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不多是在午夜时分回到了家中,肩膀和颈部的神经都在激烈抗议,所以我在拉上所有的窗帘后,不得不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处理伤口,而后,我又花了时间整理在水仙坊获取的信息。
实际上,今晚的收获非常有限。其中大部分我已经知道了,比如我现在是这桩案子的头号嫌犯;另外有一部分是我原先不知道,但是知道了也没有多大意义的,比如黄叔明的为人;唯一有点意义的便是涂山薰的调查:所有记录在册的能使用尸降的六扇门弟子都不在附近,这说明凶手要么是一颗急速上升的新星,要么根本就不是六扇门的弟子。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看走眼了,这不是尸降。
不对,这不可能!必须是尸降,而不是腐蚀术之流。一个巫师在施放腐蚀术后打扫现场,清理法术介质,这在外行看起来也许行得通,但是绝对瞒不过另一个巫师的法眼。就算在重感冒期间,我也能闻出至少一百种法术介质残留的气味,哪怕现场有冲天的腐臭味也不会影响我这方面的判断,何况我的感官远远不止嗅觉这一种。
所以,我要面对的应该是一个法术界的项橐,一个还没有被六扇门记录在案的却能够使用尸降这种高等级禁术的家伙。
我需要支援!
最直接的支援应该来自凌的特调科,毕竟这是她的案子,她破了案也就等于我翻了身,我和她是利害关系百分百一致的统一战线。但是现在凌大小姐和我一样一筹莫展,公安办案有公安的方式,顺藤摸瓜是他们的专长,比如列出一个尸降术所需材料的清单,然后从整个上海滩的各个口岸市场黑市等等去排查这些材料的流向,最后藉此找到凶手。虽然这需要耗费一定的人力财力,但是却非常有效,很适合公安的团队作战模式。
然而,公安的资源毕竟不是无穷无尽的,这时就需要我去完成一个模拟尸降术的实验,以求把这份清单的范围缩到最小。
我很能理解凌大小姐急等我实验结果的心情,可是,妖门的那些小妖怪们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还有一个若即若离的张胖子在,我现在就大大咧咧地去进行这个实验吗?这差不多等于让我冲进一个凶杀现场,然后到处抹下自己的指纹一样,搞不好还能被各种网媒评选为“年度最佳花样作死法”呢!
我把这些想法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然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多了,但是我仍然毫无睡意,这几天日夜颠倒的生活已经完全打乱了我的生物钟,所以,我决定借助于药物。
很少有人知道最早发明安眠药的其实就是巫师,几乎所有的巫师都会兼修炼金术,配制各式各样的法术药剂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我站起身,走向我的宝贝储物柜,准备从其中取出一些藏品,来搞一份保证我安然入眠并做一个好梦的灵药。
不过,就在这一刻,我的第六感又炸窝了,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来袭,我张口哈出一口寒气,同时,室内亮着的那几盏灯开始发出了“嗞嗞”的交流声,灯光也诡异得忽明忽暗起来。
哈!看来是有老朋友来访。
“段长……老段?稀客啊!请进请进,还是说你已经进来了?”我耸耸肩,对着空气说道。我的居所被我设下的结界所保护,一般的鬼魂是不大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就闯进来的。当然,老段可不属于“一般”的范畴。
有句老话叫做“平素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不过这句谚语其实挺滑稽的,反正,我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鬼闯进人家里之前还事先敲门的。
“哟,后生,还没睡那?”老段现出了身形,以一个非常舒适的姿势四仰八叉地坐在我客厅的沙发上。“有倭国片看不?来一段。”
“没有!”
“哦哦,抱歉抱歉,我忘了你不懂风情了!”老鬼打了个哈哈,嘲弄的看着我。
我轻蔑地哼了一声,“老段啊,我觉得你应该早点去投胎才对,否则就你这样的,迷恋女色有啥用?看得见又吃不着。”
没想到老段却一本正经起来,“术业有专攻,懂不?用你们的话说,这叫‘学术研究’。”
“偷窥女大学生和快递小哥……这算哪门子研究?”
“你不懂!”老段呵呵笑道,“后生,你几岁了?我在和你差不多的岁数,可是已经三妻四妾了,对付女人方面,你有得好讨教我呢!”
“不见得。”我不服气地反驳,“刚好有个妹子说过几天会来坐坐呢!”
“哦?”老段斜着他那虚无的双眼瞟向我,“她正点不?”
“当然,和妖狐有的一拼”
“你小子有那艳福?唬我那吧?死鸭子嘴硬。”
“骗你我跟你做鬼五百年!”我说,“行了,老段,您老特地来找我不是聊这些的吧?说正事吧,要钱的话我还剩一些锡箔,先给您烧着?”
“有两件事,首先,道门有个胖子来找我……”
“啊?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你找我唠嗑来着,够地道吧?”
“多谢段长老,后生这厢多谢了!”我松了一口气,向着老鬼结结实实地作了一个大揖。
“少来少来,烧纸钱最实在。”老鬼接着说道,“另一件事,我听说你最近收了个宝贝,特地来看看。”
“宝贝?什么宝贝?”
“魂器。”
所谓“魂器”,最早是修行之人用来寻求长生的装置,拥有了魂器,就可以在自己死亡前将灵魂置入其中,以躲避冥府使者的勾魂,待找到合适的宿主时,再蹦达出来占据新的躯壳。后来,六扇门制定门规禁止鬼门弟子随意附身,魂器的价值基本上也就只剩下用来和黑白无常之流玩躲猫猫了。饶是如此,魂器对鬼门弟子来说仍然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毕竟,拥有一件魂器便意味着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那些阴魂不散且贪得无厌的鬼差。
只是,要制作真正有效的魂器需要一系列纷繁复杂的过程,极少有人能够在有生之年成功鼓捣出一件来。在黑市里,魂器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一旦出现,都是卖天价的,而且十有**还都是西贝货。
“我说老段,你哪得到的小道消息?我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端的东西!?”
“我像是来和你开玩笑的吗?”老鬼正色说道,“友情提示,你这件魂器是活的。”
“活的?我靠!‘辛巴’?”
这时,“辛巴”不失时机地用它那稚嫩的嗓子,奶声奶气地低吼了一声。
“就是它了,从西洋走私来的,你的同门南美流派的杰作。”老鬼朝着吼声的方向望去,两只鬼眼都快放出光来了。“这豹子其实活得有年头了,只是被法术固定成小崽子的样子而已,看来,凌潇那小丫头片子什么都没告诉你?”
原来如此,我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他的来意了。
“凌大小姐八成压根就不知道啥叫‘魂器’,否则,她会舍得把这小崽子寄放在我这?”我扬了扬手,“段长老你这可是要空手套白狼啊?事先声明,这小崽子可不属于我。”
“后生,你段爷我可是这种人?”
“打住,你根本就不是人!”我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戒心。
“后生,说话要积点口德。行了,要什么条件?你说吧。”
我瞪着老段好一阵子,有点沮丧的意识到:他这次是志在必得,没有明抢,已经相当不错了。论实力,我无论如何都不是这老鬼的对手,但是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和我谈条件,这年头,还真是各种鬼都有。
好汉不吃眼前亏,凌那边,以后再解释吧!况且,就目前我的处境来说,老段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帮手。
“这样吧,我们来订一份契约。”我说
“好说!”老段翘着肉眼看不见的二郎腿,“你想要什么样的契约?”
“首先,你进了这小崽子的身体后不能出去乱逛,美洲豹可不是平常野猫,别给我添乱。”
“我让它看起来像只野猫不就好了,这点障眼法我还是会的。”
“我靠,这也行?那……未经我允许不得擅自离开魂器。”我改口道。鬼魂进入魂器后,法力会被约束,我可不想成天身边晃荡着一个动不动就在我胸口戳五个窟窿的老鬼。
“行!”
“就知道你不答应!拜托,我这可是为了保自己的小……等等,你说啥?!”
“我,说,行!”老段冷笑道。
“你确定?”
“有啥不确定的,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老死鬼规定连畜生都不能随便上身的,有个猫身子总比没得强。哪天心情好兴许还能找只母猫那啥一下!”
“停!”我镇压了想要谋反的胃内容物,接着说道,“你得住在我这,在我需要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这要看我心情,对了,你这小区里美女多不?”
“呸!这我哪知道?”我补充道,“没报酬哦,最多时不时给你烧点锡箔。”
“不用客气,这魂器就算是报酬了。老实跟你说,长着四条腿的魂器可是极品,这小崽子的黑市价足够我给你做十辈子长工了。”
“真的假的?”我不禁吹了一声口哨,“那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老段问。
“定契约啊,不需要什么仪式吗?”
“不需要!”老段笑道,“鬼门长老向来说一不二,只要你点头,我望那小崽子身体里一钻,契约就算成立了。”
“这魂器里面不是应该还有个洋鬼子的灵魂吗?”
“据我所知,这魂器目前来说是空的。”
“哦,这样啊,那您老请自便。”我对着笼子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沙发上老段的轮廓消失了,片刻之后,笼中“辛巴”的双眼亮了起来,闪着绿色的寒光,犹如鬼火一般。小崽子伸了个猫腰,从笼中伸出前爪来,从外面自行打开了笼门。
“后生,”“辛巴”口中传出老段的声音,“你不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要试过才知道。”我更改了打算睡觉的计划,走向了门口,“您老不困吧?我们出去采购点东西呗。”
“这大半夜的?你打算搞什么名堂?”老鬼透过豹眼兴致盎然的看着我,
“研究下一些有意思的禁术,比如尸降。”
“不错嘛,看来跟着你小子肯定不会太无聊。”
“不胜荣幸!”我愉快地说,“对了,老段,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
“什么事?”
“这是只母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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