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默契？
周天跃感到很可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他面前郑重的说他拥有祖训，就连身为祖堂长老，祖训代言人的他都不敢如此大言不惭。
祖堂内静悄悄，能够听得出周天跃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因为他感觉这是周启对他的侮辱，甚至是对祖训的侮辱。
周启好似看出周天跃情绪的波动，他不想和对方浪费过多的时间进行解释，对周天跃行了一礼，认真的说，“祖堂长老，我没有侮辱你甚至是侮辱祖训的意思。”
周天跃刚要呵斥他，祖训岂是你能亵渎的，忽然听到到周启抢先说出这句话，不由一滞，被憋得有些难受，咳嗽两声，喝道，“那你还不赶紧消失。”
周启再施一礼，“祖训让族子来到祖堂，族子不能走。”
也许是周启恭敬谦卑的态度让周天跃微感舒服，周天跃略温和反问，“你犯了族子篇的哪一条，祖训会让你来祖堂。”
祖训中明文规定族子必须到祖堂无非就是进行面壁思过，虔诚拜祖，在对未满十六岁的族子，祖训还是很人性化的。
周启摇了摇头，看出周天跃又要不耐烦，说道，“我杀人了。”
四个字，如同四块板砖，拍在了所有在场人的心上。
自周启进来一直安静的祖堂，霎时重新掀起热火朝天的喧闹。
惊讶
不敢相信
见鬼了
哦，天哪
疯狂的议论愈演愈烈，白眼，咒骂，指指点点海潮般的席卷而来，此刻，周启好似一页扁舟，摇曳在狂风骤雨中。
外面的风又大了，厚重的门帘终究抵不过寒风无休止的侵袭，它开了一条缝，于是寒风又和着月光，进了祖堂。
突如其来的冷风来的很是时候，携带风冬夜特有阴冷的风，像冰雪一样，迅速冻结众人激动的情绪。
门帘被仆役重新放好，祖堂内也重归安静。
周启打开包裹，露出里面凄美的容颜。
人群中一个少女的尖叫声响起，喊了句“母亲”后，昏厥在地，被旁人急忙扶起。
周天跃结结实实的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望向周天冲。
也许是受到周天跃目光的牵引，所有人将目光转向了周天冲。
……
见到周启的第一眼，周天冲就认出了周启，即使六年没有见过周启，旁边人也没有提起过周启。
他可以忘记自己没有这么个儿子，可是忘不掉那个女人，忘不掉她带给自己致命般的侮辱。
周启长得很像他的母亲，细细长长的眉线，很漂亮。
周天冲刚才的热情被两度冷风吹得支离破碎，笑容变淡，最后如一潭冷水，又被冻成冰。
他的表情很冷，很硬，看不出任何的愤怒，可周天冲明白这都是假象。
思绪一旦打开，刻意回避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江水，汹涌而来。愤怒，羞愧，不安，惶恐，种种情绪相互交织，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你很好。”周天冲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周启想了想，从对方声音中，他听不到任何不友好的情绪，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对自家晚辈真挚的赞扬。
周启清醒的认知，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周天冲不会喜欢他，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周天冲。
对于别人的赞扬，周启一向很是谦逊，认真的说，“也没有那么好的。”
周天冲说，“你不应该来这的，也不应该这么做的。”
周启明白周天冲的意思，来到这里，出现在他面前是要死的，从他的角度来想，他的确是不应该来这，也不应该杀了王青的。
周启轻声说，“我只是想要活的更好一些，每个人都想活的更好一些，我也知道我不应这样，但就像读书人终究会去考取功名，乞丐也想变成达官贵人一样，没有理由，也不要理由。”
周天冲眼中忽然出现怜悯，“你很聪慧，比你两个哥哥真的强的很多，聪明人一向胆小，你今天行为有点鲁莽了，想怎么死，我成全你。”
周启平静的看着周天冲，透过他双眼的怜悯，看到了幕后汹涌狂暴的杀机。
《祖训》第二条，族人自相残杀者，死！
周天冲忘掉了还在大阵内，已经奄奄一息的周卫鸣，他的眼中只有周启，他要杀了他，元海中元气在震荡，困扰了他久久的瓶颈在他强烈意愿下，竟然出现了丝丝动荡。
周启神色冷漠说，“《祖训》族子篇，未进行开灵开脉的族子，任何族人不可伤害。”
周天冲一怔，随后想起还真有这么一条，但这又如何，“族长有先杀后奏的权利。”
“《祖训》总纲第一百三十条，年祭之夜，不可杀生。”
“我杀了又如何？”
周启望向周天跃，周天跃一怔，急忙转头望向别处，他可不想掺和这件烂事之中。
周启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些大人物根本就不会和你讲规矩，规矩从来都是束缚同一个圈子里相同阶级的人的。
周启料想到这个可能，所以他没有慌张，一脸真挚的说，“你杀不了，起码你不能亲手杀我。”
两世为人，他的眼界早就超脱了十四岁这个年龄段，很多事情，小孩子也许想不通，但他不会。
周天冲是真的想要杀他，他眼中的杀意千真万确。十几年来，周启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他如杀鸡般容易，周启却好好的活到现在，虽然平日里遭受些屈辱，但跟丢失小命一比，显得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这其中有原因，有着周冲天不能杀他的原因，有着周天冲需要他活着的原因。
“族长有权利杀我，但你不会杀我。”
这么说着，周启脸庞露出腼腆的笑容。
周天冲的瞳孔陡然缩成针眼大小，那个人的嘱托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像是一盆冰水倾倒在身上，结实的打了个激灵，一小会儿的时间，周天冲后背已冷汗淋漓。
周天冲闭合双眼，再睁开时一片漠然，“我是族长，怎么会无视《祖训》，按照祖训，弑杀族人罪该万死，开脉之后，明早领死。”
两世崎岖的经历，造就周启沉默不语的习惯，点了点头，走向大阵。
“我会把他拖出来的，不用撤掉了。”
周天冲也是点了点头，此刻，两人竟是很有默契。
祖堂众人看着步伐平稳的周启，忽然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周天冲真的不敢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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