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车停在定安城的城门附近,推车的人拉开蒙面的布条,长吐一口热气,白色的哈气缓缓票上天空,是老张。
老张紧忙打开饭桶的盖子,“小年,快出来吧。”老张伸出手,一把把林年拽了上来。“来,张叔送你出城。”老张笑道。
林年舔着嘴上从饭桶中沾上的饭粒。这孩子长这么大,啥时候受过这种腹饥之苦啊……老张叹了口气,掏出钱袋放在林年手中,转身吩咐着戒严的守兵打开城门。
“记住,好好活下去,先去褚东城。”老张盯着林年的双眼。
“张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我还要给林家上下37口人报仇呢。”林年点点头,愤恨道,双目中透着坚毅,一下子成熟了好多。
“快走吧,不然一会来不及了。”老张抱了一下林年。林年抿了抿嘴,最后看了看这个曾经异常熟悉的城市,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林年甩甩头,转身,用力的迈出一步,步履沉重地走出城门。
可怜的孩子……老张看着林年孤单的背影。
走出城门的那一刻,林年冥冥中感觉到自己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林年脑海里才真真切切的闪过那晚林府血红的一幕幕,那种红不像是真实的红,而是那种浓稠的油画颜料的红。而红幕下,父亲林仰天母亲徐氏白管家还有府里从小看着自己的长大的人们,纷纷再看着自己,挥着手在笑,好像是在欢送自己离开……是离开这个城市么?不止吧。具体又是什么,林年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林年有些想哭,林年缓缓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的东西才开始沉重起来。林年看着天长吐一口气,不让不争气的眼泪再次留下,迈开步子开始用力的奔跑,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步声“踏踏”作响,风灌进全身,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每一步都像把过去的自己甩在身后,每前进一步自己都仿佛变得有些陌生。也许,成长从来都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成长的觉醒往往只需要一个慢慢无眠的长夜,林年想。
以后,可不能再哭了。
前途未卜的旅途,就此开始了。
送走林年,老张神色慌张赶着路,还不时的回头后看,没一会走到一个隐秘的街巷,再次环视四周,上面也没有放过,确定没人,老张把食指和大拇指塞进嘴巴,吹了一记嘹亮的口哨。黑影攒动,来了三个人,三人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任副将军密令,请各位务必将这封信送到上玄宗,记得要亲手送到林家大少爷林晚萧之手。”
三人接信,没有废话,齐声道:“定当完成任务。”
“此去凶险,你们三人分不同路线前进,务必送达,路上万事小心。”老张沉声道。
……
审讯室。
吴常拿着不知道哪来的白布,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鲜血,一旁,躺着任阔的尸体。忽然门外无声无息的来了个黑衣人,黑衣人躬身说道:“大人,属下办事不利。未曾找到林年踪迹,只是属下倒是撞见任阔手下的百夫长吩咐下面人去送信。”
“哦?送信?什么信?”吴常擦干净双手把白布丢在任阔脸上。
“属下偷听到是送到上玄宗林家大少爷林晚萧之手的。大人,用属下去拦截吗。”
吴常挥挥手,“那倒不必。退下吧,给我好好监视那个百夫长。还有,扩大搜索范围,我怀疑林年已经出城了。”
“是。”黑衣人虚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
……
……
林年盘算着去褚东城的路程,掂量着临行前老张给自己的钱袋,叹了口气,这根本不够嘛,钱啊……正叹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时,林年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咕作响,林年拍了拍不争气的肚皮,看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样子的,苦笑的摇了摇头,想着这两日总是睡街边陋巷,又食不果腹,甚至连空饭桶残留的米粒都觉得倍感香甜,看来饥饿还真是会让人丧失心志。林年心下打算眼下的钱可真要省着花了,住客栈太贵最好找间破庙什么的生火过夜……嗯,武侠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吃上面,能省则省,细水长流才是上策,脚力赶路的话又慢又累,不如……林年嘴里念念有词盘算着一日的开销,不知不觉得已经赶路到定安城附近的小镇子。
林年走在陌生的小镇上,看着周围的人见自己过来纷纷让开了路,不由得点了点头,心道这小镇的人都好生有礼貌。再定睛一看,周围的人都纷纷用衣袖捂着抠鼻,一边嫌弃的看着自己一边远远躲开。林年抽抽鼻子闻了闻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由得脸色微红,咳嗽了一声连忙落荒而逃了。
这样不行,得找个客栈收拾收拾。林年的少爷秉性那受得了这个,立马把之前住破庙的想法抛之脑后寻摸着要找间实惠点的客栈住下。走到陋巷,四下无人,忽然林年脚步一停,愣在了原地,并不是找到什么便宜实惠的客栈,而是又看到了一张通缉令。
“嘭,嘭,嘭。”血肉撞击墙壁的闷声。林年前额顶着墙壁,看不出表情,左手有节奏的一拳一拳砸着青砖铺就的墙壁,拳头砸的血肉模糊直滴血,林年浑然不觉仍是“嘭,嘭,嘭。”的砸着。不久,林年漠然的走出了街巷,一缕缕通缉令的碎片在街巷半空飘荡,像是发丧的白纸。
通缉令与之前定安城的文字叙述前面无异,只是后面又多了一行小字。此人后被定安城守军副将任阔逮捕,但此人武功高强,杀死任将军后破狱而逃,惶惶天威犯下如此滔天大案,此人罪不可恕,若有人发现其行迹,即刻禀报官府必有重赏,诛杀此人者,赏银万两。
“小年,你先走。此人武功高强,连林将军都抵挡不住,让他发现你就完了。”
“那怎么办!那林家上下37口的血海深仇就不报了吗!”
“小年,你听任叔叔说,你现在是重要的人证,他发现你,必定狗急跳墙下杀手,那到时候再翻案就难了!你先走,咱们搜集齐证据一定可以让你沉冤得雪,让林将军瞑目啊。”
……
任叔叔,骗人的吧。林年捂着脸,手上的血在脸颊上流淌。吴常发现我不在了,肯定会对你下手的,就算你知不知情,吴常也不会留下后患的,我好傻……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么想杀我?为什么这么多人好像都是因我而死的……为什么!
回声绕出去好远好远,悠悠的飘向天空。
天空一边寂寥,寂寥无声。
林年抹了一把脸,脏乎乎的脸混着血,看不清容貌,身上复杂的气味更是让人避之不及,想着自己之前还顾忌自己的形象要去找个客栈的想法,林年不由得一阵惭愧,如此血海深仇未报,如此多人的为了自己而死……逝者怎能瞑目啊!以后就这样吧!更不会让人联想不到通缉令上的画像!
林年抬头看天,甩了甩手上的血,答案,我会自己追寻。
林年混上一辆运货的马车队,一路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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