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草原，冬天好像还没有过去，风一吹，依旧冷的沁入骨髓，冻的人瑟瑟发抖。
萧致远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泥土，来回扫了一眼。周围大约有四五十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与他打扮一样，均是统一的镇兵服饰—皮甲束带靴子。在来的路上，老王头将一套服饰给了萧致远，说是他身上的衣服都臭了，不能再穿了。来到这里，才知道是一身的镇兵服装。
或许同为镇兵，大家觉得有共同的语言，显得格外的亲热，就不约而同的围在了一起。
再远一些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人，三五成群或单人独立，衣着混乱，没有统一的服饰，大约一百五六十人吧。如果猜得没错，这些人多少都有些案底在身。
萧致远估计，这二百来人就是今年被派来卫戊的人吧。
“致远，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咱们可是来当兵的”，坐在萧致远旁边的胖子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奶奶的，冻死老子了。”胖子原名叫凌晓，比高羽年长两岁，在军镇中训练了两年，今年被派到卫戊中来。
萧致远没有说话，来这地方已经两天了。两天来，一直将这群人圈在特定的地方，吃喝拉撒只能在这一个地方。
圈外有大约百十名士兵把守，手持长矛，身披皮甲，站在烈风中巍然不动，犹如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困住他们。有人试图越出圈外，但被无情的警告，没有长官的允许不得踏出这个圈子，否则杀无赦。
圈外点着火把，在风中吹的呼呼作响，一条火舌被拉的好长，划破黑暗。
太阳一出来，就是第三天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天际，红彤彤的，依稀可以看到茫茫的草原，在风中摇摆，绿意一浪接着一浪。
哗啦哗啦，外围的士兵闪开一个缺口，一位中年男子径直穿过人群，走到场区高台位置，身上的锁子甲在走动中发出金属的撞击声。
据胖子说，当兵的能穿锁子甲的，职位应该差不到哪去，就连胖子的大队长，那个手下有百十兵丁的大队长都还没穿锁子甲。胖子也在来的路上也打听过，这个军塞最高首领是个都尉，那可是掌管了千数人的官职，搁在军镇里，那也是仅仅低镇将一级的人物。胖子估计台上的那个人就是的老大。
中年男子中等身材，方字脸，没有什么特别，但就是有那么一股气场环绕，严肃的让人觉得不得亲近。男子在高台上环视一周，眉毛扬了扬，眼中含着怒意，“都给我站起来”，大声喝道，中气十足。
坐在萧致远周围的年轻人呼啦一下站了起来，萧致远也跟着站了起来。镇兵就是军以规为基准，毫无任何理由地执行命令。
但那些有案底的人可就没有这些年轻人听话了，他们平常就是我行我素，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在中年男子发号命令时，这群人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好像高台上根本就没有人一般。还有几个人朝着地上呸呸的吐了一口唾沫，藐视地看了一眼台上的中年男子。
萧致远想起了老王头的话:这群人不好接近，不好管理。
中年男子并没有说什么，朝着最近的一个人，抬脚就踹在了头顶上。一声闷哼，被踹的人趴在了地上。随后外围来了两个士兵，一人一条腿将趴在地上的人像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可以看到地面上一条殷红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圈外。
没有过多的话语，眼睛看向人群，眼中就像含着宝剑一般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人群慢慢骚动起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逐渐的站了起来，虽然有些不甘不情愿。
“都给我站好了”，中年男子再次喝到，“当兵的就要有当兵的样子，软绵绵的像个娘们，赶紧滚回家生孩子去。”
“我，邓梁，都尉”，简单的几个字，算是介绍了自己。萧致远瞥了一眼胖子，还真被这胖子蒙对了。
天已经就亮了，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一夜的寒冷在这一刻正慢慢的消散。
“看看你们右边”，邓梁转身看向大关山脉，“在大关山脉的背后，有生你养你的父亲母亲，有你的兄弟姐妹，有你们的妻子儿女。”
邓梁就一个雕像一般定格的站在高台上望着大关山，看了不短的时间，好像要望穿了一般。
许久海后，邓梁转身指向草原，一层层的草浪此起彼伏，“那里有一群吃人不留骨头的野狼，潜伏着，窥视着。他们正看着你们，看着我，看着整个安顺，看着你们的亲人。稍不留神，就会被咬下一块肉，一直到死去，只剩下一副枯骨。”
邓梁收回眼光转而看向这么一群初来边境的兵丁，一个个眼中流露出迷惑和不解。这些兵丁还不能成为真正的意义上的士兵，因为他们没有经过血和火的战争，没有经历过失去的痛苦。
“来到安顺，你们不仅仅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邓梁的语调突然提高，“我看着你们，家里人看着你们，我大梁朝也在看着你们。”
“只要你们勇往直前，没有什么得不到的”，邓梁看向萧致远这群年轻人，他们的眼中有了一些波动，“金银财宝，女人宝马，封官进爵，都会有。”
萧致远观察到，自己周围的小年轻们，脸上潮红，眼中充满了兴奋和激动。刚才邓梁的演说正好击中了他们参军的初衷，保家卫国，那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邓梁说完将目光定在那群罪犯身上，说道：“只要肯豁出命，多砍翻几个狼崽子，减刑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是被发配边疆的人，只要你们功勋到了，重新回到家乡，孝敬父母，也是有希望的”。
原本毫无动静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了惊呼。没想到这些十恶不赦的罪犯们，还是对家乡有依赖的情怀，还是想念着家中的亲人。萧致远甚至看到了一两个大汉偷偷的摸着眼泪，“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嘴上不说，只是把它埋藏在心中。”
“封赏减刑，我都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遵守我军的规定。我只强调三点，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第一点，服从，绝对的服从。我不管你的家族多么显赫尊贵，不管你在外面多么的霸道。但是来到安顺，是龙就给我卧着，是虎就给我趴在。你们现在只属于安顺。让你们向东，你们就得向东，要不就去阎王殿报道”。
“第二点，狠，心狠手辣。我卫戊兵，不是那镇兵软蛋，只会耍些花式，搞些演练。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怜悯，你不杀他，死的就是你自己。对待你的敌人，不要犹豫，用你的剑你的矛刺向他。我不希望因为心软，而使我失去一个甚至多个士兵。若是因心软而死，那我只能说，死了活该。”
“第三点，勇往直前。我要的不是人，而是能杀能打能啃能咬的畜生。你是老虎也好，野狗也罢，就算你是个兔子，我只要你能上阵杀敌。在战场上你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这就足够了。”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邓梁脸上露出了笑容，“或许现在不会用的，但我敢保证，在不久，这几句话就是你保命的秘诀。”
很快，邓梁走出时的缺口又重新合上了，一切又恢复了两天来的平静。
没有仪式，没有欢迎，只有那烈烈的风，入伍就算完成了？
邓梁回到营帐中，坐定，下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为首一人抱拳：“都尉，可以开始了吗？”
邓梁点了点头，三人转身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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