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您这‘图鲁柯’原来是这末来的,可真有意思,那您跟这儿也得管不老少人吧……?”德寿问。
“嗨,就这五六十号小兵的吃喝拉撒睡,再者就是每年格帮内务府给宫里采办点山货五的,一句话,就他妈是个碎催!”
*碎催:满语替人忙碌服务
“这么说您家来这块儿也有年头儿了吧?”
“那敢情……地根儿呣家那老祖宗在热河围场护军营里当差,要说论职位职位也算不大不小,当个护军统领,后来不是征大小金川吗?皇上让跟这儿建云梯健锐营,建营缺人哪,就调防到这儿当护卫。监督香山这儿番子营的番子建碉楼,练云梯兵,呣这老祖宗都赶上了,从那当儿起到眼下,就一直没走……”
“好,也有个小一百多年了……”德寿说。
“赶情……可这一百多年什么也混着,到末了还他妈是一碎催……咳!”图鲁柯说。
“……别别,满嘴……跑舌头啊……”他阿玛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嗄哑的小声说。
“这年头……不能胡唚不是,呣这孩子,跟他说多少回了……就是听不进去……”他小声对其他几个老人说。
“咳……!怎么好……”那几个老人叹口气。
……
“怎么……您还会玩儿八角鼓子,挺有雅兴的啊。”德寿笑着说
“嗨,没事儿烦了玩会儿……解闷吧……对了,净听我这穷叨唠了,您几位来呣这儿——?”他边给德寿倒茶边问。
“呣是外火器营的,今个来您贵地是因为拿一名窝赃犯的事儿。”
“哟,外火器营,那早先可是有位弹八角鼓子唱岔曲儿的老前辈呀,叫……我祖爷爷认得他……叫什么来了……”他拍着脑门。
“您说的是不是文家那老祖宗文小槎啊?正白家的。”德寿好像听老辈说过这位旗人演奏家。
文小槎(cha):清人《朝野杂记》:文小槎者,外火器营人。曾从征西域及大小金川。凯旋途中,自制马上曲,即今八角鼓中所唱之单弦杂牌子及岔曲之祖也。其先本曰小槎曲,后讹为岔曲,又曰脆唱。此皆闻之老年票友所传,当大致不差也。见清人《朝野杂记》
岔曲的来源还有一种说法,即当时有宝小岔者创此,待考。
“对对对!您瞧我这记性……文小槎,就是这位老先生。——我跟您说,早先乾隆年间,咱这健锐营,那可是——要吃有吃
是要喝有喝,为什么呢?乾隆爷一年得有半年跟这儿,又是‘千叟宴’又阅操练兵,要说那当儿咱方字门可不亏嘴,一个兵隔三岔五的发牛羊肉,哪家不得分个五斤六斤的!……听说恁营的那位姓文的大爷,也跟呣这儿一块儿墩儿练兵,平了金川之后回来的道上,凭着一手八角鼓子,让阿桂大将军*高兴了,就时不时的连他叫过来香山唱曲儿,从那当儿起,咱健锐营八个旗里头学这玩意儿的就海了去了,可没成想,皇上一宾天,和珅小子一倒,再加上闹什么白莲黑旗,咱这儿可就惨了……您瞧,我聊哪去了!对了,您来呣这儿,是上哪个衙门办事呀?”
*阿桂大将军:乾隆三十六年,阿桂受命率军最后全面平定大小金川。
“您这儿有位叫阿尔素纳的么?呣这儿有点儿挺急的公事儿求他帮忙。”德寿说。
“哟!您是来找呣阿大人的呀!那是呣的顶头上司啊,要说呣这头儿那可是吃过见过!紫禁城里头——平淌!行,我带您过去……”
他从帽筒上拿起一只破了边的暖帽戴在头上,又在抽屉里来回翻弄什么。
“阿玛,您瞧见我那挂朝珠了么?”他问那剥狸子皮的老头。
“你额娘……昨个就拿回……家去了,说涮涮上头的油泥……”那老头含糊不清的嘟噥着,他满脸是深深的褶子,牙好像也掉的没几个了。
“……忒脏了,那油泥都渍满了……呣这孩子,打小就不会归着己个儿……什么事儿都得他额娘……都这岁数了……”老头吸了一下鼻涕,瞪着黄绿色的小眼睛小声对其他老头说。
“咳!怎么好……”那几个老头瞄了一下德寿,瘪着嘴动了动。
“……我阿玛地根儿是正白旗的牛录章京,八十多了,老糊涂了……”他不好意思的说。
“嘿!要说粘鸟打兔子,那他可是行家里手……呣家三天两头的不断野味儿,守着山哪!……您几个办完事儿,咱喝几盅儿?昨儿弄的这只果子狸,这就炖上,加点花椒大料,炖得烂烂儿的,再砸上点蒜泥,那叫香!我这还有一坛子陈年老酒哪……是从松堂后边的破房子里的地窨子里找着的,我咕摸这还是乾隆爷那当儿留下来的,一直就没人知道不是……”他捅捅德寿,挤了挤眼。
“先谢谢您了,我瞧……咱先把公事儿办喽?您这当儿得空儿吗?”
“没什么事儿!正闲得五脊六兽*呢,这不是,正跟这几位老爷子哨*呢么,怎么?您刚说的……呣这儿有个要犯?怎回事啊?”
*五脊六兽:中国传统建筑的一种装饰,多用于宫殿建筑。古建筑物是由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组成,统称五脊。在五脊之上安放有六种人造的兽(正脊两端各一),合称“五脊六兽”。正脊的两端是龙吻。垂脊上的五种兽分别是:狻猊斗牛獬豸凤押鱼,这五种兽合称为“螭吻”。古籍:“螭吻,形似兽,性好望,今屋上兽头是也。”传说龙生九子,螭吻是其次子。除了起到一般的装饰作用和体现高贵外,“六兽”还有一个特别的用处,就是保护房屋。古建筑多为木结构,在房顶两坡瓦垅交会点安装上“六兽”,对房顶起到了严密封固作用,能够防止雨水渗漏。*哨:满语没边的瞎侃口若悬河
“呣外火器营近起来闹一种‘好大脸’,夜袭路人不说,还劫人财物,好,这一查不要紧,那窝赃的主儿就是贵营正白旗的,呣春大人让我找恁阿尔素纳大人,把这小子拿喽,这事还真得麻烦您了。”
“嘿!呒这儿倒是听说过,还真有这事儿啊——等着,饶不了小兔崽子!”图鲁柯站起身来。
“那……您说咱怎么着?”德寿小心的问道。
“行,咱这当儿就去印房儿,我咕摸这当儿大人在呢。”
“那您也骑马去吧,快当。”
“不怕您笑话,呣这儿的马都他妈让呣给开*了!没辙,架不住馋哪……”图鲁柯捂嘴直笑。
*开:满语吃
“这呣早就知道了,我要跟您念叨一句,您可别不高兴啊,就当个笑话听,呣营子给恁健锐营编了一顺口溜——马肉开斋健锐营……”德寿笑着说。
“那我怎不知道啊!上句是‘香酒活鱼蓝淀厂’呵……瞧见没有,这前一句是抬你们的,后一句好,把呣检锐营这点德性都描出来了……”他哈哈大笑,一对小眼眯成一条缝儿。
“您哪,就骑呣的马过去吧。”
德寿把一个人留在印房里候着,把马让给图鲁柯骑。
“行,那我就过把瘾,有日子没玩这玩意儿了……”
图鲁柯一揪马缰绳,左脚一蹬马镫,“唰”的翻身跨上马背。
“嗯,一瞧这劲头,这马准是额尔多斯产的,还行,前裆宽,高七寸儿*,就是瘦了点儿,要我瞧啊,这马跟他妈这当儿咱旗人似的,亏嘴。”图鲁柯骑在马上揪着马缰绳在地上转着,不时的发出斥马的口令。
“这还真让您给说着了,人都吃不饱呢,谁还顾的上它呀,您说是不是?”德寿说。
*前裆宽高七寸:满蒙族八旗骑手给良马总结出来的标准:一,即马的两只前腿中间的空隙要宽二,马蹄底部到上面的关节要有七寸长,这样的马可称好马。
“走着——?”
“走着!”
“驾!”
一行人驱马直往香山大坡上驰去,马蹄下腾起一阵烟尘……
……
一上香山宫门口大坡,德寿发现官道两旁有很多旗装的男女在摆地摊儿,上面放着一些古玩字画,小摆设之类,几个洋人在挑选讲价。
“这些人都是内务府的家眷,宗室苏拉*,眼下没辙了,都豁出脸去卖家喽东西呢,您瞧,那个老太太没有,内务府二总管的额娘……那儿不是正卖一官窑青花帽筒呢么。”图鲁柯指着前头小声说。
*宗室苏拉:闲散贵胄,没职位的黄带子等。
“洋人也让来这儿啊?”
“嗨,这还不都是李中堂他们弄的,这学洋那学洋,就他妈恨己个儿没长一金眼窝子*了……您还不知道吧?这当儿兵部都改叫陆军部啦。”图鲁柯说。
*金眼窝子:清时满人对欧美外国人的称呼,指他们的蓝绿黄色的眼珠而言。
“我怎么不知道啊,这当儿这洋务运动折腾的正欢哪不是,听说咱皇上对这个最上心了……”德寿小声说。
“……再上心这也不是皇上一人定的下来的事儿,您说呢……?”图鲁柯凑过来说,德寿闻见一股很浓的酒味儿。
“这就不好说喽……心照不宣吧……咱哪,俩饱儿一倒儿,反正至不济的也能弄俩窝头——弄块臭豆腐一拧格儿——混吧。”德寿给马轻轻抽了一鞭子。
“可我就不明白了,咱太罕佛爷那当儿干嘛就非要进关来呢?跟关外打打狍子兔子,吃腻了再弄几条大塔玛鱼,那日子多得*啊,瞧瞧他这后代子孙,这当儿混的比他妈花子也强不到哪儿去……哼……”图鲁柯愤愤的小声说。
*得:(dei老北京话好合适快乐
“……您可留点儿神哪,这当儿巡捕房的那帮王八蛋耳朵尖着哪啊……”德寿转头瞧了瞧四周围。
“甭怕!呣香山管这个的人物兄弟我算老大,没人敢抖这个机灵儿。老百姓不容易,真有挡横儿的,大家伙儿一块儿攒丫挺的……”图鲁柯挺着胸大声说。
“这的山里人真硬气,汉子,别瞧就远这么十来里地,跟火器营人就是不一样——”德寿心里想。
……
一行人上坡向左一拐,一座高大的营门矗立在前面,这是一座砖石结构的过街楼式建筑,最上边镶嵌着一块青石横匾,镌着几个潇洒秀美的大字“飞虎云梯健锐营”落款是“乾隆丙申御题”,都已苔藓迹斑斑。
楼门两边各有一条石镌的楹联,上联是:志喻金汤健勇常服蛮夷界下联是:威宣壁垒猛士永镇八荒徼
楼的两旁是一道高高的营墙,沿着山岗蜿蜒远去。
这座建筑远看还挺壮观,但仔细一看,却有一种由于多年不修葺而形成的风雨飘摇苍桑之感。
两扇破旧的大铁钉门紧闭着。
几个兵正在楼上闲聊打闹。
一阵三弦与八角鼓声从上面传下来。
“嘿!恁头儿在嘛嗨?”图鲁柯朝上喊。
“您说的是巴拉泰参领吧?跟这儿呢,正玩八角鼓子哪,您等等儿啊……”一个小兵俯身下来小声说。
……
“图鲁柯!你小子干嘛来了?媳妇又跑啦?”过了一会儿,一个脸胖胖的,当官模样的人探头说。
德寿注意到,他胳肢窝里夹着一卷翻得破烂的小黄纸书,手里还拿一只八角鼓。
“……她跑了怕什么呀,你媳妇不是还在哪么?你媳妇比我媳妇嫩的多哪……小丫挺的,跟哥哥我斗贫是不是?”
图鲁柯扬脸朝上头骂着打趣。
“你丫哪儿混一马嗨?那宰了的白鼻梁又他妈还阳啦?”那当官的往下吐着瓜子皮,嘻嘻的笑着。
“要真这样儿那敢情好了,可惜都成大粪进了茅厕喽……嗨巴拉泰,甭他妈逗贫了嘿,呣可进去啦啊?”
“那几个主儿是哪儿的啊?瞧着面生啊,等等儿,我这就下来。”他说。
“哪儿的?人家是外火器营的弟兄,找咱阿大人办公事儿的……”图鲁柯大声说。
……
“轰隆——吱——”大门缓缓打开了。
“外火的?”那当官的从里边摇晃着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德寿几个人。
他是个矮胖的中年人,俩眼透着狐疑的神色。
他不停的往厚嘴唇里丢着瓜子,又飞快的吐出皮来。
“……外火器营委参领德寿给大人您请安了。”德寿赶忙打千。
“别介别介,受之有愧……干嘛呀,都是一边齐*的,您请起来。”巴拉泰搀德寿。
*一边齐:意即官职品帙相同
“恁那儿比呣这儿强呵,呣这儿是‘马肉开斋’恁哪儿是‘香酒活鱼’,那上这儿干嘛来呀?想捋点酸枣儿消消食儿?”他饥讽的说。
“巴拉泰,你小子别他妈人五人六儿的了嗨,人家有急事儿,赶紧放人进去……我的朋友,给点面子……”图鲁柯把巴拉泰搂到一边小声说。
“不是我为难恁几位,现时印房里下了公文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营区瞎逛不是……那行,恁几个先进去签个名儿吧。”巴拉泰把瓜子一扔,拍拍手带一行人进了大营门。
巴拉泰把德寿带进大门,在门房一本皱皱巴巴的毛边纸簿子上画了个花押。
“可有一节啊,您带的那几个弟兄只能跟这儿先委曲会儿了,就您一人进去,上头就这末定的,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咱谁也别为难谁。”巴拉泰摊开手说。
“行,听您的还不成吗?”德寿笑着。
德寿让随行人在这儿等着,然后和图鲁柯随着巴拉泰沿一条大道向里走去。
……
这是一个广阔的丘陵盆地。
山紧南边是一道平缓的山梁。
不远处,三座高大的殿宇矗立在大道的中间。
“这是乾隆年间建的平定大小金川御碑亭。”图鲁柯向德寿介绍说。
“前些日子一个洋鬼子楞要出钱买走它,真他妈有病!”巴拉泰说。
“卖啊!不卖是他妈傻二格!高高儿的喊价儿!宰他们丫挺的!”图鲁柯瞪着眼喊。
“你丫的就知道卖!这是咱大清的国宝,知道不知道?”
“管它丫宝不宝呢,我就知道反正这他妈脑袋瓜子不塞饱喽不行。”
……
(本文所提到的三块石碑久已遗失,现从其它资料中引证在这里,以飨同道。)
附:
御制平定金川美诺勒铭之碑
御制平定金川噶喇依勒铭之碑
御制平定金川勒乌围勒铭之碑
御制平定金川美诺勒铭之碑碑文
首祸者必有奇祸之遭,背德者必有凶德之服,盖赞拉之道祸,实由促侵之叛。而促侵之背德。亦有赞拉之启户口,故戊辰之役。以救赞拉面有促侵之征。前因金川侵扰小金川。官论之不从。辄敢于抗,戊辰科遣经略大学士傅恒统率劝旅征剿,我武方扬,而沙罗奔郎卡穷乞命。因矜蠢,遂允受降。泽旺乃得复归故地,郎卡始尚畏俱敛迹,未十年辄思吞噬邻封,时相仇杀,彼时以蛮触争衡乃其常事,亦遂听之,郎卡既死其子案诺木转与小金川曾格桑狼狈为奸。负恩梗化,复劳师旅,深侮前此之姑息矣。兹辛卯之师,以伐赞拉,并促侵而扫。僧克桑恃有索诺木之觉恶,欺蔑邻疆攻围鄂克什官寨,占其境地惩其土司。辄前督臣额尔太等往谕罢兵返地,逆酋阳奉阴违,侵至辛犯夏。僧克桑乘索诺木侵害革布什咱土司之衅益复滋事,替且修筑碉卡谋抗天朝。势不得不加以兵革,而阿尔泰因循贻误,遂命温福由滇入蜀授以大学士统兵征剿。即攻克巴郎拉,继又克达维一带,以至资里,官兵抵路顶宗,仍不能进,壬辰夏,阿桂以参赞赴南路统兵,于是年冬攻克僧格宗,甫半月即乘胜攻得美诺,其余寨落悉传檄抚定,小金川平。而僧克桑逃往金川,索诺木匿而不献,于是移兵并讨促侵矣。彼其缓则颉利突利之相保。然而地险人强。机谋深造远。则赞拉远不如促侵,以故美诺再入而再克。美诺未尝不险,而一克僧格宗,其势遂如破竹,逆酋僧克桑初窜布郎郭宗。温福由明郭统兵往捕,僧克桑已从美诺沟遁人金川。擒其父泽旺以归,温福为将军,始犹勇往。断乃诛于筹画,又不得人心,癸已夏贼众从后路潜出,遂有木果之变,美诺亦复失去,乃奏阿桂为定西将军。发八旗劲旅往剿,阿桂部署稍定,于九月二十九日是兵,自资里至美诺,五昼悉行恢复,实为神速,而僧克桑既至金川,索诺木羁留不适,即其谋授木果木,但令小金川贼目七图安堵尔,同往美诺号召,而不使僧克桑复还故巢,则索诺木之密图吞并赞拉,以资吞食旁近土司。抑且欲侵及内地。固已渐露端倪,罪恶贯盈,实难轻遣耳。虽南有僧格宗北有明郭宗,而我师奋力攻取,无不力摧坚碉,遂据官寨之穴窖美诺为小金川官寨。即其巢穴也此固。皇天助顺,将卒尽力,崦亦首祸前德之招,是用勒铭酋巢,永镇笮徼。
乾隆丙申仲春吉旦良时
御制平定金川噶喇依勒铭之碑
向不云乎。弗加征而自臣属,谓之归顺,始逆命而终来服,谓之归降。若今索诺木之穹。率兄弟出碉献印,不得不可谓之归顺,即归降亦不可得而方云。彼其抗命相拒,历五年之久,兹已穴。火器围攻,腹心溃内。羽翼失旁。官军初围贼巢。蚁众犹负嵎抗拒,我兵形穹迫,先是逆酋之母姊妹倩急,自请遣人回巢招谕。索诺木乃遣其兄罔达克彭楚克以次诣营恳求,皆就拘紧。其党恶布笼普拉阿木等,先后求降。山塔耳隆木坦等并经擒获。于是进围益急,贼势日。官军复摧其近碉,断其各道,番众惘俱。纷纷溃出,索诺木遂其兄弟莎罗奔甲尔瓦沃杂尔思丹巴及两土妇并助恶之大头人丹巴沃杂尔阿尔鲁绰窝斯甲尼马噶喇克巴借两喇嘛寺所属二千余人出寨。逆酋跪捧信印。群皆泥首乞命。于是罪人斯。献俘奏岂。方将创刚若搜穴,利斧其吭。生擒亦易。旦夕灭亡乃始甸匐请命,又安得比之肉袒牵羊。噶喇依者,盖其世守官寨,故多深堑高墙,我师万层险历。千载威扬,譬之大木已尽去其技叶,则根本亦可待其立僵。然而逆贼有言,官军若至肖毁其重器。聚族焚而自戕。使果如所云。则虽献猷蒇事。终不如生擒尽美尽善之为庆,是盖凶渠罪大恶性极而且贪生苟延。以致献俘阈下,明正典刑。于是疆界厥地。屯戌我兵,镇群蕃而永靖,树丰碑以告成,岁在丙申仲春,日吉时良。
乾隆丙申仲春吉旦良时
御制平定金川勒乌围勒铭之碑碑文
美诺既克,移问促浸,狼狈为好,而更谋深,劫木果木。自壬辰冬攻美诺,逆酋僧格桑窜入,索诺木匿而不献。于是移兵声讨促浸,时温福为将军,由功蔼尔拉进剿,阿桂为参赞大臣,由当蔼尔拉进剿,温福旋攻据昔岭,遂驻木果木。师久不得进,温福拙于谋,以营中所有之兵筑卡布守,既耗兵力,且以分而见少,癸已夏,贼酋窥其无能,乃遂狡谋,令贼目纠众自美济沟及大板昭潜出,号召赞拉降番复叛扰木果木后路,温福漫无布署,军营为贼所劫,绿营俱兵,一时俱溃,温福被害。其余大臣官员兵力阵亡者甚多,我朝用兵从无如此挫折者。思之实堪切齿。其恨至今,将士何辜,弗雪冤沉。兵威天振,劲旅继至。师分两路,各噶马尼。去岁水果木之失,皆由营中无满州兵为之表率,亦由温福等奏阻,故已派而未遣,及温福既事,知绿旗兵之终不足恃,乃派健锐火器营兵二千,吉林兵二千,索伦黑龙江兵二千,并派西安荆州驻防满兵四千前往,以为之倡,又添派陕甘滇黔两湖精锐数万合力大举,以阿桂为定西将军,丰升额明亮为副将军,阿桂遂统八旗劲旅,阅五昼夜而恢复赞拉全境。乃进攻促浸,甲午正月,阿桂自西路攻克谷噶丫口,占其山梁,入贼境百余里。明亮亦自南路攻克马尼,此为再进克捷之始。军声大振,上下同心,据忠敌汽,西路遂进,南路略尼。去岁勒乌围从西路进攻,噶丫口,遂能抵要所进据,皆其险隘,明亮等既得马尼,随时有小捷,然庚特马邦终未易攻进,于是遂专望西路之得手矣。克罗博兵以罗博阿桂自丫口进攻为贼人紧要门户,因派五路分将领率之,超越而登,遂将罗博瓦山峰及山冈碉卡攻克。喇穆喇穆,并占默格。时,阿桂自三月间攻得罗博瓦,阻雨数月,至六月初稍睛,遂克其冈下之色朋普。又于六月下旬尽克喇穆喇穆山梁及日侧丫口。七月中又克其克布达什诺大堪,并焚烧格鲁瓦角寨落。十月中复占其默格尔山梁,其地在日尔人当噶之下,营噶尔博之上,向阅地图,指以咨询阿桂,而所筹适相合,即占此山梁,遂克密拉噶拉木大寨,并克获立叶各寨,我兵势益联络矣。获康萨尔木思工噶。时阿桂自十月攻得默格尔,驻兵密拉噶拉木,几两月余。至乙未正月十二月,官兵乃攻克康萨卡山梁,其险倍于他处,贼之守御亦更坚,而官军于三月内全得之,其后复因雨雪屯兵三月,至四月初十日,天霁雨消,中四日中夜,官兵潜进,攻夺木思工噶,克丫口,阿桂自谓一旦而攻三年末竟之功,洵不妄也。逊克尔宗,其险验托。逊克尔宗为勒乌贼巢外险。自前岁四月间攻之,经年末克。阿桂自得木思工噶克丫口之后,于五月间攻克噶尔丹喇嘛寺及噶朗噶。又抢占舍图枉卡,已居高得势,而留逊克尔宗在后究属非是。乃于五月十二日派兵前往,时雾气四塞,官兵乘势攀越崖坎直至碉根,遂得其地下石碉,术城。悉行攻克。是月也,丰升额之力居多,因封其公下果毅下继勇二字。嘉其往祖领宜都之绩也。凡此数处,林立坚碉,屡次攻剿,我师实劳,据昆色尔,乃近贼巢。北军亦至,隔河匪遥。七月初二,官军乘夜潜迸,直至昆色尔山梁,蚁附登碉,立时攻克,初四日夜,官军纵火焚贼寨,至拉拓喇嘛寺,飞腾而入,又得喇嘛科尔三寨,并攻克则大海,竭三日三夜之力,占地纵横三四十里,焚其碉寨一百三十余。先是明亮在南路,经其株守无益。令移兵北路会剿,甫至宜喜,即得达尔图山寨,至是后,于如寨攻进,连克额尔替石真噶等寨。尽得其上下沙尔尼之地,与阿桂军营仅一河之隔矣。曰勒乌围,贼旧官寨,垣因碉高,力守要害。经楼辅车,陡坎画界,木卡石城,蚕簇鳞绘,紧寨周遭,援路截其,泅水拽桥,囊土济师。勒乌围为贼旧巢,恃其碉高墙厚,守拒甚力,且有转经楼相椅角,中间碉卡鳞次,又阻以高坎五层,殊不易攻,阿桂于勒乌围转经楼之中,帑栅以截贼人援路,并令次冷角寺一带官兵,由西北而南,沿河穴道旁出,轰以地雷,凡此百计,用尽无遗。并于所掘地道中用炮轰击,坎下掘沟拒贼众抢石。凡可以用力设法者,筹画备至。阿桂可谓善于谋矣。四面炮攻,碉摧垣裂,遂督大军,斫墙冲开,游魂弗友,奔进蹩跸,大功成夕,中秋八月。官军四面合围,炮轰枪击,并抛掷火弹,所遇碉卡,或拔栅斩关而入,攀援踊跃而登,呼声四起,贼众披靡,歼戮殆尽,帷莎罗奔兄弟及贼目丹巴沃杂尔闻风先窜,究亦难逃天网,计亥至丑三时,将勒乌围官寨,转经楼喇嘛寺悉行攻克。凡贼恃以抗拒之处,一夕无不摧破。时乙未八月十五日夜也。众军之力,一帅之谋,靖彼贼巢,安我蜀陬,屯乎厥忠,单乎厥戎,铭志鸿功,永示千秋。
乾隆丙申仲春吉旦良时
……
德寿看到,在那个叫“狼涧沟”*的山坳空场上,许多兵勇手持藤牌单刀在操练着,整齐的呐喊声在山谷里廻荡不已。
*狼涧沟:香山西南山凹,传昔时其地有老狼栖息,人见其衰败状,遂怜而馈食。久,狼毙之,土人呼其地狼儿涧。地山体多优质青石,自古香山一带庙堂陵墓石材多于此地取给,明正德季最盛。旧,土人曰取石之所为‘石塘’,塘深可盈数丈,其中斧凿之痕累累然。香山北有地曰‘白土山’亦有石塘。
“前几天还没这一说哪?怎么……”图鲁柯纳闷的问。
“……这程子不是闹这洋务呢么,好劲!一帮鬼子乌秧乌秧的就都来了,都挎着个照像匣子,拍这个拍那个,瞧什么都新鲜,还进印房折腾哪,前几天窗户寺*儿的罗刹洋鬼子和尚又带几个洋女人来瞎串悠,楞要拍乾隆爷的御照,阿大人大怒,把他们轰走了,紧接着就下了这道公事。”巴拉泰说。
*窗户寺:在香山南河滩村与杏子口之间,元代旧刹,规制宏大,依山而建,明某珰改建为昌化寺,土人俗呼“窗户寺”或“窗花寺”,同光年间俄东正教踞此传教,民间有微词传闻。
寺后沿山径可达八大处及黑石头板担沟天台山一带。一九五二年西山造林事务所接管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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