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头术?南洋的?”凌皱了皱眉,“养小鬼的那种?”
“不错。”我点头,“养小鬼的那种。”
凌连头也没有抬一下,继续砸着她的键盘:“那要怎么使用?才会造成他们那样的效果。”
“而且凶手本人还要远离案发现场。”孙赟补充道。
“降头术也算是巫术的一种,只是降头师都是些乖僻邪谬的自闭症,所以我对其了解并不算多,不过基本上,万变不离其宗咯,多半需要一些受害者身上的组织,诸如头发指甲血液之类的。然后将这些东西放入特定的介质中,可能是一碗药水,也可能是一个人偶……”
“就像巫毒娃娃?”
“没错,降头术本来就是蛊术和南洋巫毒术结合的产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尸降,使用的方法可能是将受害人的组织放入一具腐烂的尸体,一般是鸡或者狗,也可能是降头师自己养殖的食腐虫经捣碎后制成的药剂,然后再通过一些仪式以借助自然元素的力量,最后,就……”我作势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翻着白眼,夸张地吐出了舌头。
凌抬头撇了我一眼,掩着嘴,沉思着。
“凌科,你在想什么?”孙赟问道。
“谁最可能拿到他们身上的组织样本?最近?”
“服务生!”孙赟抢在我前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入住几天了?”我问。
“昨晚是第二天了。”凌回答我,”监控也显示他们白天外出的时候,有几名服务生进入过他们的房间。“
“理论上,时间是够的,“我点点头,”调查一下那几名的服务生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思路,说不定会有收获。”
“嗯,那还有别的可能吗?”
“我暂时想不出来了。”
“那还有没有别的有用的信息?”
“我不确定,我觉得凶手认识受害人,而且和他们或者至少他们中的某一位,有不小的过节。”
“废话!”孙赟又开始他那讨厌的冷笑了,“有预谋的凶杀案,九成九的凶手都认识受害人,而且这都杀人了,当然有过节。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住嘴,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孙赟,过一过二不过三,别再让我说第三次。”凌大小姐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臭乌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们能去楼下说吗?再在这坐下去,我恐怕要得神经性厌食症了!”
几分钟后,我们坐在酒店底楼的咖啡吧里,事不关己地瞅着各种穿着白大褂和隔离服的卫生人员捧着各式各样的仪器设备忙碌地跑进跑出。
我抿了一口咖啡,开口道,“虽然流派千差万别,但是天底下所有法术运作的原理其实都差不多,而且都有一个基本的原则: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法术都必须投入百分之一百的专注和精力,大部分法术还需要一些稀奇古怪的介质参与辅助。而且,施法者必须是发自灵魂的非常确信自己想要得到法术所造成的结果。否则,法术就可能会失控,其后果,轻则法术失败,法术能量灰飞烟灭;重则法术反噬,施法者预期施加在目标身上的效果都会反过来摧毁自己。总而言之,玩法术就像是走钢丝,并且越高级的法术所承受的风险就越大。
“另一方面,杀人的方式方法实在太多了,我们的凶手完全可以雇佣杀手,就算是要自己动手,也可以使用现代科技:比如手枪;或者最最传统的谋杀方式:下毒。反正不是将自己托付给喜怒无常的法术之神,但是他偏偏选择了冒那么大的风险,而且还搞得那么高调。这就说明单纯的死亡已经不足以排解凶手的怨恨,凶手要他们死,而且死得要很难看,这只可能是复仇心在作祟。我们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善妒且恶毒的女人。”
“一个会法术的善妒且恶毒的女人。”凌大小姐搅拌着自己的咖啡,苦笑道。
“我靠!”孙赟喝的是奶茶,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液体后,他心不在焉地咒骂道。随即他又捡起自己那唯物主义者的身份牌,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能详细解释一下这些个法术的原理吗?从分子构成到能量转换。”
“呃,不能!我做不到,法术就像中医,你没法解释它的运作原理。”
“哈!你做不到?”孙赟哼笑着,“真是专家。”
我瞪了他一眼,让我欣慰的是,凌大小姐也瞪了她一眼。“凌,你要知道,巫术也好,降头术也好,都诞生于神明哲学大行其道的年代,我的前辈们习惯于将法术归结于神明的力量,而不去探究它们具体怎么运转,在他们看来,那是神的领域。我说了,施法者只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我们也没必要知道,反正只要法术管用就行。”
“嗯,我明白。”凌叹了口气,“你会用降头术吗?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研究一下这个法术,做几个实验什么的,然后告诉我需要哪些玩意才能让他们一夜之间就变成那副德行。我需要线索,但是手头的线索实在太少了。”
“单靠我自己肯定不行,降头术可不是我的研究领域。我认识一个蛊术师,蛊术降头本是同源,我也许可以去请教一下他,反正尽力吧,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所以我讨厌拿时薪的临时工,他们总是拖!”孙赟喃喃说道,“而且从来不保证有结果!”
凌大小结又瞪了他一眼,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反驳他。“最好快一点,凶手搞不好还会再作案。”
“嗯,我明白。我们的对手很高调,这是一次广而告之,多半是想要杀鸡儆猴来着。但是,我毕竟不是万能的……”我看着他们两个,询问道,“我们的腐尸先生和他的小可爱,他们是谁?”
“他们是……”
“凌科,保密条例!”孙赟打断了凌大小姐,“而且,他也没必要知道。”
“孙警官,我的咖啡喝光了。”凌大小姐叹了口气,放下了咖啡杯。
“啥?”孙赟有点发愣。
“起立!去柜台再帮我要一杯咖啡,跑步前进!”
孙赟反身性地站了起来,但是他没有立即执行命令,只是哀怨地看着凌大小姐。“我说凌科,他只是一个顾问,我们都不知道他说的那些是不是胡编乱邹的江湖鬼话,何况连他自己都承认了,他压根就不知道所谓的法术这些个玩意是怎么运转的。我很怀疑他能不能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所以,没必要让他知道上头明令要求保密的部分。”
凌大小姐也站了起来,她微笑着拍了拍孙赟的肩膀。“拿铁,半糖,谢谢!”
“册那!”孙赟忍不住发出一声标准的沪骂,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整了整领口,然后冲着凌大小姐敬了一个礼,大声喊道:“是!”随后大步朝柜台走去。
凌重新坐下,再一次地,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我,这让我非常好奇公安高等专科学校是不是有“瞪人”这一门必修课。
接着,她幽幽地开口道:“登记入住那间套间的人的名字是黄叔明。”
我对着她眨了眨眼,暗示她,这个姓名实在不算很出名。
“他有个哥哥,叫黄伯明。”
哈!我吹了一声口哨,黄伯明可是条大鱼,他是上海地下世界的大佬,二十一世纪版的许文强,人送绰号“老阿哥”,旧上海赫赫有名的青帮三大亨黄金荣的曾孙。相传黄金荣一生无后,只和一个叫“阿贵”的暗娼有过一个私生子,起初,黄金荣并不承认这个儿子,只是后来,没有子嗣这个现实让他不得不改变了做法。等传到了黄伯明这一代,经历了战争以及文革的洗礼,黄家的势力虽然早已经不如解放前那样包山包海,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利用在工商政各界的关系,财力雄厚的黄氏集团在上海滩依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用说,黄伯明在上海黑白两道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他很狡猾,是一个异常精明的生意人,从事的买卖都是合法的,和市政府各界官员也都过从甚密。同时,他还把持着全上海超过三成的地下交易,我听说他本人并不涉足黑道,但是任何一个黑道老大,不管你的势力是小是大,只要你想在“老阿哥”的地盘上混,就必须得到他的首肯,并且孝敬数量可观的非法所得,否则的话,不出三天,大队的警察就会出现在那个倒霉蛋的家门口。
对于上海的公安来说,“老阿哥”是一种让人又恨又爱的存在:他保证了上海黑道的次序,一定程度上让公安局的头头们省了不少心;同时,黄伯明可算不上是一介合法公民,只是公安局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沪西一带正是黄伯明的势力范围,而他的胞弟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干掉了,还是用这样的方法,这下可有意思了!
“我听说黄伯明是三兄弟中的老大,”我说,“按照伯仲叔季的顺序,这位就是黄老三咯?那黄老二呢?”
“黄仲明很早以前就和两个兄弟分道扬镳了,他是同济大学的教授,标准的老派知识分子,还是个老愤青,他完全不屑于和自己的这两位同胞‘同舟共济’。”
“嗯,保险起见,最近还是派点警力保护一下这位黄教授吧!虽然我觉得这不会有什么用,聊胜于无吧。或者,由我去……”
“他不像是那种相信法术的人,所以你那套在他那多半不管用。”凌撇了一眼孙赟的背影,说道。
这时,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说了声“抱歉”,然后接起了手机。听上去,像是特调科的法医老杨打来的,只是,从凌的语调和脸色上看,不像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了?”等她挂断电话,我问道。
“DNA结果出来了,那具男尸确实是黄叔明,只是,那具女尸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DNA结果显示,那具女尸,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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