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莲从姨妈家走出来，感觉眼睛刺痛难受。 想着自身的条件，要想嫁个城里的小伙子，那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她确实想过城里人生活，不想再回到农村与黄土为伴！她心里一直非常担心自己融不进城市的人文环境！她对城市里的一切没有亲切感安全感归属感，觉得自己始终是局外人，与城里人格格不入！心情也随之跌入深谷，越来越沮丧起来！
贺斌这段时间每天都是早上三点钟起床，每天晚上八点回家。他由于还不适应突然转变的生活方式，精神状态很差！今天晚上回家，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他挑着竹菜筐，晃晃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美莲，想着回家放好东西，休息一会儿就去看望美莲。一整天没见了，心里的那份思念，就像被某根神经刻意专管起来，一有空闲就开始催着他去想念她。
他走着走着，眼睛不自觉地闭上了，可脚还在向前走，没有了眼睛掌握方向，他立马走偏了，一下就撞到路边的樟木树。他赶紧睁开眼睛，提醒自己不要睡着，强打精神继续走路。思绪一下又飘到了美莲身上，想起了美莲闭着眼睛走路去买东西的情景。他这才真实地感受到她是如何地困倦！他立刻感觉自己成了救世主，想着一定要把她从那里救出来，一定要让她好好睡地好觉。因为他深刻理解了人睡觉比吃饭还重要，这也是他能够帮到她的，力所能及的事。
终于到家了，贺斌开门进入那租好的小单间柴房里。放好竹筐，栓上门，浑身酸软地倒在床上，他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可真香真久，当贺斌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了。他看着漆黑的房子，透过那小窗户看着外面的楼房里，还有一两个窗户是亮着的。他感到真的好累，可肚子却不让他舒服，咕噜噜地直叫唤，都饿痛了！仿佛肚皮紧贴后背了，胃里面全空了很久。他这才想起整个白天才吃了两个馒头，原来自己晚饭还没有吃呢！他想着得起来弄些吃的填肚子，可整个身体像酥软了一般，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好累！不自觉地又想起了美莲，他掏出口袋里的布包，把大张的钞票数好，放进信封里，接着继续数着零钞票。这一数钱，他的精神立刻上来了！
美莲此刻躺在床上，脑袋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已经很晚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整个下午，特别是晚上七点到十二点，脑子里一直在巴望着，忍不住东张西望地寻找着行人中有没有贺斌的身影。
这段时间，贺斌每天不管刮风下雨，都会或早或晚地在店门口对面的马路上，或者是远一些的路边向她招手。可今天，就在自己认为最需要他来安慰的时候，他怎么会还不来了呢？会不会是出事了？要不就是变卦了？或者是……美莲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越想越恐怖，真的好想马上就跑到贺斌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自己的心思只有他可以倾诉！她没有瞧不起他是农村的，因为自己就是农村的。可想想大姐和姨妈的观点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呢？
想着想着，美莲似乎听到楼下有人在用唱歌的形式喊：“村里有个姑娘叫美莲，村里有个姑娘叫美莲，长得好看又善良……”她仔细一听，是贺斌！她禁不住内心的欣喜，穿了拖鞋，踮起脚尖轻轻地走出了房间。到了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她立即极目四顾，真是贺斌！他看见美莲出来了，高兴地在下面挥手！小声地说：“下来，快下来！”
美莲也顾不得回去穿什么外衣了，穿着拖鞋走了下去。寂静的夜晚，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车子也很少很少，就连空气都是格外地清爽！美莲飞快地到了楼下面的小院，小院出口的铁门已经锁上了。贺斌轻声说：“你爬出来，我帮你！”美莲就着边上的水泥墩子，沿着铁门横杆向上爬，边爬边问：“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
贺斌傻笑着，叹了口气，轻声说：“睡过头了，回家八点多钟就睡了，醒来就这个时候了。想你了，一下就睡不着了，想过来碰碰运气！你是不是也在想我？怎么还没睡？”他边说边用手托着美莲的脚，满脸的笑意。
美莲在贺斌的帮助下，没花多少工夫就爬过了铁门。在外边铁门的半腰上，她在贺斌双手的扶持下，一下子跳入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她，迅速地吻住了她的唇。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美莲才感觉夜晚很凉爽，自己当时应该多穿一点衣服。
美莲像找到了依靠一样，轻轻地问：“很晚了，我们去哪里？”她刚出来，还不想马上就回去。
贺斌四顾望望，小声地说：“走走吧！就想和你在一起，感受到你在身边真好！”
两人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彼此用心地感受着此刻难得在一起的温馨踏实宁静，只可惜路上连个座儿都没有，两人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好像是有意识的，又好像是无意识地顺着马路一直向前走，朝着贺斌租的房子走去。
柔和的橘黄色的路灯挂在高高的灯杆上，它们像哨兵一样，整齐地沿着马路两边站着，两人看着路上自己的影子随着灯光的位置，不停地变幻着，慢慢地被拉长模糊，再慢慢地缩短清晰。路边高大的樟木树，静静地立在那里，很安静，没有发出一丝儿声响，生怕吵着了他们似的，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看着他们轻轻地走过越走越远。
七八里路，不知不觉，仿佛一下子就到了。贺斌笑着说：“怪了，平时觉得好远的一段路，怎么一下就到了？”
美莲故意问道：“什么到了？到哪里了？”
贺斌把她搂得更紧了，开心地说：“到家了，冷不冷？穿那么一点点！”说完后，他笑得更开心了，知道美莲是真的爱着自己，他感到很幸福。她为了和自己相见，都没想到要去穿件衣服，就急匆匆地跑下来了。
他们紧走几步，到了那一排柴房的第五间。柴房都关着门，仅有一家的柴房窗户亮着，从里传出小婴儿的哭闹声。贺斌打开门锁，拉亮了电灯，里面一切就出现在眼前了。一张简易的高低床，床上铺着从部队带来的两床旧被子，被子乱成一团地散在床上。床紧靠着里面的墙放着。床头的墙上挂着绿色的军书包，床下面有一个红色的小木箱子，箱子有着牛鼻子样的锁具，只是锁着现代的挂锁。进门的边上放着一担竹菜筐，一根竹扁担，菜筐里放着好些薄膜，一杆秤一个蓝色的塑料水桶。
贺斌把美莲拉到床头坐下，把那做枕头的军大衣披在她的身上。他轻声问：“饿了吗？”其实是他饿了，出去时只吃了些饼干。他说着走去进门窗边的简易木碗柜，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自己买的饼干。再用部队里用过的铁磁碗当茶杯，泡了一碗茉莉花茶。拿了板凳放在美莲的边上，放上热茶和饼干。
美莲拿了饼干吃着，问：“汪汪，怎么自己不煮饭？”
贺斌笑着说：“等你来了，我马上就去买好灶具。我一个人做饭麻烦，有时赶时间，没空做饭吃。你什么时候过来？”说着，他打开木箱子，拿出了信封，递给美莲。笑嘻嘻地对她说：“我联系了四家酒店，每天五点我给他们采购好。今天净赚了两百零一元，终于上了两百了！以后还会的。如今我和旁边干货摊位的李阿姨熟悉了，我也经常照顾她的生意，给酒店采购干货。下午我没多少菜卖，就让她给我帮忙卖一下，我就去跑酒店生意。你看，我战友给了我这个call机，他们以后要什么货，只要call我就行了。”
美莲微笑看着他，感觉他真的不错！一个人，就靠卖小菜能够每天赚一百多元！他给她的钱，她都存在农业银行，已经有一千六百多了，加上今天的，那一个月下来，肯定能超过两千！她夸奖他道：“汪汪，你还真能干，只是你比我们睡得还要少！”
贺斌点点头，看到她很开心，他也同样很高兴，笑着说：“我还年轻，没什么的。等我做上路了，白天其实可以闭着眼睛睡一会儿的，李阿姨可以帮我卖菜。我倒是担心你，每天都是只睡四五个小时。我今天都撞树了，你的那种困倦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美莲，还是过来吧，开始你想要学的，早一天学会，你就会早一天轻松；至少不会像饭店那样，那么长时间的营业！你可以好好睡个觉，睡觉比吃饭更重要！我现在完全可以养活你了，相信我！我一定会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更好，等不了几年，我们买套房子，我们绝不会比城里人过的差！”
美莲有些困惑了，大姐和姨妈的话，都是让自己离开贺斌，将来找一个城里人。她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把军大衣拉的更紧一些，低头思索着。
贺斌坐到她的身边，自言自语似的说：“你还在犹豫对吗？原来，我刚当兵的时候，就想着自己能够留在部队，想着能够学一身本领，可是我的文化低，学好些东西就是学不会，也就失去了竞争的机会。我就想一定要努力学习，可是我还没学好，就不得不被退伍了。在部队里，我很勤快地干活，却是没有用的，我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找到适合我的技术。我真的很想衣锦还乡，可我做不到。我曾经幻想着能找个城里的姑娘，让她的父母能够给我安排个职务，我会努力工作。你知道，我这样的穷酸乡下人，谁会看得起我呀？就算我将来会干得很好，我都会觉得不是凭我自己的能力获得的。他们城里人也始终会认为我是靠他们才有的成果。会说我没有他们之初的帮助，我会依然是个穷光蛋！所以我不想找城里人，也放弃了找城里人的念头。我不想回去，一旦回去，家乡的穷是无法改变我的现状，哪怕我再勤快都是无济于事的。”
贺斌说的城里人将来的态度，也是美莲担心的问题。大姐和姨妈都希望她能够找一个城里的人。她从骨子里也想，只是太多的害怕会被瞧不起，使她害怕找城里的人。她把手放在双腿之间揉搓着取暖。
贺斌看了，连忙把她的双脚轻抬起来，放到床上，拿被子给她盖好。感到她的脚有些冰凉，他用手给她揉搓着双脚，最后他也上床，把她的脚放进自己的小腹部取暖。他眼睛温情地注视着美莲，看到美莲很温顺地看着自己，他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禁不住轻轻喊道：“美莲，感到暖和了吗？”看到她轻轻地点点头，他有些儿笨拙地不知所措，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纤纤秀脚，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腿。
美莲被他摸得心也怦怦直跳，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如此的夜晚，安静而祥和，外面已经是很黑很黑了！美莲明显已经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过火出事。她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了！就这样一直安静着，两人没有说话，两颗心确如大海一样汹涌澎湃。
贺斌一直在轻轻地抚摸着，不知该不该更近一步。美莲看着他红红的脸，还有望着她时，那对写满**的眼睛，她有些儿害怕了，轻声说：“我得走了！”说着就欲起身。
贺斌赶紧坐了过来，一把抱住她，轻声请求道：“再坐一会儿好吗？真的不想你走，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好不好？”说着他便开始吻住了她，她也禁不住热烈地回吻着。
那样宁静的夜晚，那样热恋的他们，那样二十岁不到的年轻，那样火一样的热情，使他们不可控制地闯入禁地。
贺斌紧紧地抱着美莲，粗粗地喘着气，轻轻地对着她的耳朵说：“美莲，我的美莲，我的老婆，我爱你！”美莲没有吭声，疲倦使他们很快进入了美美的梦乡。
当美莲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四点多钟。她习惯性地醒来了，伸手一摸床的另一半，这才发现贺斌已经不在床上。她只隐隐约约地记得他好像挑了一担菜筐出门。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她禁不住浑身一颤，自己跟他已经是一家人了，自己的最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回店里去？她害怕大姐的追问，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大姐和姨妈。她卷缩在被窝里，想着想着，想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了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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