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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可爱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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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澡堂回来,新兵那未干透的短发上都冻结出了琐碎的冰渣子,像南方寒露以后打在草尖上的白头霜。新兵忙着才把冻硬了的毛巾晾整齐,中队值班员就吹了一个激动人心的哨:集合看电影。

    呀!好事情真是并着肩来的,幸福有时候也会搞突然袭击。

    电影在支队礼堂内放映,至于放什么片子,于新兵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端坐在光线昏暗的礼堂内美美的睡上一觉。是的,他们现在极度缺乏睡眠。

    新兵每晚搞完体能上床,那都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往后的事情了,而次日早晨四点半又必须准时起床。每天中午原本是排有午休时间的,但午休的只有班长,新兵是不具备资格的,他们得利用这段时间无休止的折腾那床被子,踩被子砸被子叠被子捏被子修被子……除此之外,他们还得马不停蹄的整理班内的内务打扫卫生,忙碌得一刻也不能停歇。

    在安静的午休时间里,疲倦的新兵听着班长舒畅的鼾息声,默默地忙碌着各自手头上似乎永远都干不完的活儿,那真是一份煎熬。若困乏得实在撑持不住了,他们便三三两两悄悄地坐在地上,背靠着背相互依偎着眯上一会儿,并且时刻保持警惕,必须要在班长醒来之前进入忙碌的状态。班里也有马扎,他们却不敢坐,倘若马扎的声响搅了班长的清梦,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而此刻,他们可以踏踏实实心无旁鹭地睡上一觉。他们才洗过澡,身上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且有电影音乐给他们催眠,身边有一个支队的官兵给他们放哨,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妙惬意的事情了。

    荧幕上,敌对双方正摆开阵势哼哼哈哈地打个热闹,荧幕下,好些新兵正闭着眼睛呼呼哈哈地睡个舒坦。方原睡得深沉,总觉时间太短,以至于连梦都没舍得做……乐乐推醒他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随着支队值班员的口令,全体整齐起立,然后按照各大队各中队各排有序地退出礼堂。

    新兵是以排为单位往回带的。礼堂门口,各新训排长或者排值班员都在招呼本排的新兵集合。“一排的,这边,磨磨唧唧,干啥玩意儿!”“二排的,这儿呢,跑起来!妈的!”“三排的三排的,快点,立正,向右看齐……。”“……”

    王义亲自整的队,二排的新兵用与人吵架似的嗓门连报三次数,都发现少了一名。王义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莫非有新兵开小差当逃兵了。他忙责令三名班长清点本班新兵,很快清点出了结果,六班的毕力格不见了。

    毕力格是位来自牧区的蒙古族新兵,“毕力格”在蒙语中是聪明睿智的意思。也许毕力格同志真如他名字一样聪明,只可惜语言不通,他能讲一口地道流利的蒙语,却听不懂一句稍长或复杂的汉语。倘若你用汉语跟他沟通,你必须将一句句长语分拆成若干短语,有时还需配合上手势,他才能勉强听明白或者看明白。否则,他便圆睁着那双可怜又可爱的大眼睛痴痴地望着你,让你闹不明白到底是谁不明白谁的意思。

    二排的新兵立于原地,王义和三名班长即刻分头去找……

    当王义找到毕力格的时候,此君正混在别的队伍里若无其事的原地踏步哩。直到排长将他拉扯了出来,他才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你是几排的么?”王义哭笑不得的问。

    “报告排长,二排的。”天地作证,毕力格并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二排的,只是整个支队里二排有许多个。

    王义只好转换话题,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认识我不?”“认识!”“知道我叫啥名字不?”毕力格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上来。

    王义强忍着心头的不快,接着问:“那你知道你班长叫啥不?”“叫……叫…。。”毕力格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全六班长的名字,或许他知道六班长的名字,只是语言阻碍了他。

    王义被他给气乐了,他没办法再跟他沟通下去,否则,非被他气得五官移位不可。

    “六班长!六班长!你******赶紧给老子滚过来!”六班长闻声连忙跑了过来,见到了毕力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咋当的班长咋带的新兵?毬迷现眼,还能不能行,不能行说话……******!到现在为止,你们班的兵还不知道你我的名字,你每天晚上是如何教他们背条令条例的,我看就别装模作样着急背了,先记住你我的名字先,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丢人到你外婆家了……”王义劈头盖脸给了六班长好顿臭骂。六班长唯唯诺诺,点头如捣蒜。好在两人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逃兵还是出现了,人员不止一个,并且事件也不止一起。这在部队里是极隐秘且忌讳的事情,内部严禁传播,但新兵还是或多或少听到些传闻。新兵这才觉察出中队帮助他们保管钱财的深意。有道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而新兵有钱思想就不稳定,干部从这几名逃兵口袋里搜出了较多钱财,便是证据。

    逃兵虽然被悉数抓了回来,事态也没有再扩大,但这些事件足以引起支队甚至总队领导的高度重视。支队自政委以下各级政工干部连日开会,重新审查确定训练新兵的方式方法,再度提倡文明带兵,以情带兵,用心带兵。而“严禁打骂体罚新兵”的规定也严格执行起来。

    其实早在数年前,军委就下发了《严禁打骂体罚新兵》的文件,文件内容简单意思明了,但执行起来却遇到了困难。那些在一线基层带兵的班长自己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他们素来奉行“拳头下面出尖兵”“三句好话当不了一马棒”“是人就有惰性,只有疼痛最容易记住”等带兵法则,多少年来也未曾变过。一旦让他们脱离这些法则,他们就变得难以适从,背后牢骚不断:“一边只管要好兵,一边又不让打不让骂不让碰,那还咋训呀?”“既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这老爷兵压根没法训。”云云。甚至有些干部在这个问题认知理解上都存在意见分歧……

    “打骂体罚新兵”并非我军的优良传统,它最早只能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末期,最开始单应用在训练上。

    客观的说,军队作为一支特殊的群体,它是由一大群血气方刚咬钢嚼铁而又崇尚暴力的男子汉组成的。训练中偶有肢体接触,这也无可厚非,况有些士兵确实是不打不成器,这事儿在世界上也不稀罕。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无数事件的累积,逐渐发生了质变。后来发展到老兵班长可以随时随地向新兵下手,而新兵却不敢吭一声吱一声的地步。虽然有时还打着练兵的口号,但有多少老兵班长是在行“泄私欲抖淫威”之实呢?而武警部队自来还有抗击打训练科目,老兵班长可以对新兵恣意妄为的捶打。阳峰说,先前打得厉害的时候,每晚墙壁上都是要见血的……。

    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他们可是扎根在同一片土地上同胞同种的兄弟,是战场上生死相依的战友,是同一阵营里衣食与共的袍泽,而非不共戴天的世仇宿敌。

    尽管挨打骂体罚者经过长时间的淡化或者能站在全局的层面上考虑,也许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谁能保证他们在无故挨打骂体罚时,心中会没有怒没有火没有怨没有气呢?这时候假如他们被怒火怨气冲晕了头脑,并且操纵了武器,后果是不难想象的……。在一定程度上,这已经影响到我军的内部团结了。

    士兵的单兵军事素质固然重要,但队伍的内部团结永远是重中之重,数万年前的原始人就已经深刻明白这个道理了,何况是自诩早进入文明社会的现代人呢?

    支队各级政工干部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他们给新兵上课谈心做思想上的引导,单独给班长们开会,摆事实讲道理从观念上转变……。但收效甚微,打骂体罚新兵的事件还是屡禁不绝,哭哭啼啼的新兵还是屡见不鲜。支队政治处只好委派由数名干事组成的工作组,下到各个新训中队蹲点,要求彻底解决此类事件。

    起初,工作组的工作开展并不是很顺利。干事怎么说都是干部,而新兵自来就对干部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干事们“远道”而来,如何能比得上班长与他们之间的亲近呢!班长才跟他们朝夕相处,抬头要见低头还要见,况他们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干事跟班长会不会是一伙的呢?告发班长惹来了麻烦,这在部队里是有旧例的。

    干事问新兵:“你班长打过你没?”“没有。”新兵会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班长骂过你没?”“没有。”

    干事甚至问:“你班长碰过你没?”“没有。”新兵还是这样回答……工作组几乎一无所获。

    任何复杂难解的问题,到了新兵跟前,立马就被简化成单纯的选择题或判断题,回答总是是或不是,有或没有,对或不对……在新兵对干事未完全熟识理解前,他们还不敢造次,这时候,他们回答干事问题的原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聪明的干事经过几番碰头会议后,商讨出了一个很有针对性的解决办法,他们恰巧利用了新兵的这一原则:他们越过第一个问题直接问第二个问题。

    “你班长打你痛不痛?”“不痛。”新兵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班长骂你难听不难听?”“不难听。”

    “你班长体罚你们一般在啥时候?”“晚上。”……。够了,不痛说明还是打了,不难听说明还是骂了,至于体罚的时间也说清楚了……。这下总算证据确凿了。新兵几乎全部中招,工作组满载而归。

    狡猾的干事甚至利用新兵这一特点,套出了很多班长偷偷使用的手机。部队里有规定:士兵不得使用手机,班长也不例外。但本中队的干部对此事往往开只眼闭只眼,班长多是些二十出头的单身汉,有联络个人感情的需要,只要他们不明目张胆的使用手机,中队干部们也不很管。然而“远道”而来的干事可就不考虑这些,他们反而以查处此事为己之能之功。

    他们借故支开班长,然后一名干事故作慌张地窜入该班,唬得新兵连忙起立问好倒水端茶。“快!借你班长手机打个电话,有要紧事儿……”该干事火急火燎,演技一定要好。新兵来不及反应,他们中定有数人争先回答,“我们班长手机在他被子里呢!”“我们班长手机在他床头柜呢!”“我们班长手机在他自个身上呢!”……。直至班长手机落入该干事手中,新兵才恍然大悟:妈的!又上当了……是的,这就是我们的新兵同志,他们是那么的简单,单纯,纯真与可爱……

    根据工作组收集到的证据,阳峰首当其冲,他分别被工作组,新训大队教导员以及中队指导员叫去谈话,谈话的内容大同,但谈话的态度却一次比一次严厉。

    阳峰自认为凭空受了大委屈,心里憋足了气蓄满了怒,却又无处可供他发泄,他便一径跑回八中队找队长和指导员哭诉。他如怨妇般边哭边诉起来,说自己再也干不了了,谁愿干谁干。说自己在中队带班带得好好的,偏把他调去训新兵,现在的新兵都是大爷,不让打不让骂,没法训了。说什么也要回中队,哪怕不当班长当老战他也愿意……

    八中队队长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兼大嗓门,骂人比泼妇骂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训起人来不像是在训个人,倒像是在训整栋大楼:“毬你******也完不成,连个新兵都训不好,还他妈有脸哭咧!你******现在给老子撂挑子,老子上哪儿找人顶你去,要不老子跟你互换,老子明天去给你当那个班长,你来当队长,行不行?啊?阳队长……”

    八中队队长越骂越起劲,越骂越兴奋,越骂越有状态。阳峰是队长的爱将,他知道队长过分地看得起自己爱护自己偏袒自己,无论队长怎么骂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所以他越听越踏实,越听越安心,越听越不肯走。他像一个淘气顽皮的孩子死缠着爱他宠他娇惯他的父母不肯撒手一样,非得让队长找个替代他的人不可。

    亏得指导员有办法,他深知劝将遣将都不如激将,他用轻蔑的口吻道:“没出息!不让打不让骂你就训不好新兵啦?要是不让打不让骂你还把新兵给训好喽。那才显得你能耐呢!要不凭啥给你嘉奖,凭啥评你为优秀班长,凭啥评你为优秀党员。作为一个优秀班长,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作为一个优秀党员,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

    指导员转而又换成和蔼的口吻道:“你看看你,都是个四年兵了,还哭哭啼啼,成啥样子了嘛。叫其他士兵看见了,好吗?还要脸不要脸了?你不害臊我们都替你感到害臊,难道真让队长代你当班长去?”停顿的间隙,指导员正了正鼻梁上的近视眼镜,“你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委屈,队长和我都看在眼里咧,你为中队付出的那些汗水与努力中队都为你记着哩,中队哪次评功评奖落下过你,是不是?现在,中队还在为你争取一个三等功,这也是对你这些年来的肯定……”

    指导员的口吻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擦干眼泪快滚吧!滚回去好好带兵。这是命令,先执行,有啥意见等训完新兵再说,你要是训不好新兵,我看你到时候有啥脸面来见我们。记住!你现在是名班长,个人优秀不算个啥!你们全班优秀才算你真优秀……”

    指导员的话严密得让阳峰无懈可击,话中恩威咸施刚柔并用,嬉笑怒骂有劝有激。他原想插话的,奈何如狼咬刺猬无处下嘴。阳峰心想,得亏队长指导员瞧得起自己,若还不识抬举,那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他踌躇了片刻,见队长指导员态度明确意志坚定,况自己只是来诉说委屈的,如才过门的新媳妇在婆家受了委屈,从而跑回娘家寻找安慰一样,现在目的已经达到,遂只得就坡下驴。

    这事儿过去还没几天,一件让阳峰更伤心难过的事情发生了——他失恋了。这叫啥事儿?真******流年不利,倒霉到底了。不顺心的事是扎着堆结着伴来的,来吧来吧!还有啥不顺心的事情干脆一道来吧!索性来个干净彻底,来个无微不至,来个他娘的大会餐……阳峰在心里愤愤地骂道。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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