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走的缓慢，沉稳的一步步迈向光芒闪烁的大阵。
他经过周天跃，停住脚步，平静的看着他，行了一礼。
周天跃老脸微微一红，极其尴尬的接受这一礼，他刚才的行为实在不是一个祖堂长老应该做的。
人尴尬总是想要做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难堪，周天跃拍了拍肩膀，讪讪说，“杀了人，总是要偿命的不是。”
周启感受着肩膀的温度，心情一阵荡漾，不是他喜欢男人，而是，已经好久没有人，用这么宽厚的手掌，带给他肩膀温度了。
他又行了一个礼，鞠躬到底，很是恭敬，然后继续前行。
手掌接触到的肩膀，是那么的瘦弱，周天跃怔怔看着周启背影，忽然从心底里溢出一丝同情和心痛，周启第二礼流露出的恭敬和尊重，让他眼角莫名的湿润。
真挚的感情总是那么容易的触动一个人心底那根善意的弦。
他望向周天冲，忽然有些嫉妒，愤怒。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好的儿子，既然有了，为何还要如此的厌恶，不知好好珍惜。
周启走的不急不缓，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紧张，有着莫名的自信。
情绪最具有感染力，整个祖堂此刻平静祥和，所有人都在看着少年。
他会开出几品的脉，是金脉还是银脉。
想到这的人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甩甩头，让自己冷静，左右顾盼下，愕然发现，有着这个动作的人不是他一个，几人的目光一触即逝，快速恢复如常。
他们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异样，主要是这个想法实在太不切合实际，少年能不能穿过气场，走到练识碑旁边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开出高贵的银脉金脉了。
大陆皆知，脉分三色，色分九品。
最低资质的开出红脉，这种资质的武者，数量多，占据大陆武者的五分之三之多。
数量到了一定地步，总是会出现惊喜，量变引起质变的现实下，好多强者脱颖而出。
周天冲就是红脉资质，九品红脉，修为已到辟海境圆满，再进一步直列武侯境，背生双翅，飞天翱翔。
银脉是天才的定义，他们属于天空，他们的资质决定他们不会甘于束缚于大地。
夺天地之造化，天地的宠儿，妖孽，这些词汇都是金脉的特有词汇，任何一个金脉的出现，都是天地间一件大事，风云变动，天地换色，就是要这么高调，因为他们是金脉者。
三宗五院随便挑，师傅随便挑，只要你愿意拜入我的门下。
他们自嘲一笑，就算对那个少年有着莫名的信心，他又怎么可能是金脉者。
他们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久闻恶名，却初次见面的少年有着自信呢！
再次环顾，碰到的眼神同样是那么的迷茫，甚至是惊骇。
“你很有自信啊！”周启就要和周天冲擦肩而过的时候，周天冲忽然出声。
“你是指？”
“你对开脉很有自信，不，确切的说，你好像对所有的事都很有自信。”
沉默了些许，周启摇摇头，说，“不是的，我不是自信，而是不让自己去怀疑自己。见到青姨之前，我不知道是谁要见我。来到祖堂的路上，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还有别的手段，别的埋伏。我不知道能不能够进入祖堂，我还不知道你见到我的第一面，会不会直接连话都不给我机会说，利落的杀了我。”
周启眼神清澈，几个不知道说的很慢，像是一个老者诉说着疲劳的过往。
疲劳在清澈的眼神中是那么的明显，周天冲轻易的就从周启眼神中捕捉到了它。
周启说的很平淡，可周天跃等人还是能想象出少年是经历了怎样的紧张和颠簸。
只要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这一刻，祖堂里就不会出现这个少年，讲着他的不知道。
周天跃灵光忽然一闪，既然少年做了这么多准备，自然不是送死来了。
他能活下来，他能活下来，他能活下来。
周天跃心中不断重复这五个字，血脉开始激荡，一中柳暗花明的兴奋情绪迅速蔓延。
他又有什么方法活下来呢，有什么凭证？
关心则乱，周天跃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仅仅认识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少年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你是想要告诉我，你是很幸运的了？”
周启微微皱起眉，他不想浪费时间了，可周天冲宽厚的身躯微微挡在了他的身前，他过不去。
“不，我从来都不会相信幸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周启想了想，补充了句，“你可理解为我在赌博。”
“你的样子不像是一个赌徒。”
周启又笑了，露出八颗好看的洁白小牙齿，“对于敢拿生命做堵住的赌徒，是不需要披头散发的。”
周天冲看着笑容腼腆的周启，想起周启刚刚是杀了人来的，眼神莫名的出现了复杂，沉默很短时间后，抬起手掌。
周天冲抬起手掌的瞬间，绝大部分人神情骤然一紧，这是要杀人吗？不是说好了不杀的吗？是恼羞成怒还是出尔反尔。
周天跃已经下意识向前一步踏出，斜跨三尺，左腿微屈，正是周家的轻身功法——《踏寻梅》。
周天冲手掌落下，搭在了周启的肩膀上，同样感受到少年的瘦弱，轻轻拍了两下，骤然转身，走向祖堂门帘。
周天冲满含深意的看着一脸尴尬的周天跃，“这孩子的确挺有礼貌的，恩，是个好孩子。”
周天跃没想到周天冲会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仔细想了好几遍之后，也没明白周天冲想要表达的深意。
大人物之间，说话总会喜欢遮遮掩掩，周启看出周天跃的纠结，替他回答了，他是小人物，不需要雾里寻花。
“谢谢”，别人对他投之以桃，他自然报之以李，“青姨的尸体在静雅轩，哪里有片竹林，青姨生来喜欢竹子，我就放在那里了。”
周天冲头也不回的拿起头颅就走。
周天冲走了，亲信者陆陆续续也走了，门帘不断升起落下，冷风断断续续吹进，人走了，冷风进了，祖堂一下子凄凉不少。
周天跃反而觉得心里暖和了不少，周天冲走了，他将目光重新投入到周启身上，此刻，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暖，勉励。
周启微笑，对着周天跃再行一礼。
周家他也有喜欢得人了，虽然是个大叔。
周启一步踏入，整个身子全部没入，只感觉身体猛地一沉，周围好似蒙上了层透明的雾，粘稠拉扯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周启默默感受，肌肉筋骨开始变得疲劳，血液开始加速，在这特殊的气场下，有着丝丝奇异能量，顺着他的毛孔，进入体内。
祖堂喧闹声响起，看着静止不动的周启，冷嘲热讽随之出现，周启之前的表象实在太过于平静，那种自信让那些今晚开脉的少年自行惭愧。
原来是只纸老虎，少年们松口气之余，送出了轻蔑和讥讽。
周天跃皱眉，一脸寒霜的大喝，“肃静。”他对周启有着好感，此刻的场景不是他想看的。
太慢！能量进入的太慢！
周启开始大步的向前走。
闻浩走了三步，又停了下来。
祖堂没有再出现喧嚣，周启刚刚走的闲庭信步，很是轻松，这让很多人选择了闭嘴。
几分钟后，周启重新睁开眼，又走了三步。
一分钟，又是三步。
半分钟，周启直接走了六步。
周天跃看着走走停停的周启，有点想不明白。祖堂的少年们对着周启撇嘴，周启这种烧包的行为令他们很不爽。
这次九步踏完，周启离着练识碑只有两步之遥，他仿佛能够听到体内血肉骨骼的**，从最初的酸胀到如今的麻木，周启一直没有出声，但从他鼓起的脸颊可以看出，少年一直在用力忍耐着。
奇异能量从四面八方将他紧紧围住，他身上的毛孔被压迫的全部打开，接受着这些能量冲撞的洗礼。能量像钢刷一样，粗暴直接的梳理着周启的血肉。
周启忽然睁开眼睛，眼眸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还是不行吗？就连真元都不能进入那里，进行修复吗？
周启有病，从出生就有这病，他母亲告诉他在怀他时动过胎气，她十分自责。周启那时就会静静的抱着他母亲，给她安慰。
楚颖欣慰自己孩子懂事之余，更加自责，行踪不定，时常风尘仆仆回来，带给周启各种稀奇古怪草药和各种风格的小玩具。
周启当时真的很想告诉她，这真不是她的错，他碎裂了灵魂，重生在这个世上，他的灵魂是破碎的，那些药是治不好他的。
当然，那些药也有作用，强筋健体，让他拥有了三四个成人的力量，王青身边那个开脉的老嬷嬷可不是一个寻常人能够杀了的。
周启收好失望，既然没有用，那就再试试下一个方法吧。
周启再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周启如同进入另一个天地，浑身一轻，好比卸掉了一直压在身上的重担。
周启走到一块练识碑面前，坐下，抬起头，自上而下，默默打量。
周启看的很仔细，连碑上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符文都没有错过，一直看到碑底最后一角，周启抬起头，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周卫鸣，又有一种想爆粗口的冲动。
周启有点嫉妒周卫鸣了，所以决定先不管他，站起身来，伸手去触碰眼前那块碑。
时间仿佛静止，周启保持着手触练识碑的动作，一动不动。
周天跃期待，紧张的热情慢慢冷却，祖堂里的冷风重新将他环绕，吹进心里，冰凉的心满是失望。
没亮。
练识碑没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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