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床很软,也很舒服。窗口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过一点光线。房间不大,只摆得下一张床和一个小衣柜,连笔记本电脑也只能放在了飘窗的窗台上。屋内的装潢很精致,无论是灯具还是家具或是床单被套,都显示出了主人的品位。主人是一个女孩,从波西米尼亚风格的灯具和卡哇伊的床上用品就能很轻易的看出来。王与揉了揉已经疲惫得发疼却又不肯闭上休息的眼睛,轻轻的坐起身来,穿上拖鞋开门走到了客厅里。客厅不大,刚刚好摆下了一张四人坐的吃饭方台和一个小玻璃茶几配着一张双人布艺沙发。电视挂在墙上,正对着水绿色的沙发。主人非常用心,客厅的搭配简洁明快,使得不大的空间,看起来干净,流畅。王与从茶几下的置物架上拿了一个水晶烟灰缸,一手捧着一手点燃了一支香烟,站在了落地窗前。深夜的城市已经熟睡,但是从二十五楼看去,依旧显得灯光璀璨,和上半夜相比,这又是另一种不同的璀璨。大部分民宅和办公楼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只留下了路灯和娱乐场所的霓虹,还有一些永远不会熄灭的景观灯。它们在黑夜里卖命的闪耀,和沉默的纯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使得比万家灯火更具视觉冲击力。王与默默的抽完了一支烟,用力的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又拿出了那把令他夜不能寐的钥匙,反复的摩挲观看,像似对待情人一样轻轻的抚摸。王与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现在只能等了,等明天付洋洋回传的消息,希望能是好消息。
昨天下午,王与把钥匙的照片用赵明的手机传给了付洋洋,并把他得出的结论在电话里和付洋洋说了,拜托她进行调查。王与认为,钥匙上贴有这种一次性的条码,最有可能的就是出自汽车修理厂或是4s店的维修部,用条码来区分众多车主留下的钥匙和对应的车辆。付洋洋答应第二天便展开调查,还给了一个地址给王与,说是她表姐婚前自用的一个一居室,结婚后便随她丈夫搬到了外省,现在空着,也没有往外租。付洋洋会在下午六点半以前,把屋子的钥匙留在门口前的地垫下,王与六点半以后过去就行,在没找到其他更安全的地方以前,可以先在那落脚。王与本想拒绝,他不想把付洋洋也牵扯到他自己的麻烦中,但又想到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了,也就只能默认了付洋洋的建议和好心。他是八点过后,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才去的,在确定没有尾巴的情况下爬楼梯上的二十五楼。付洋洋很细心,不但给他留下了钥匙,还留了相当于她一个月工资的现金给王与。就算是连王与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禁不住有些感动,真正对你好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王与又梳理了一遍事发经过,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了一件事上,黑西装是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超市的。跟踪?应该可能性不大,每次出门或回去王与都很小心,虽然这样说会有些自负,但王与不认为有什么人能在他万分警惕的时候跟踪他而不被他发现,就算对方是职业杀手。还有对方选择下手的地点也很奇怪,假设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对方要下手也应该选择在他们家里而不是人来人往的超市,这样暴露的几率直线上升了好几倍。除非,对方一开始就不单止想杀苏林,甚至是诬陷他杀人也是在对方的计划之中。王与自己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想要诬陷自己,对方的风险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首先怎么从他手上夺得警枪,这就是一个问题,更别说后来王与躲开他的射击后子弹才恰巧击中了刚好路过的那位倒霉的大律师。这里面无论哪个点上都是小几率事件,要串联在一起比买彩票中五百万几率还要小,一个如此专业和谨慎的人是不可能制定出这样的计划的。再有付洋洋发现的跟踪器,到现在也还是一个谜,会像苏林说的那样是邓玲?想到这里,王与又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想法彻底的甩出他的脑内。他不断的安慰自己,不会的,一定不会是邓玲,虽然她接触过苏林的书包不假,但从动机上,从感情上不可能说得通,邓玲这样不差钱的大小姐,没有任何可能会使得她去做犯罪的事,再说了,一个弱女子,她又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先进的跟踪器。这些都先不说,单单就她和王与的感情,王与也不相信她能害他。王与还是有些想念邓玲了,但他不能给她电话,也不能去找她,除了害怕把危险引到她身上以外,最重要的是王与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以一个逃犯的身份去见邓玲,他要洗清他身上的冤屈,堂堂正正的再去见邓玲。
苏林睡了一个好觉,他又梦到了小时候,一堆小伙伴在736厂宿舍区疯玩,每个人都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有柳青姐姐,柳元哥哥,还有很多小时候的玩伴,他都已经不记得名字了,面貌也都模糊了,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那时他们最爱玩的是弹玻璃珠,苏林当时可是小朋友里的高手,赢回来的玻璃珠装了满满的一个柜筒,有彩色的,有纯色的,有透明的,有磨砂的,闪闪发亮,很是好看。苏林最喜欢的还是磨砂的那颗大珠子,重量适中,手感很棒,为苏林打下了不少江山。苏林又回到了那一次。那一次,苏林和其他厂的小朋友一起弹珠子。对手很强,据说杀遍生活区无敌手,就差736厂没被他征服了。苏林一直在输,终于等到了一个翻盘的机会。对方珠子的位置有些远,苏林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得不拿出了珍藏的磨砂珠赌一把。苏林把珠子夹在了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用力的向对方法发起了猛攻。可也许是太久没用磨砂珠,也许是气氛使得苏林有些紧张,磨砂珠并没有向苏林想象的方向飞去,而是蹦到了一旁,狠狠的打在了蹲在一旁,认真看比赛的苏林的小跟班,小崇拜者娜娜的鼻子上。这一下苏林下的死力,崩得娜娜的鼻子鲜血直流。娜娜哭了,哭得很伤心,但并没有怪苏林,还问苏林她鼻子有没有歪,是不是很难看,苏林还会不会喜欢她。苏林也很自责,狠狠的把最心爱的磨砂珠摔在地上,顿时摔成了好几瓣。只可惜那次以后,娜娜突然间再也不出来玩了。苏林问过他父母,娜娜为什么不见了,苏林的父母告诉他,娜娜的父母工作调动,娜娜已经随父母一起转去其他地方了。苏林有些难过,他还欠娜娜一个道歉,可是,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娜娜,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也不一定。
苏林突然醒了,梦中的场景很真实,他还一度以为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他看了看四周,还是在省厅的那个屋里,天色还很亮,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的后腰一阵阵的疼,他忍不住摸了摸,疼痛使苏林渐渐的清醒了,没错,这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个女孩,弹珠,还有他被茶几腿撞疼的后腰。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袭击自己,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一下,娜娜,鼻子,磨砂珠。没错,这也是他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把这件事完全给忘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又会梦见小时候的事。他使劲的回忆,娜娜,那个小女孩,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胖乎乎的小脸很招人喜爱。以前一天粘着他,还被小朋友笑话说是他媳妇。苏林笑了,这是一种会心的笑。他的童年还算是幸福的,唯一的遗憾就是娜娜,不知道后来回家后她的鼻子还有没有流血,她的父母知道的话一定心疼死了吧。不知道他欠娜娜的那个道歉,这辈子又还有没有机会再还给她。
苏林正想得出神,办公室的门毫无征兆的开了。两位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坐在了苏林对面。他们自我介绍说是省厅负责他的案子的警察。苏林看他们的肩章杠杠花花的级别应该不低。他们问了苏林很多情况,包括柳林的,浦口的,西山的,和在超市时的。苏林都一一如实回答了他们,最后还不忘为王与辩解了一番。两人很认真的记录了。又很客气的谢过了苏林,才走出了办公室。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一个看着同样级别不低的女警,领苏林在省厅饭堂吃过晚饭,把苏林安排在了另一栋楼里的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和原来那个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单层玻璃,只不过摆有床,床上铺好了被铺。另外,房间门口有两位持枪的武警,二十四小时站岗把守。苏林问那个把他带来的女警,这是要关押他还是什么。女警笑了,说,这是要保护他,他现在在省厅内最安全的安全屋里,全省范围内再也找不到级别那么高的安全屋了。苏林也笑了笑,说,我一个普通大学生,没有必要那么大阵仗吧。女警说,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会有那么专业的职业团队想尽一切办法三番五次的要对你下手呢。苏林说,那我是什么,那我是谁,为什么他们要针对我。女警说,这个就不是我这个级别能接触得到的东西了,我只知道我的责任是要保护好你,在明天早上把你交出去之前,不能让你少一根毫毛。苏林又问,交出去,要把我交给谁,为什么要交出去。女警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便走出了房间,顺便帮苏林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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