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王与的电话闹翻了天。先是廖志杰让他明天一早回队里配合调查,再是老头子说请假的事先缓缓,让他明天带苏林回队里。最后省厅的人也来了一电话,中心思想无非也是让他明天回去。王与不胜其烦,最后干脆关了机。
第二天,王与还是带着苏林回了刑侦队。他们先去了一科办公室。李利赵明和付洋洋都在。办公室的灯都开着,表示一科的同事又忙了一个不眠之夜。王与想,应该和超市枪击案有关,估计是二科的人手不够,趁他不在,又过一科借人来了。廖志杰这败家玩意,每次借去的人都不心疼,可劲使,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众人看见王与走进办公室,脸色都有些不对,也没像平时一样主动和王与打招呼。王与很快也觉察到了,笑着问,怎么了,是被老廖使得连爹妈都不认识了,还是觉得一段时间没见,你们领导又变帅了呢。众人低着头,没有回应。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很不对。付洋洋咬着嘴唇,没能忍住,几乎带着哭腔的说,头,你怎么还敢回来。王与暗暗吃了一惊,说,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敢回来。付洋洋说,超市那个案子,死者是本市著名的大律师。昨天队里调回了超市的监控,从监控上看,只看见你跑到了货架后面,没一会枪就响了,击中了死者。从弹道和弹痕检测得出的结论,击中死者的子弹是从你的警枪上击发的,而且击发位置正是你当时身处的货架后面。由于那排货架监控拍不到,也不清楚当时货架后面的情况,超市监控由头至尾又没能拍到有你说的那个黑衣人出现,所以,现在初步已经把你定为了嫌疑人。死者的家属在老头子那闹了一整个晚上,还惊动了市长向队里施压,市局的人说话就要下来带你回去配合调查了。王与摇摇头,说,这个廖志杰,查的都什么和什么嘛,一天到晚搞冤假错案让我给他擦屁股,到头来还搞到我头上去了。赵明说,头,这回可不是开玩笑,人家属有点关系,案子都捅到市里去了,昨晚大半夜省里来了好几通电话让老头子拿你,老头子都硬顶着没下这个决心,再这样下去,我看他也顶不了多久,再说了,案子我们协助二科在办,从表面证据上来看,你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要不你还是和老头子说说,看能不能走走关系通融通融。王与无缘无故一大早就被自己人冤枉,有些恼火,说,根本就不是我开的枪,不是都已经和廖志杰说过情况了嘛,还要怎么说,还要怎么证明。赵明又低下了头,小声回答,主要是你说那人监控上没有,你又说不清楚那人的容貌,所以人才怀疑你瞎编的。王与更是火大,几乎是吼着说,没看清就是没看清,难道让我编一个出来骗人不成。难道连你们也都不相信我了?付洋洋知道赵明的嘴碎,没个把门的,赶紧接上话说,不是这意思,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要不昨晚也不会打了一晚上你手机了,可没能打通。王与狠狠的说,我关机了。赵明又说,头,现在这不清不楚的事情,人家属逼得紧,上头又死命压,我看到了市里你也难说清楚。王与这时倒冷静了下来,什么也没说,沉默了好大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说,行了,队里的事情洋洋多盯着点,李利赵明保护好苏林,让他们这些人查,倒不如我自己来查。赵明说,啥意思,这是要跑路?王与咬咬牙,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苏林赶忙说,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王与苦笑了一下,对苏林说,留下,跟着你赵哥和李哥,自己遇事多加小心,我现在这情况,自顾不暇,你跟着我更危险。说完,头也不回的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赵明喊了一声,头。从裤带里取了一手机朝王与扔了过去,王与接了。赵明说,这刚办的号,我的名字新办的,暂时没其他人懂。王与朝他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谢过,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此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办公楼里的人也多了起来。王与尽量低着头不去看,但还是有几个同事认出了他,大家心里都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拿下这个队里最优秀的警官还是不要去管,这一犹豫之间,再去找已经没有了王与的踪影。王与出了刑侦队,一路上靠墙根走,头压得很低,尽量避开路边所有的监控。他突然很理解那些逃犯的心情,为什么一个个全都像过街老鼠似的动作和神情。没想到今天,他无缘无故也成了过街老鼠中的一员。王与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面对了。他找了一间小店,花现金换了身上的衣裤,买了一大立领,又配上鸭舌帽,把脸部遮得严严实实的。出店后专拣了没有监控的小巷小路走。他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哪里才是最安全的。沿着城区绕了大半圈后。王与把原来的衣物和手机都丢在了垃圾桶里。把昨天在超市捡到的钥匙小心翼翼的放好在了裤袋。他想,还好昨天没把钥匙给廖志杰,要不自己手头上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此时的刑侦队,老头子在得知王与回来过又走了以后,下一科的办公室骂了两句也没再说什么了。省厅的人已经下来了,果不其然把超市案和柳青案并到了一起。这回省厅的人没有客气,直接拿走了柳青案和超市案的所有资料,并郑重其事的警告一科的同事,不要再插手这两起案子。赵明不服顶了几句,都被老头子压回去了。苏林作为当事人和重要证人,当然也没能幸免,省厅的人也不和他商量,强行把他带上了车,一左一右两个大汉不知道是护卫着还是为了看着苏林,把苏林夹在了车子后坐的中间位置。苏林很反感他们的做法。他是人,不是工具,也不是他们的证物,更不是犯罪分子,省厅的人凭什么商量也不和他打一个就带他走。苏林一路上一言不发,以沉默对抗对方的野蛮。
省厅的车子并没有在上江停留,而是直接走的省城。上江到省城路不远,全程高速,省厅的车子又有特权,一路拉着警灯,一路超车超速,不消两个钟头,就到了省府所在的,江州市。江州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放眼所见,全是钢筋水泥堆砌出来的水泥森林。苏林一行很顺利的到了省公安厅。省厅里倒是比较安全,有武警荷枪站岗,人员和车辆的出入一律需要检查证件。省厅的人把苏林带到了一栋挂有省刑侦总队的牌子的楼里,丢他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便关门出去了。房间不大不小,看摆设并不是审讯室一类的地方,有桌子,凳子,沙发和茶几。倒像是某个办公室。苏林试了试门,是从外面反锁着的,里面没有钥匙打不开。桌子后的窗很大,但透过来的光线很奇怪,略带青色。苏林按他在一本书上看过的,用手指贴着窗玻璃试了试,自己的手指和玻璃倒映出的手指之间毫无距离,这是单面玻璃,只能从里面往外看,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苏林坐在沙发上等了一小会,还是没人理他,百无聊赖的干脆就着沙发躺下睡了。
王与最后还是去了中心公园,中心公园人多,出口四通八达,公园内也没设有监控。王与在公园里最僻静的区域,找了一张木凳坐下休息。他脱掉在公园门口小贩那买的墨镜和外衣与鸭舌帽一起,搭在了木凳一旁。临近中午的时候,气温比较高,再穿着大立领戴着鸭舌帽反倒容易引人注意。好在小贩那有那种能遮着半个脸,镜片又镀反光膜的大墨镜卖,戴着难看是难看了些,但至少人不好认不是。王与拿出了钥匙,很普通的一把大众系车钥匙,黑塑料把,银色金属匙身。在塑料把的一边,贴有一张白色的条码纸,条码下只有三位数字,669。钥匙并没有什么问题或特征,凭一把钥匙去找车子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条码纸倒有些意思。贴在这应该会有其用意,只不过具体的用意是什么就不好说了。首先应该不是商品条码,商品条码没有那么短的,条码下也不止三位数。其次也不是手工写上去的或是什么贴上去好看的装饰品,装饰品至少要有过胶,像钥匙这种经常要过手的东西,在这个部位贴装饰品,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的话,没摸两下就得破裂脱落了。从这一点上看,这条码倒像是一次性使用的东西,用完便会撕掉抛弃,使用的过程和时间还不会太长。满足这个条件的,又是钥匙能用到的,到底是什么呢。王与想了半天,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又被自己一一的否定了。王与搓了搓脸,让自己稍微放松了一下,不觉肚子已经咕咕在叫了。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自己是滴水未进,粒米未沾。王与站了起来,重新把墨镜戴上,像所有来公园休闲的人一样,慢慢的,一步一摇的往公园外走去。
苏林的待遇比王与好了很多,省厅的人给他弄了盒饭,三菜一汤,堪称豪华。但也是放下就走,出门便反锁。苏林很是不解,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就是不理不睬,不知道省厅这些人要玩什么花样。苏林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吃完饭也不想收拾,直接把残骸堆在茶几上,自己继续把沙发当床睡觉。
苏林刚要睡着,突然,一阵不好的感觉又向他袭来,这次感觉并不强烈,但很直接。苏林条件反射的往沙发下一滚,腰撞到了茶几脚上,疼得他睁开了眼睛。一张和他一样年轻的,但是陌生的脸在沙发一旁俯视着他,这是一个女孩,年纪和苏林相仿,穿着短裙,从苏林的位置可以很清晰的看见裙子下白色的内裤。苏林害羞的把头别向了沙发。这才发现,一颗玻璃弹珠镶在了他刚才睡过的位置,弹珠不大,但看陷进沙发皮子里的深度,如果刚才他没有避开,打在身上得青一大块。苏林有些恼了,先不说省厅这些人把他强行拉来,又凉在一旁不管,现在还直接想人身伤害。苏林站了起来,指着玻璃珠问那女孩,这是你弄的?女孩眨了眨大眼睛,点点头。苏林气愤的说,你怎么可以随便伤人。那女孩说,不是没伤到你嘛。苏林说,你怎么还强词夺理,要不是我躲得快,大腿非青一块不可。那女孩没接话,而是很好看的笑了笑,把脸凑近苏林,盯着苏林眼睛看。苏林感到那女孩呼吸都拂到他脸上了,痒痒的说不出的感觉,一下子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又觉得眼睛里女孩的双眼逐渐模糊,扭曲,自己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苏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赶紧摇了摇脑袋,又皱了皱眉头,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女孩却后退了一步,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噢了一声,又凑到苏林眼前。这回苏林没能有任何反应,人一下就瘫倒在了地上。那女孩看着苏林,笑了笑,敲响了房门。房门打开了,女孩对着屋外说,人我要了,你们有什么需要他配合的,尽量在今天做好,我明天一早来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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