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谈谈正事吧，顾三思。”她抿了口咖啡，用手随意的抚过滚落的一缕头发。
“好。”我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我自然知道所谓的正事是什么，有关于我。我的工作和未来。陈渝的出手帮助，我确认有那么一瞬感到高兴，不过之后就是逃避和恐慌了。我欠陈渝的实在很多，无法还清，这无关于物质，在于精神。
“你知道城市百货的情况，很有前景。你来这里真的不错，至少不必继续去应付面试。工资待遇也很好，算的上西华市的第一层。你努力的待上几年，我再活动一下，升职也能办到。”她习惯性的垂下眼睛。
不得不说，陈渝越来越有气质。她遭受的打磨或许比我想象的要多，成熟稳重。
“可是……”我说，“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人，只想生活的不那么艰辛，普普通通的就好。”
“我那里也适合养老啊。”她笑着。
我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几下，没有声音。两手在空中纠缠了一番，我偏着头，听着浅浅淡淡的音乐。无数的想法涌在心头，我又记忆起从前。那时候，陈渝还是个相信爱情的傻姑娘。
下定决心般松了一口气，我坐直了身体，看着陈渝说：“你那里的话，会有压力的。毕竟我不是个勤奋的人，但又是你举荐进去的，万一在公司给你带来负面影响就不好了。”
“顾三思！”她提高音量略微着急的说，目不转睛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了回去。
“顾三思，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能把你对付杂志社的干劲拿出来没有不行的。现在是物质社会，什么都得看钱。这个城市没有表面那么热烈温暖，它残酷的可怕。你这样幼稚下去是不行的，你总要结婚买房的。”陈渝气若悬丝。
我看着她，含着一股苦涩。有时候的面对真的无力，不能摆脱，束缚在一圈圈的情感里，被蛛网一般的人情网住。
“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知道，我只是单纯的希望罢了。”陈渝摇了摇头，看着无限深远的前方。她眼眸中的涟漪，带着忧伤的花纹。
我不能说出一句话来。自己捏了捏拳头，指甲刺住掌心。空气里的音乐还未停止，玻璃桌面上的咖啡还未冷却，我们俩的心脏也还在火热的燃烧着。
我和陈渝是不同的，活在硬生生的一个世界，却处在不同的时空。这份遥远的距离，让我们曾经摩擦不断。在最后我选择背叛之前，我承认，我深爱她。
“可能人就是爱这么犯贱也说不定。明明有大好的机会机遇放在眼前，不愿去珍惜。自己非要去寻别人丢弃的糟糠。”我自嘲的说。
陈渝咬住嘴皮，睁大眼睛，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你能不能放下你好笑的面子？！”
我像一下被什么戳穿了一样的慌乱。某种肮脏的东西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伪装被撕破，自己这个自认为君子的人其实也就是个充满畏惧的胆小鬼。
“你一直在说，我们已经是过去了。顾三思，可你做到了吗？你释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早就原谅你了。放下你扭曲的自尊心吧，谁没有被朋友帮过。”陈渝真的生气了。
我背后所暴露的灰暗，让我手足无措。我瞅了一眼，说：“对不起。”
“答应吧，就当是我自作多情，而你帮我个小忙。”
“好。”我终于把这个字圆圆滚滚的吐了出来。
这下，好像轻松了一些。心里没有在烦躁的波动，静静的躺了下来。那舒展的四肢，乏累酸痛。
我突然记起尼采的《创造者之路》，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他们扔给隐士的是不义和秽物，但是，我的兄弟，如果你想做一颗星星，你还得不念旧恶的照耀他们。
曾经，这句话被我作为人生格言。而现在，我发现自己除了满身的自我欺骗什么都没有。倒是陈渝，她在我的面前一直是颗星星。
“以后，我们算是一起工作了。以前的事情，不要放在心里，我不希望你有压力。”陈渝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你刚才给我了不少。”我自感笑容惨淡。
“没办法，我是真的想要你能正视起这世界来。永远的活的混混沌沌，并不能给你想要的。”
“谢谢。”
她抿了一口咖啡，看向我，光和音乐暂停了一瞬。我尴尬的笑笑，摸了摸鼻子，然后埋下了头。
“你还是放不下她，对吧？那个阳光一样的女孩，的确，我比她差了很多。但现在，我认为我比她做的更好。”陈渝这样说。
我更加拘谨，惶恐的不知该去向何处。
“或许，我真的是够爱你。无可否认，这种联系不容易切断。谁叫你当初是个勇敢正义的傻男孩，而现在，你变的什么都不像。”
“谁都会变的。”我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撕心竭力，慢慢的叫出她的名字。
“陈渝，这是对的。”
陈渝苦恼的笑笑，她再次用汤匙搅弄着咖啡：“我累了，困了。这辈子也没多少遗憾，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期望。现在年龄也不小，是时候停船靠岸，找个归宿了。我决定要结婚了，家里安排了相亲对象，下个月见面。”
“哦。”我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笑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医科博士，在上海工作。看过照片，长的不赏心悦目也不难看。”她陈述着一件事实，没有起伏。
“到时候，你是要抛弃这边的工作了？”
“不一定，还没真正了解过。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会考虑放弃的，毕竟工作什么的都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陈渝用手托起腮帮。
我觉得自己只有笑着。根本没有办法，听见这种消息，总会感觉失落和无奈。默默的告诉自己，这不管我的事情，对于朋友应该为此高兴。
真是虚伪。
我骂了一句，跟着什么引子一起陷入深深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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