔笑道:“猪油不但蒙了小人们的心,也蒙住了小人们的狗眼。”
铁人抢着道:“可是小人们也想不到孟大侠居然也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居然也会帮着沈双飞。”
他们的意思只要不是的白痴,都能听得懂,可是孟轻寒根本就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
泥人等了半晌,看孟轻寒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道:“如果你知道呢?”
铁人又看了看孟轻寒,忽然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知道孟大侠在这里,我宁可拿着破碗去沿街乞讨,也不会接这桩生意。”
泥人跳了起来,道:“可是这些还不都是因为你?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说了,我们这一次一定会成功完成任务,只要做完这宗生意,我们就洗手不干,你算准了这一着绝不会失手的。”
铁人苦笑道:“我本来的确是算准了,这联手一击本来是不会失手的,可是我也算不到孟大侠会在这里,我更算不到的孟大侠居然会帮着他出手。”
他们说话就像是在说书,你一言,我一语,一搭一档,也根本就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原来他们不光长得同样矮小,就连相貌也都完全一样的。
他们本来就是孪生兄弟,心意也完全相同,是以出手也能配合到天衣无缝,只是这样两个同样矮小的孪生兄弟,倒也少见得很。
孟轻寒忽然道:“你们想要杀他?”
铁人泥人互相看了一样,陪着笑脸,异口同声,道:“不……不想了。”
孟轻寒不听他的,继续说自己的,道:“你们想要他的命,大可以正大光明的来,用不着这些阴谋诡计。”
泥人还是陪着笑脸,道:“谁说我们想要杀他?我们一点也不想,压根儿就没有这样想过。”
孟轻寒还是不听他的,冷冷道:“他这个人从现在起已经是我的了,你们要想动他,就别让我看见,既然他是在我眼皮底下,就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泥人尴尬不已,和铁人面面相觑。
刚才他们进来时并未将他放在心上,但现在只要是他说的话,他们已不敢不听。
看到他那毫无一丝表情的脸,任何人都应该知道,只要是他说的话,你就必须乖乖的听着,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这两人双双陪着笑脸,道:“是!孟大侠说是,那就一定是!”
他们一面说着话,一面还是拿眼睛去瞟着沈双飞,好像还在奇怪,为何这个人忽然间的就会变成别人的了。
沈双飞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想不到我的运气突然变得这么好,有些人眼巴巴的来要我的命,却没想到凭空给我送来一个保镖,不知这些人心里会作何感想?”
孟轻寒听而不闻,继续说自己的,道:“他这条命也已经是我的了,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动他一根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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