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年龄虽然不大,老道士也不至于无聊地教授他一些男女之事,因此,懂得男女有别一事,可谓是无师自通。
也不能说无师自通,应该是大千世界之中的诸多生灵,河里成双成对戏水的鸳鸯,林间比翼双飞的青鸟,花间翩翩起舞的蝶儿等等,山下街市中的年青情侣,都间接对这个喜欢观察的孩子有授业之恩。
这会,他正用心地淘着米,用清水洗了一遍又一遍,水大约是唯一可供他挥霍的东西了,虽然还是有点心疼突如其来的额外支出,但是看在那个小姑娘说话和气的份上,也不能太计较了,大不了,明天起早点,多打一担柴,什么都赶出来了。
加好水,将米蒸上,他开始调制凉菜,山里采的荪菇,金针,野笋,小蒜,擦擦擦切丝,笃笃笃剁块,凉拌的凉拌,水煮的水煮,很快四道素菜就出来了,但味道么,可能就单调了一些,因为除了盐巴,厨房没别的调味品了。
炉灶里的火光将他稚气的脸庞映得红通通的,陈宣呆呆地望着那跳突的火焰,心思有些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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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宣推开师傅的房门,里面那个中气十足的男子看到他,呵呵笑道:“这就是贤师侄?”
他低头只顾使劲抹着桌子,听得老师傅咳咳几声,声音微弱。“笨头笨脑的,跟块木头一样,什么也教不会,让我头痛地很。”
陈宣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师傅病榻侧边,那人身着一件淡青色长袍,三络长须,相貌甚是清雅,那个身着淡黄衫的小姑娘便站在他身后。
他不敢再看,低头退了出去,随即端着木盘进来,将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
老师傅声若游丝:”既然来了,便吃顿粗茶淡饭罢!“,说罢,挣扎着便欲起来,陈宣急急过去,将他扶起身来。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师兄厚意相邀,我这做师弟的,自当遵命顺从。“,说罢,径自走到桌前坐下。
他对那小姑娘笑道:”阿青,你也来吧!“
那小姑娘看了陈宣一眼,撅嘴道:”我不要吃!“
陈宣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似的,她是嫌我邋遢么?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衣衫是破旧了一些,补丁处处,可是,天地良心,我每次做饭都会将手洗得干干净净。
不吃便不吃,谁还求着你来。他气鼓鼓地想道。
那小姑娘道:“这里好闷,我出去走走!”
那中年男子摇摇头,无奈地说:“那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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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傅平常吃饭,便不急不慢地,这大病之中,便是陈宣端给他的是稀稀的米粥,每咽一小口,也显得吞咽艰难,瞧得陈宣心中无比沉重。
那中年男子大约也不大习惯陈宣的手艺,吃了小半碗便停下了,菜肴也只简单地挟了几筷子。
陈宣心中更是不乐,他几大口将自己碗里白饭吃光,不客气地取过那碗原本给那个小姑娘的白饭,倒入自己碗中,看着那中年人,中年人眯眼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宣声音低沉:“你吃饱了?”,不等那中年人回答,将他面前的碗也一并拿来,将里面的米饭倒入自己碗中,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那中年人哑然失笑,大约也明白他这举动的原因在哪里,他对老师傅道:“师兄,你这个弟子很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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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毕,陈宣早早地去睡了,早睡的习惯已多年,再晚一点,眼皮就要打架。
他自然也不知道,在另一处,那中年男子一扫刚才的和煦,已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只听他不满道:“师兄!当年你修为全失,被逐出师门,受尽冷眼,小弟我是知道你为人,一直拿你当师兄看的!”
“眼下你这身子骨,留着那东西,难道真要把它带到棺材去?”
老师傅咳嗽一声,艰难道:“我说过,青云三卷不在我身上,你再逼,我也没有!”
中年男子却不理会,兀自说道:“你又没有像样的传人,不给你师弟我,你又要给谁?总不至于留给那个傻乎乎的小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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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之中,陈宣只觉得一个黑影站在自己身畔,一下惊醒过来。
他吃惊之下,刚要开口,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莫怕,是我!”
“师傅?”,陈宣疑惑道。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师傅今夜说不出的诡异和陌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那个黑影注视着他,眼光闪闪,尽是慈爱和不舍。
“师傅要走了!有些道理,以前也没教给你,记住,不可害人,但凡事要有防人之心!”
陈宣忍不住想问师傅要去哪里,什么事这么急火,难道非要半夜动身么?他想了想,还是将这个疑问压回心底。
见到陈宣愣愣怔怔的样子,那黑影语气中不由带了一丝忧急,只听他厉声道:“记住了么?”
陈宣懵懂之中,只能依言点点头,又听得他说:“小宣子,你跟着师傅,吃这么多苦,有无后悔?”
陈宣使劲地摇摇头,黑影叹口气:“你虽然不是那种天资聪颖的孩子,但心性宽厚,师父不怕你走错路,可是就算避世修行,也免不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世界虽大,哪有一处真正的净心之所?以后的路,全靠你的造化了!”
说完,他摇摇头,自嘲道:“天资过人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修为尽失,落得个老死荒山?”
他蓦然出手,一把抓起陈宣的右臂,另一只手闪电般他右臂上一拍,陈宣只觉得右臂一痛,似乎有东西钻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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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离去之后,陈宣再也睡不着,他抬起右臂,仔细地检查着,手臂完好如初,并无创口,可是,他明明觉得手臂像被刀割开一般,真是奇哉怪也!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烦燥不安,他起身下床,推开房门,天上的明月照进来,依稀看到师傅的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并无异常。
突然,师傅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只听一个焦急的声音:“师兄,你怎么了?”
陈宣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推开房门,那男子看到他,道:“你师傅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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