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道宗内，外峰弟子们不得不严苛的遵守着一些不能摆在台面上的条例，其中最为人所知的就是修习元功品阶的限定。外峰弟子能够修习的充其量四品顶阶，从修习范围来看，这对真元境的修者来说已经算是够了。毕竟大部分的五品功法已经涉及到了凝脉的阶段，就是想练也练不了。
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方面自然是内峰的优越感在作祟，另一方面也算是告诫外峰弟子不要好高骛远。再后来就演变成了天道划分内外峰的又一个标准。
李老将那本书摄到手里，也不看夜凌，只懒洋洋的介绍道，“【焚经】严格来说不仅是一部元功，同样还是一部教授御火控火的修行秘法，所以才会稍高一点，达到五品高阶。”老人扬了扬手中的书籍，“其中火流涡心之法，速度是火属真元修行中的，当属五品低阶。可它的副作用同样让人难以忍受。修炼它，须忍受焚心之苦，在心脏出开辟第一百零九处虚穴，心穴，以‘心穴’为媒，直接建立穴窍与外界的联系，达到元力贯通……”
那位男性弟子一听这副作用就已经头冒冷汗，心里想到果然品阶高的真元境元功都是只能看不能练的。
然后他听到了三个字。
“我要了。”
说完这句话，夜凌感觉自己就是在找罪受，刚刚摆脱了焚心燃脉之苦，还不到半天，又把自己送上门……可夜凌心里清楚，天下哪里有白得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往往就得失去等价的东西来换取，时间金钱……甚至生命。
就像血焰的存在，给你力量的同时，也给你无尽的痛苦。
现在正处多事之秋，师傅师兄师姐都在努力的提升自己，保存力量，如果这时候自己掉了链子，被师兄师姐远远甩开尚在其次，完不成爷爷的夙愿又如何有脸面再去见他……
老人毫不意外的停下了话头，伸出一只手，以要账的口气说道，“道牌，扣道痕。”
“……”夜凌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那只干枯的手，片刻后尴尬的手足无措。
他以前听说过很多次“道痕”这个词。但听过几遍后也没有太过在意，唯一一次应该会用到，好像还是师兄付的。五品高阶需要多少？道痕又是怎么换算？他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在周围人的怪异目光之下，脸憋得越来越红。
“没有？”李老一眼看穿夜凌无动于衷的根由，他似乎也不意外，紧接着说道，“没有也没事，可以用劳力去补，不过你要有准备，五品高阶的元功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还完的……”
“诶？”
“啊？”
这话说出口之后，夜凌还没什么反应，小语和那位男弟子已经惊呼出声。没有道痕就用劳力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老人仍在自顾自的掐着指头念叨着，像是在算账，而且还是精打细算的那种。
“一个道痕需要施术挑水浇粪除草驱虫……，五品高阶最少也得四百五十个左右……呐，算好了。”李老将算数用的手指头放下，又竖起一根，“我可以替你垫付，但你要为我工作一年半，当然这工作很轻松的。而且零头我都给你抹去了，在天道谁不知道我老李头童叟无欺？你觉得怎么样？”
一边说着一边给小语狠打眼色，小语张口欲言，见老头动作只得放弃，一双大眼睛满含可怜眼神的扫了眼夜凌，摇了摇头，重新干活去了。
童叟无欺？呵呵……
夜凌皱眉想了一会儿，他已经基本确定这位就是师兄让他来找的那位老人。思考半晌，老人也并未催促，夜凌看着那本书，说道，“我能不能先看看？”
李老在这方面表现的很大度，大手一挥，“可以，但你只能看一小部分……”他说着将书拿在手里，手指上沾了点唾沫，将书捧到眼前，紧皱着白眉，开始翻书，哗啦哗啦的过了一小会，才递给了夜凌。
夜凌接过之后，翻开了书页。因为自小看书的习惯，一般都是只抓重点，一目十行，做到心中有数就行。可这次刚翻开导录扫了一眼就被里面细致精微的讲述吸住了眼球，越看越入迷，几息过后已经尝试着开始模仿起来，再后来干脆放到桌上，两只手各自摆出书中所用的御火姿势比划着，如入魔怔。
【焚经】的第一篇名为“引火”。讲的就是如何以最省力最正确的方式，释放出自己的火焰。其中也顺便讲解了当世几种比较常见的火种及出现地点，毕竟就算火种再低阶也比元气凝出的虚火要好用很多。
血焰当然不在此列，恐怕作者所在的时代妖火仍在匿世阶段，不过他的引火之法还是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地方，比夜凌的简陋御火附火之术高级不少。
手上摆着动作，默默按着书上所讲的开始调运血焰。
“嘭。”
一团血色火焰不受控的从两指之间冲天而起，这不是夜凌控火失误而是血焰自发喷涌而出表示的被封印后的抗议。
在夜凌悉心调控的时候，一旁的李老摸着胡子连连点头，点评道：“血焰？不错不错，不愧是妖火，这个破坏力……”
“嘭——”
又一簇突然迸发，这一次火蛇窜出足足三米，像是一把明亮的火炬，炙热的高温让不少楼内的人频频侧目，好奇的看着这妖异色泽的火焰，不知道那边在搞什么幺蛾子。夜凌也一时发愣，没想到书中所载的记述如此有成效，而且刚刚调运血焰时用的还只是平常的八分力，能有所得自然喜不自胜，慢慢将血焰安抚下来，轻轻吐了口气，接着就听到耳畔乍然响起的雷鸣怒吼。
“老子的经楼！谁让你小子当场试的？！还不给我停下！！！”
巨大的音波接连传入脑海，夜凌脑袋嗡嗡作响。
李老劈头夺过书籍，犹自带着怒气，朝着夜凌大声咆哮，“这生意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不干赶紧滚蛋！”
“……干。”
……
……
夜凌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这部书，就近找了个位置，盘膝坐了下来。当下最要紧事不是御火控火，当然了，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如果他坚持要练的话，那老头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扔出去。
他直接翻书到最后，这才是他要找的部分。
【火流涡心】
【焚经】最核心的部分依旧是这种修元的方法。大致翻了一遍后，整体概念跟老头说的差不多，但更为细致的讲解了虚穴“心穴”的开辟之法，和成功之后的行功路线。又细读了一遍之后，也不禁感叹人族先辈的智慧真的是让人敬佩，脑中所想匪夷所思。
这本书的辟穴之法，与【心蟾吐息术】完全不同。【火流涡心】明显更暴力也更直接，作者认为，开辟穴窍之所以困难是因为元气的集聚过于单薄，所以大多数时候的突破才会在关键的时候后力不继。为了让元气一直保持着充盈旺盛，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外界直接摄取，强制奴役使用。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再建立一个“虚穴”作为中转，不经过滤化的元气对身体的伤害是难以估量的。而心脏处就是承受元气最强的地方，所以虚穴的方位自然就定在了此处。几经波折之后，终于想出了用“涡流”代替穴窍作为“虚穴”的供给之法，【火流涡心】因此而得以现世。但开辟虚穴和储蓄过滤元气的过程痛苦异常，致使即便它的成效惊人也没有多少人敢于尝试。最终的结果是……虽然高达五品低阶，虽然效率惊人，大多时候仍是置于高阁，五人敢练。
夜凌又仔细读了几遍，把握好开辟时应注意的地方，就将它放入了虚戒，结出天行手印，摆出【火流涡心】起手式，血气上涌，体内绵绵元气开始翻涌沸腾……
……
……
东海之滨。
山海之间，一道持黑枪的身影屹立。长枪斜指，渊渟岳峙的气息席卷了临近千米海滩。
“喝——”
一声大喝，百米之高的巨大高塔虚影在他的身后拔地而起，共十三层，呈七实六虚之态，其中龙吟象吼之声不绝。自身金光闪烁，高达五丈四面六手的伟岸金身现世，宝相庄严，妙语梵音在上空滚动，声若惊雷。黑枪之上煞气升腾，枪身挥动，带起身侧风卷浪起，声势浩大。
这声势也难怪不能在宗门内修炼，不然仅剩的几间竹屋恐怕都得被他拆了……
波涛怒叠的东海之上，数位高阶凶兽感受到了强大的危险气息，跃出海面，虽形象丑陋，但浑身的妖力却足够雄浑。看到了期待的对手，朗声大笑后，提枪而上，踏浪奔行。
黑枪枪头的血光与煞气愈发浓郁，远远看去像是一头被束缚的雾化黑龙在无声嘶吼颤抖，毫无保留的释放着龙威，恐怖的气机将几位可在海中称王称霸的五品凶兽一齐笼罩，骇人的气势仍在攀升，周围的温度随着冰冷杀意的扩散一降再降。
五品已然生“智”的他们本能感觉到了不妙，回头看去，又是一阵惊愕与愤怒，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条近百丈长的宽大红绫已将它们折返大海的退路堵住，如若红色烧云般包裹整片天空。
退无可退。
它们不约而同的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嗜血的红眸中凝聚杀机，被一个小小人类如此轻视，怒气已经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喷薄入云。嘶声大吼后，本命神通争相释放，霎时间风云变色，狂澜迭起。
蛟蟒翻滚弄潮，玄龟张口怒号不动如山，原水兽呼风唤雨……其中一只沧鲨搅浪而出，血盆大口的阴影甚至能将他完全笼罩，洁白牙齿挂着道道血线，很是渗人。可他却只是大步跃起，半空中再度起跳，速度再增一倍，在大口未合之前，来到了长吻之上，黑枪带起流光如同戳豆腐一样的轻松刺进了生就虚罩保护的眉心。
“哗——”
沧鲨落海，巨大的身躯飘荡在海上，直挺挺的僵在那人脚下，一动不动。
继而拔枪飞掠，身后是喷洒高于数十米的血柱，血液染红了海面，沧鲨巨大的身躯慢慢坠入海中，唯一的伤口处还在不断的喷涌着似乎没有穷尽的鲜血……
而这无比血腥的一幕还只是战斗的开端。
六象七龙之力没有半点夸大的成分，作为一部世所罕有的七品顶阶元功，发挥不了这种程度的威力，对它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吼——”
凄厉的嘶吼声响彻东海，凶兽悲鸣不已。飘扬的血雨，浓郁的血腥让这里仿若修罗地狱，刺目的鲜艳的红成了这里的主色调。
“阿弥陀佛。”
秦泽卿正杀的兴起，【九穹绝】一往无前的气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声佛号突然雷鸣般传入耳朵。让他眼中渐渐升起的红光缓慢消散。
红绫之外，姜可兰凌波踏浪，蓄势待发。
“施主自顾练枪，却也要考虑东海万千生灵。”一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喊话，听起来悲天悯人。
秦泽卿不耐烦的看过去，果然又是那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和尚。此时此刻，他的双目正隐现金光的透过红绫，看着红绫内的诸多新增尸体，喉结上下滑动，拨念珠的手还在颤抖。
“老和尚，你还真能跟来。肉还没烤，你急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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