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赠雪芹公
八十稿断曹公病,后续程高亦不精。
欲补红楼一段梦,尝还未了众生情。
当下贾雨村扶宝玉回家养伤,然而宝玉却是归心似箭,片刻也等不得。凡将升为人父者想必都能理解这种盼子的心切。贾雨村被抄了家,哪有还有多余的银两为他人作路费?但念在曾得贾府的扶持,他不敢忘恩负义,掏尽腰包勉强在街上雇了一辆马车。对马夫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和尚道士靠近宝玉一步。次日便送贾宝玉上路了。
贾宝玉知他也不容易,心中十分感激。临别时说:“待到回家,一定把路费加倍还给先生。”
贾雨村笑说:“说哪里的话,咱本是一家。先时你家富贵,不曾弃我。如今你我一同遭难,岂能不相互帮助?”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先生的盛情,我终生不忘。”
“那你一路多保重!有机会再来,林姑娘的坟,我会代你看管好的。”
“有劳了,告辞!”
二人作揖而别。贾雨村怅然若失,一次慷慨换来的是一家揭不开锅。赶快回去多卖些字画要紧。
一路上,贾宝玉度日如年,全不顾头痛。马车明明跑的很快。他还在催骊马夫快些,一心想着薛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喜得是手舞足蹈。路边的风景再平常也是极美的。
到了宁荣街,一片萧瑟和破落。宁国府已不姓贾,荣国府只剩一个空架。贾宝玉无心感伤,直跑大门。茗烟看见主子回来了,高兴的屁滚尿流,一把就拉住宝玉,激动万分的说:“二爷,您总算是回来了。我就说天下没有失踪的举子。”
贾宝玉被他拉的生疼,说:“你干嘛拉得我这么紧?还不快领我去见薛姐姐。没大没小的。”
“好的,呵呵……”茗烟急忙扶宝玉进去。早有下人飞奔去告知王夫人,一路大叫声着“二爷回来啦”像是炸开了锅,弄得全家上下很快都知道了。
贾宝玉刚进前院,便撞见王夫人和李纨,忙行礼叫了声母亲,嫂嫂!
王夫人见了宝玉喜极而泣,老泪横流,上前抱住痛哭说:“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为娘的被你吓死了。我可就剩你这么一个儿子啊……”
本来有两个,大儿子贾珠英年早逝。李纨听了也伤心滴泪,又忙劝说:“母亲,小叔既然来了,也就没事了。您当心身体,别气坏了。”
王夫人止住哭,不是因为儿媳的劝,而是感觉宝玉无甚反应,生怕他又犯呆。拭泪说:“儿,你头上怎么有伤?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要不要紧?”
让母亲流泪,宝玉一阵心酸,微笑回说:“不要紧的。现在我想看看薛姐姐怎么样了。”
“你说宝钗啊?”王夫人不禁笑说,“她有你的骨肉了。肚子都好大了。儿,你快去看吧!”茗烟闻言领宝玉去了。这里,李纨笑说:“没成家可以不懂事,成了家也可以不懂事,但要当了爸就不得不懂事了。听说有了自己的娃,你看,立马像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王夫人知道她是安慰自己的话,叹说:“但愿如你所说!你啊,越来越像凤丫头了。”
李纨说:“我哪有她会说!人人都说她利害,殊不知当家的女人最难。薛妹妹有是这般能耐的,现在怀着您的大孙子,劳累不得。我只有赶鸭子上架,若不学着点说话,如何打理咱家的大小琐事?”
“你咋知道一定是大孙子?”王夫人笑问。
“我看薛妹妹肚子是尖尖的。圆圆的是女儿。尖尖的是儿子。”李纨笑说。
“就你看的仔细。”王夫人虽感觉有点圆,但宁愿相信她说的尖。
不要怪人重男轻女,女儿的好以前怕只有宝玉知道,现在不知道的人也不少。
薛宝钗正由莺儿喂着安胎药。恰好薛姨妈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听到外面有人喊宝玉来了,正要出去看个究竟。薛宝钗止说:“母亲,你别太激动!真来假来都是一样的。我只当没有这个人了。”
薛姨妈忙说:“好女儿,您千万别说赌气的话!宝玉是个痴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是又气他,他又发痴跑了,你可就真要守活寡了。”
薛宝钗抚着肚子,含笑说:“我有他就够了。没有宝玉,我倒安静。”贾宝玉前脚刚踏进门,正好听到薛宝钗说没他反倒清静,只觉相当尴尬。莺儿见他来了,叫了声二爷,放下药碗欲招呼。贾宝玉忙说:“你照顾姐姐就是,不用管我的。”说时拿两眼瞥着薛宝钗的肚子,都忘了旁边还有个丈母娘。
靠坐在床上的薛宝钗不拿正眼瞧他。屋子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试问谁敢得罪孕妇?就是法海也怕呀。
薛姨妈见宝玉有伤,起身问:“宝玉,你的头没事吧?”
贾宝玉这才注意到姨妈也在,忙说:“劳姨娘挂心了!只是不小心碰着的,不防事。”他知道如实禀报,非惹薛姐姐更气不可。
小两口闹别扭常有的事,需要的是多相处好磨合。薛姨妈陪笑说:“宝玉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一定累了。莺儿,我们去厨房吩咐一下做些好吃的。”
“是的,夫人。”莺儿放下药碗,挽着薛姨妈出屋,让茗烟把房门带上,好让男女主子共享二人世界不受打扰。其实是三人世界。
贾宝玉上前赔罪说:“姐姐,还在生气吗?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薛宝钗冷笑说:“不敢。你仙风道骨的,乃世外高人,云里来雾里去。岂是我们凡人所能理解的?”
“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一时犯傻,所以忘了回家。”
“是忘了,还是不想,谁知道呢!”
贾宝玉坐到床沿,陪笑说:“我保证下回再也不敢了。否则任凭姐姐发落。”
薛宝钗微嗔说:“人都不在如何发落?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能相信浪子会走回头路。”
“姐姐莫恼,对身体不好,对胎儿也不好。”
“敢情在乎的是他呀。”薛宝钗一句冷言,看贾宝玉的神色便知说中了。原来不恼,这下平添了三分气。
贾宝玉从小就怕惹恼薛姐姐,忙发誓说:“我绝对是两个都极为在乎。今后再也不敢私自离家了。有违此誓,天——”
“——别说不吉利的话。”薛宝钗打断他说,“他**个月了,能听到你说的话。你不怕晦气,我还怕影响胎教。”
贾宝玉自知失礼,笑说:“姐姐不气就好。让我摸摸宝宝好不好?”说时就要拿手去碰。
薛宝钗止说:“你看你一身脏兮兮的,还碰我,一点也不庄重。”
“我这不是想先看看姐姐嘛。”
“你已经看到了。请出去洗洗干净!”薛宝钗原来就不惧宝玉,见他走了数月,突然回来尚不是福是祸,故而爱理不理冷言冷语。母凭胎贵,婆婆来了也得让三分。
贾宝玉忸怩说:“姐姐不气,我就去。”
薛宝钗睁大眼睛说:“你不去,我更火。”
贾宝玉一下子没了气焰,只得灰溜溜的出去了。关上房门,回身便与一人撞个满怀。那人嚣张道:“你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撞你三爷?”
俨然就是一副痞子德性,手里提着有一只金丝雀的鸟笼。贾宝玉闻言唬了一跳,以为在家撞见恶霸了。抬头一看不是贾环嘛,坏得差点认不出来了。宝玉笑说:“三爷,你好!”
贾环本想臭骂一通先,一看竟是宝玉,真是活见鬼了。慌得立马转怒为笑说:“是二哥啊,我以为你云游四海去了呢。”他可真心不想看到他二哥,这不是来了一个强夺家产的。宝玉不在,荣府至少有一半得是他贾环的。贾琏那份早败光了。也只有贾兰有资格与他分些。宝玉回来,他一半的一半都保不住。他是庶出,跟正出相比,相差千里。
肥水不流外人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贾环见宝玉出走,打起了薛宝钗的主意。在古代,小叔子代兄照顾守寡的嫂嫂是常有的事。儿子强占后妈的都有,何况是这个!近来,贾环没少在薛宝钗面前献殷勤。这不刚到外面弄了只金丝雀来逗二嫂开心。只要本人愿意了,就没人敢坏他的好事。偏偏贾宝玉鬼使神差的出现了。
贾宝玉笑问:“你很希望二哥不回来吗?”
“哪敢?”贾环忙陪笑,“我正担心你遇到坏人了呢。”本是不怕宝玉的,但因他中了举人,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你这是要去哪儿?”
“路过。”贾环机智的回说,提着金丝雀说去放好,百般沮丧的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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