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灵大师咳嗽一声，道：“那他要回黄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茗刚才全然忘了还有两个老和尚在身边，脸上一红，放脱了玛飞的手，道：“或许他要去找那个绝世名医来治他的伤也不一定。”
智心大师从未听过黄埭有什么绝世名医，奇道：“当真有这样的人？”
茗正色道：“那是当然，经过他医治的病人都没了病，只不过也没了命而已。”
智灵大师道：“那岂不是庸医杀人？为何吴公子还要回去？”
茗道：“大师化身为蛔虫，钻到他肚子里，或许就知道了。”
玛飞急道：“茗儿，别和大师开玩笑。”又向智心大师道：“吴公子既然这么说，必有缘故，大师意下如何？”
智心大师沉吟不语，茗道：“这人伤这么重，刚才或许只是他说的胡话而已。而且就算他当时神志清醒，可他骗的我们差点没命，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他？”
玛飞知道她所说的确是实情，吴异之将他们带到报恩寺，那里却根本没有陆枫的影子。不过他亲眼看到吴异之舍命救两僧和自己出塔，绝不相信他是故意骗他们的。现在他昏迷不醒，自己更不能见死不救，他知道智心大师多智，只能看他如何决断。
智心大师见众人都是望着自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自己一个不慎，耽误了吴异之治伤还在其次，若是使他因此丧命，岂不是罪莫大焉？他又搭了搭吴异之脉搏，道：“吴公子脉象平稳，一时不会有事，此处离云岩寺不远，不过就算到了寺中，能不能治好他的伤，还是未知之数。”
玛飞道：“大师的意思是将他送去黄埭？不过那里既远，那所谓名医又只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我们怎能放心？”
智灵大师也道：“不错，况且我们若不能早到云岩寺，见到慧严他们，岂不是误了大事？”
智心大师道：“施主和智灵师弟所虑，皆有道理。现在时间紧迫，不如这样，老衲和两位施主先去云岩寺，智灵师弟你带吴公子去黄埭。等我们拦下慧严他们，再将陆二公子的下落告知两位施主，再去黄埭与你们会合。不知两位意下如何？”他兵分两路，确实是一举两得，既能不耽误了玛飞之事，也能遵从吴异之之言。玛飞细想之下，觉得也只有如此。
智灵大师一辈子足不出寺，这时听到师兄安排自己带着重伤的吴异之，心中为难，说道：“师兄……”智心大师知道他的心意，微笑道：“师弟，你几十年来一直在寺中，凡事皆有方丈师兄和我处理，但现在方丈师兄已经圆寂，我又已成废人，报恩寺已是以你为尊，难道眼下这点小事，你还不能办到么？”
智灵大师听到师兄教诲，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兄教训的是。”自觉重任在肩，不敢推辞。
茗见这智灵和尚一把年纪，却如此依恋师兄，暗暗好笑，道：“大师所言固然有理，不过非是小女子多事，现在事情紧急，，大师何不先将陆二公子的下落告诉我们？那便可以让我们带吴公子回黄埭，两位大师直接去云岩寺了。难道大师还信不过我们？”
智心大师道：“非是老僧信不过两位施主，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知道陆二公子下落之人现在云岩寺，两位施主既然想知道真相，那这云岩寺一行还是必不可少的。”
茗心道：这老和尚和吴异之一样，神神秘秘，偏偏玛飞却这么相信他们，那也是无可奈何。她灵机一动，又道：“那便请大师带着我师兄去云岩寺，小女子随智灵大师送吴公子去黄埭，找那庸医，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智云大师微一思量，道：“这样也好，只是不知马公子意下如何？”
玛飞也知道茗所说的方案确实是最优之选，可从欧洲到西域再到中原，他和茗两人从未分离过，这次虽知不过只是暂别，心中却仍是大为不舍。茗察言观色，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你这几年来一直在我身边，凡事皆有我处理，现在我不过是暂时离开你，难道眼下这点小事，你还不能办到么？”说话语气和智心大师教训智灵大师时一模一样，玛飞被他这么一逗，愁眉顿展。茗又道：“况且云岩寺中还有个想你入骨的小女孩在等你，你又岂能不去？”此话一出，她自己也颇为后悔，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能陪伴玛飞的日子不过还剩几天，他们分别之后，难道当真让他一直孤单？刘沁一家在元朝有权有势，对他又青眼有加，若玛飞真能和她在一起，对他复国大业大有裨益。
玛飞哪知道她心中有如此多的想法？他素来尊重茗，见她执意要和自己分开，虽是不舍，却不便拒绝，道：“在下愿随大师去云岩寺。”
智云大师大喜，道：“既是如此，有劳女施主照顾好吴公子和我师弟。”
茗笑道：“照顾他们倒是不难，反正他们两人一个是死了一半，一个是活了一半。只是我们是乘船而来，现在回去又到哪里去雇船？”
智云大师道：“这点姑娘不必操心，苏州城水网纵横，只要是码头，便有船只，姑娘只需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便能在齐门边上雇到船只了。”
玛飞道：“大师受了伤，我们也雇船去云岩寺么？”
智云大师摇头道：“云岩寺在虎丘山，从陆路过去，可比坐船快多了。而且慧严他们也不会坐船，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玛飞道：“可是大师的伤……”
智云大师道：“不过断了一条手臂，又何足挂齿，禅宗二祖慧可大师曾自断一臂，求学于达摩。老僧不肖，被人砍断一臂，难道就连路都走不动了？”说完也不和智灵大师道别，便大步而行。
玛飞知道这高僧脾气孤傲，不敢再说，跟在他身后，只听身后茗叫道：“大师，令师侄捉到的那个女孩子与我们相识，请大师不要为难她。”她和刘沁素来不和，想不到这次竟会帮她向智云大师求情。
智云大师道：“阿弥陀佛！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
茗自是不知他是在引用《金刚经》中的经文，望着他渐行渐远，只觉得这老和尚诡秘之处不下于吴异之，便向智灵大师问道：“老和尚，你师兄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智灵大师从未单独与女子说过话，现在身边虽有一个吴异之，但躺在板车之上，犹如死人一般，他神情紧张，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茗叹了一口气，道：“老和尚，不如你也躺车上吧。”
智灵大师不明她何意，道：“这板车躺不下两个人吧？”
茗无言以对，向北而行。
玛飞跟着智心大师，也不知道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问道：“大师，这是佛祖如来的话么？”
智心大师不答，道：“施主不是中原人士？”
玛飞不知道他怎么会突有此问，不过他既然问到，他也不愿相瞒，道：“在下来自异域，到中原不过是近年之事。”
智心大师点点头，道：“难怪施主口音与中原之人颇有不同。”说话不再发一言。
从报恩寺到齐门，路途不远，不过俱都是苏州繁华之地，智灵大师在苏州城赫赫有名，这时却跟在一个妙龄少女身后，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之上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之人。黄昏时分的苏州城热闹非凡，街中市井之人见到这奇怪的景象无不小声在街边指指点点。智灵大师不善交际，将头压得更低，推着板车，心里不断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茗却神色自若，毫不将这些市井之人的诧异目光放在心上。
三人来到护城河边，智灵大师一袭袈裟早已被汗水湿透，倒不是推着这板车有多累，只是一路上人声嘈杂，更有不少市井无赖将这老和尚为何会与这小姑娘在一起的理由说出了无数。智灵大师有心不去听，可他内力深厚，这些人说话声音虽说不大，却仍能清清楚楚的钻到他耳中。他是出家之人，早已参透名利不过是一场空，自是不能放下板车将这些无赖教训一顿，偏偏茗这小姑娘听到这些污言秽语也是一般的无动于衷。老和尚汗流浃背，在码头边放下板车，望着河中来往的船只，心道：不知能不能向河上这些施主化艘船？正在烦恼之际，茗已经飞身跃上一艘船，将船老大拎出船舱，叫道：“送我们去黄埭！”
那船老大正在船中吃晚饭，哪知道会遭此横祸？被茗如提孩童一般拎在手中，大叫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有话好说！”
茗将他放在船上，道：“快送我们去黄埭！”
那船老大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子，如何还敢做她生意？身躯一落在船头，便就势一滚，滚入河中，霎时没了身影。水乡之人水性俱佳，这船老大一辈子生活在水上，更是出类拔萃，等他在水中浮出换气时，已在数丈之外。茗料不到自己一时疏忽，竟会栽在这人手中，又好气又好笑，手中扣了两枚忍镖，便欲朝那船老大肩头掷去，转念一想，又收入怀中，便想再去找一条船，却见边上数名船夫已将自己船只划开，显是看到茗出手伤人，怕殃及池鱼。远处船上岸上和那船老大交好之人无不大声鼓噪，污言秽语不绝。茗正在焦头烂额，忽听岸上一人叫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啊？”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大喜，原来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送自己前来苏州城的钱四。
原来钱四得了吴异之的赏钱，在苏州城内勾栏院中耍了一夜，第二日又去赌场闲逛，偏偏手气不佳，将银子输了个干净。他本就是得过且过之人，手中没了银子，便想要在齐门边找些散工度日，这时听到码头边人声喧哗，他乃好事之人，岂有不过来相看之理？却正好看到是自己的财神爷，忙出声招呼。
茗见到是钱四，忙跃上河岸，道：“你的船在这里么？快送我们回去。”
钱四笑道：“那是自然，小人就算把裤子都输掉了，这艘船也得留着。”
茗见他说的粗鲁，皱眉道：“别废话，快把船驾过来。”
钱四道：“姑娘放心，请在此稍候。”说完慢慢将自己的小船驶了过来。
茗走到智灵大师面前，道：“老和尚，你抱着他，等下一起上船。”智灵大师轻轻抱起吴异之，只觉得自己在码头边休息了一阵，身上汗水非但未干，额头上反而又出了不少。
钱四驾船之术比之他的赌术可高明得太多，护城河中船只虽多，他驾着小船，却如无人之境，未过多久，便已停在码头边，茗率先上船，智灵大师抱起吴异之，施展轻功，轻轻落在船头，船身竟没稍有颤动。岸上围观之人见这和尚年纪高大，身手却如此矫健，无不轰然叫好，认识智灵大师之人道：“这是报恩寺智灵大师，你连他都不认识，怎么能算是苏州人？”
钱四助智灵大师将吴异之抱入船舱，让他躺在自己床上，笑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怎么一天一夜没见，马公子就变成了个老和尚？”
茗全无心情和他废话，将吴异之细细检查了一遍，见他呼吸沉稳，知道伤势并未加重，走出船舱，向智灵大师说道：“老和尚，今天晚上他就交给你了。”
智灵大师虽然不通世事，但也知道男女有别，此刻天色渐暮，他自然不能和她同在船舱，而吴异之昏迷不醒，自然是自己照顾。
钱四驾船从齐门护城河中绕出时，天色已然全黑，茗坐在船头，望着满天繁星，心绪就如这闪亮的星星一样，此起彼伏。也许这时候玛飞他们已经到了云岩寺吧？他见到了刘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知道了陆枫的下落，还会来找自己么？还是会和刘沁一起去？不过就算他来找自己，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拿到鬼丸国纲，回到东瀛之后，还能再来找他么？还是就这样永世不再相见？她心头烦乱，却又不知道找谁去倾诉。
钱四在黑夜之中放慢了船行的速度，小船平稳的就像是禁止在水面上一样，茗睡意全无，听着微风轻轻吹过水面的声音，想起了那年在西西里岛的水晶湖中，也是在这样一艘小船上，她把玛飞从王宫中救了出来，想不到自此之后，两人的命运便牢牢的束缚在一起。自己也从一个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忍者，变成一个和普通人一样的小女孩。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一笑，不知道远在东瀛的父亲看到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会后悔自己派女儿出去冒险么？还是眼中只看得到鬼丸国纲？也许多半会是后者吧！也许对于他来说，自己是一个女子，那就注定了只是一枚棋子，和其他为他效力的人并无半点不同。她越想心中越是烦闷，忽听船舱内智灵大师诵经曰：“愿令众生常得安乐，无诸病苦。欲行恶法，皆悉不成。所修善业，皆速成就。关闭一切诸恶趣门，开示人天涅槃正路。若诸众生，因其积集诸恶业故，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众生，悉得解脱，究竟成就无上菩提。”
茗对佛经所知不多，更加不明白其中深意，心道：这老和尚愿意代受一切极重苦果，可世间又岂能真正如你所愿？便是现在吴异之命在顷刻，你又有什么办法来替他受这痛苦？
果然，正在船尾摇橹的钱四说道：“大师愿代一切苦果，那何不先来替我摇船？”
智灵大师听到钱四说话，走出船舱，摇头道：“老僧不会摇船。”
钱四道：“那你可会赌钱？”
智灵大师道：“阿弥陀佛，《长阿含经》中有云：赌有六失。佛门弟子自当谨守此戒。施主怎会有如此一问？”
钱四听他说到赌有六失，道：“难怪小人昨日会在瓦窑赌场中输得精光。不过有人却赢的盆满钵满，佛经中可曾记载赌有几得？”
智灵大师熟读佛家经典，却从未与这等市井小人打过交道，有心想要和他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支吾道：“赌若是有得，佛家怎会戒赌？施主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钱四道：“大师若是昨日就将这道理告诉小人，或许今日大师的船钱就能免了。”
智灵大师一生中从未出过报恩寺，身边怎会带有钱财，但自己确是坐了人家的船，又怎能赖账？他神态尴尬，说道：“老衲身边并未带得钱财，不知施主能否等老衲化得缘后，再给船资？”
钱四笑道：“大师为了能成就无上菩提，能代极重苦果，却连小人这受穷之苦也代不了，大师何不请我佛如来帮忙？”
智灵大师道：“阿弥陀佛，佛祖岂能为这点小事而现身？”
钱四笑道：“你们佛家不是都说众生平等的么？难道我这穷人的事便是小事，还是穷人便连众生都算不上？”
智灵大师无言以对，唯道：“阿弥陀佛。”
茗知道钱四歪理百出，只不过是想存心戏弄智灵大师，想不到这老和尚这么实在，竟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忍住笑，正色道：“钱四，你不必多说废话，船资一钱银子也不会少了你的。”
钱四笑道：“姑娘不要误会，小人只不过是和大师开个玩笑而已。当日小人走投无路之时，也曾去报恩寺求方丈大师指点迷津，不过那方丈要我随他出家修行，说道只要今世虔诚修行，下辈子便能投个好胎。”
智灵大师听他说起师兄往事，忍不住插口道：“我方丈师兄并未说错啊。”
茗也点头道：“佛法中确有轮回转世之说，那你怎么不答应？”
钱四笑道：“小人只求这辈子能过的安稳，下辈子的事又去管他作甚？况且大师现在仍在出家修行，难道是因为上辈子做得好事还不够么？还是大师出家修行一辈子，下辈子仍然想当个和尚？若大师修行如此虔诚，是为了下辈子不再当和尚，又何不现在就还俗，何必还要等到下辈子？”
智灵大师从未听过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只觉得和自己平时所参之禅大相径庭，却听来自有一派道理，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钱四又笑道：“所以和尚小人是不肯去做的，这世间好玩的事情实在太多，就算是像小人这般有今天没明朝，也好过在寺庙中敲一辈子木鱼。”
智灵禅师默然不语，若依佛家之言，这钱四贪嗔痴三毒俱全，自是堕落之极，可是在这尘世中，如他这样的人数不胜数，真正觉得自己痛苦的又有多少？智灵禅师无法解答，唯有“阿弥陀佛”而已。
茗看到钱四一番话说的智灵禅师哑口无言，只觉得好笑，但细细想来，钱四所说之话也不无道理，凡人便是今生之事尚且不能事事如意，又岂能指望来世？难道今生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修行之后，便能再在来世相遇？转世之说虚无缥缈，俗世之人只愿活在当下，又何必去管来世？甚至是明天？茗本来就非是柔肠百结之人，这时心中豁然开朗，心道：管他以后怎么样，只要我没有回到东瀛，便还要跟玛飞在一起。就算以后必须要离开他，但至少这几天，我们在一起过。她站起身来，只觉得脸角发边一阵发热，初夏的河风吹到脸上，说不出的舒服。她回过头来见智灵大师仍是低着头苦苦思索，她知道这老和尚年纪虽大，但头脑好像不太灵光，怕他一直烦恼，说道：“大师，这钱四最会胡说八道，大师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智灵大师摇头道：“世上之事必是有因才有果，钱施主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钱四听他这么说，自己也乐了，道：“老和尚说的对，若是佛祖事事都对，那天下岂不是人人都是和尚尼姑了？”
茗见他仍在戏弄智灵大师，喝道：“你若再敢多言，这船钱就别想拿到了。”
钱四知道这姑娘说到做到，自己身无分文，这几日的衣食全指望着她的船钱，若是得罪了她，真要坐霸王船，那可犯不上。他不敢再说，只是小声嘀咕道：“就算我信佛，若是这小姑娘也信佛，现在我们吵起来，那可真太为难佛祖了。”
茗当做没听见，问道：“我们要去前日经过的那片药田，你把我们送到那里就行了。”
钱四惊道：“难道你们要把吴公子交给那里的郎中去治？那郎中从来没治好过人，况且他经年不出，也不知道现在活着还是死了。”
茗道：“这个不劳你费心，你将我们带去那里就行了。”又向智灵大师道：“大师，麻烦你进去看看吴公子伤势有没有变化。”
智灵大师依言进舱。钱四压低了声音，向茗说道：“报恩寺里面的方丈虽然迂腐，但医术高超，你怎么不将吴公子送到那里医治？”见茗不说话，又道：“你们从齐门过来，这老和尚又和你们在一起，难道你们已经去过报恩寺了？老方丈束手无策，你们才把吴公子送那里去的？”又道：“吴公子伤的这么重，不知是谁打伤他的？马公子没和你们一起回来，难道他已经……”
茗早就被他这一通话说得不耐烦，这时又听到他胡乱猜测玛飞，心中更加恼怒，从衣袋内掏出一枚忍镖，右手一扬，忍镖从钱四胸前飞过，将他外衣割破，斜斜飞入河中，叫道：“你再多嘴，下一枚就割断你的舌头。”钱四早已吓得目瞪口呆，哪敢在多说一句？
四周又归于平静，只听得到船橹划过水面的声音，茗毫无睡意，回想起离家之后这几年来的经历，辛酸中又带着一点甜蜜。她忘不了今天他说要和玛飞分开走的时候，玛飞的表情，她知道他也不愿分开，但该死的鬼丸国纲，偏偏会在这时候出现，又偏偏会让她这么容易就能到手，也许在内心深处，她和他都愿意一辈子找不回鬼丸国纲，一辈子都回不到西西里岛。可世事偏偏又这般弄人，以前想要的时候得不到，现在不想要了却出现在你的眼前。茗原本已平复的心绪这时候又起了涟漪。
也不知是钱四故意放慢了划船的速度，还是初夏的黑夜特别的漫长，茗坐在船头，听着风声水声，直到天色微白，才依稀闻到了那股薄荷的清香，她知道已经离药田不远，只是对药田中的那个医生一无所知，难道便这样贸然的闯进去？茗向钱四问道：“药田中的那位医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钱四憋了一晚上，总算可以奉旨说话，咳嗽几声，清了清喉咙，道：“我也不知道。”
茗奇道：“你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难道就没见过他么？”
钱四道：“我知道的那些早就和你说过了，这郎中是个怪人，从来不与外人来往，我又不是他儿子，怎么会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茗道：“那就奇怪了，连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吴异之会让我们把他送到这儿来？”
钱四奇道：“是吴公子要你们送他来这儿的？”
茗点头道：“是的。”
钱四道：“他亲口说的？”
茗点点头，不再说话。
钱四道：“恕小人斗胆，吴公子伤得这么重，就算醒过来，神志也未必清醒，他病中的胡言乱语，姑娘怎么能听信？”
茗叹了口气，道：“这一节我们也不是没有想到，可是他伤成这样子，万一当真不治，我们岂不是连他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能帮他达成？”
钱四道：“这倒也是，反正事已至此，我们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提到死马活马，他又想起玛飞来，刚想问起他的下落，想起茗的暗器，顿时将已在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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