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涩和疲惫很快席卷了我,眼眶周围似乎泛起一圈白光,若隐若现。我扶着墙壁,缓步向前,粗糙的纹路在我指尖划过。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我忽然对于先前的信心感到多少有些尴尬。现在想这些干什么呢?一没人二没死人的。
满耳的脚步声缓慢而混乱,显得这死寂的地方更死寂了。“嗒嗒嗒嗒嗒......”我停下了脚步,皱紧眉头。我的脚步声再乱也远没有这么急促。我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两只耳朵都冒气了冷汗,听着那从前方传来的声音,和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嗒嗒嗒......”在我咬住嘴唇的一刹那,倏地,我眼前一片强光,那感觉像是站在太阳对面朝它睁大着双眼。我捂住眼睛,那亮光送来的刺痛,还不如让我一辈子呆在黑暗里。
纵使闭上了眼睛,还感觉眼前一片通红。随即,那像是磕伤了留在皮肤上的通红渐渐隐去,“嗒嗒嗒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听到的更急促,我明显感觉到它离我越来越近......
我仍没有睁开眼睛。怎么办......要不要跑?......我靠怎么能不跑谁知道又是什么怪物?就算蹦出个天线宝宝,睁开眼他给来句“你好呀”不也给吓死?
快跑啊!我都想骂猪了,那两只已软成棉花的腿才终于用上了劲。我闭着眼睛极速转过身,心说好歹不用污染我可怜的眼睛了。可我刚迈出前脚,打算撒腿就跑时,我的肩膀被不知是手还是爪子还是什么东西一把按住。完蛋了!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就要变成空白,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我。”声音响起的一霎那间,我的大脑真是一片空白,但随即就快被各种心情挤爆了。是吴痕。我靠我转过头去该说什么?问他这是哪里他大概也不会说,这一类问题他都快被我问烦了。或是骂道:“吴痕你个猥琐至极的变态!竟然把我堂堂洛家小姐一个人丢在这种鬼地方!”或是高冷地转过头去,狡黠地一笑道:“你是谁?”之后的剧情估计就和电视剧中的复仇差不多了。
可纵使愤怒充斥着我,也不可否认吴痕的出现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至少对比起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转过身,终是没有说出极端的话,但仍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看着他,半晌,才发觉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从他身上散发。我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手电筒,打开按钮,照射在他身上。
全是血。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没有血迹。有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成了紫黑色,而有的地方仍是鲜红。但是,他的衣服并没有明显的撕裂的痕迹,所有的血迹都在衣服表面。不是他的血。
他拿过手电筒,似乎瞥了一眼我的手腕,便把手电关了,说道:“还好你没有找到我。”
“发生了什么?”我隐隐感到担心。
“跟我来。”说着,吴痕转身向着他刚刚来的方向走去。也许是黑暗中待得久了,我隐约能感受到一些细小的光线,进而分辨出吴痕依稀的轮廓,便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路只有我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尽管没有打手电,我却始终没有扶着墙壁走。拐了很多个弯,吴痕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在黑暗中也走得极其顺畅。
终于,他停下了。我走到他身旁,不由惊讶于眼前狼藉的景象。那是一片死人。他们倒在地上,衣衫褴褛,一块一块凝固的血黏在他们身上,身边。也许说四五个发梢还滴着血的死人,对比起恐怖小说里死人堆中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不完整的死人,简直不值一提。但这样真实的景象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都会令他不寒而栗。何况,制造这一场景的人,就在身旁。
我看向吴痕。在他冷冷的眼睛的照耀下,我那唯一幸存的一点安全感全被扼杀了。他的目光缓缓从死人中间移向我,我心中一冷,这厮真想把我也丢进去?
“你......你想干嘛?”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那么几个彪汉都被他给灭了,他要是想算计我岂不是易如反掌?
“知道他们是谁么?”吴痕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尸体。
我眯起眼睛看向那里。这种恶心的场景一般来说我是万万不会看第二次的,最多答他一句“不知道”就结了。但这些尸体似乎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注视着尸体,从一个人的头发扫到另一个人的脚跟。可当我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一个男人手腕上的刺青时,我忽然感觉像是被电了一般地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真的是他吗?不......肯定不是......怎么会是他呢?
我思绪一片混乱,颤颤巍巍地朝那个男人走去。走到他身旁,一种熟悉的淡淡的香味飘进我的泪腺,瞬间双眼就模糊了。我蹲下,捧起他的手。手腕上的蛇皮刺青却依旧清晰地刺进我的眼睛。他背面朝上,我把他翻过身,苍老的脸庞映入视线,似乎有着许多的不甘。“爷爷......”我轻声唤着,可他欲张开的嘴,再也不能应答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爷爷下毒手?我浑身烧得滚烫。爷爷也被卷入这件事了吗?还是说......是我被他卷进来的?我扶起他的头,一种从未感到的阴冷向我扑来。他脸上斑驳的血迹在泪水中化开得很可怕,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会这么陌生?
勉强站起来,我感到头晕目眩。爷爷的脸在我眼前晃荡着,那种奇怪的感觉伴着无尽的愤怒从我心底散开。我指着吴痕的鼻子,发了疯般地吼道:“你他妈就这么点能耐?要杀把我也杀了啊!来啊!”
隐隐的光圈中,吴痕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火气更大了,从后腰抽出短棍就向他扔去。妈蛋。小爷跟着你们一群神经病受苦还不如自找痛快。
吴痕一把握住向他飞去的短棍。说实话,我本来就没预料会砸中,反正砸不砸中对我来说结果都一样。我恶狠狠地盯着吴痕,心说我他妈真是死也记住你了。
吴痕向我靠近,像是安静的浪涌来。他站在离我只有一个烛光长度的位置,垂下了眼帘,轻轻地叹了口气。换作平时,这像是被扑朔迷离烛光映着的脸必定是最令人心疼的,但我现在却变得比他还平静了,平静地不用呼吸。
“你误会了。”他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杀他们的人,已经走了。”
我整个人愣了一下,不是吴痕?但我随即冷笑道:“那会是谁?”
“我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躺在地上了,”吴痕打起手电,“那人在翻他们的衣服。我试图把东西抢过来,但还是让他跑了。”
他说的是实话?我微微皱起眉头,可吴痕的脸从来都不会有一丝波纹。我本该继续怀疑或者质疑他,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趴在爷爷旁边,失声痛哭了起来。就这样哭了很久,我的脑海中塞满了爷爷的脸,他对着我笑,对着我哭。我多想捕捉到那些画面,让它们一直这样放映下去,可是一瞬过后,又是另一张陌生的爷爷的脸。
“走吧。”吴痕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严肃地快要让人落泪,“你别无选择。”
吴痕的面容总是那样认真,我真的很想相信他,但我不敢。可无论如何我都得跟他走,他说的没错,我别无选择。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中一凉。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爷爷,还没凝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硬是转头才跟上了吴痕。但此时的心中,已多了一份戒备。
沿着细长的暗道走着,我发现陈旧的墙壁上并不只是灰尘。手电惨白的映照下,墙壁上一些密密麻麻的痕迹隐约显现。粗略地扫一眼也许会觉得这只是因为墙壁有些岁月了而显得毛糙,或是被什么虫子蛀了。但若要仔细地看,就会发现这些痕迹显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有人刻意刻上去的。这些细小的凹陷横排交叉排布,所以让人一眼望去以为排布地毫无规律,但实则一行一行整齐得很。我从小就爱和几个邻居家小孩玩“写鸡毛信”,所以对这种看似杂乱无章的文字特别敏感,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现在尴尬的处境吧,人悲伤时总需要一些幼稚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但还没无聊到去研究这些文字的境界。也就是瞄一眼罢了。吴痕的手电打得很低,也没有照到顶,所以不知道这地方有多高。实际上假如我大吼一句“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也许就能估测高度了,但我没这胆儿啊,指不定那个神经病要真是杀人犯,他就把我灭了。
越往前走,这两边的墙壁越是夹得紧,估计已经撑不下个相扑运动员了。忽然一处,墙上的字没有了,一条深沟把之前的字和后面的墙壁隔开。那后面的墙壁看起来更加古老,地下的墙角边都是一团一团的绿霉。渐渐地,我感觉耳朵有点不对劲,很涨。两堵墙的后面传来连续不断的“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对耳膜很有压迫感。
我看着墙角越来越多堆积的绿霉,忽然撞在了吴痕的背上。我揉揉被撞疼的鼻子,心说你个杀千刀的忽然停下来也不提醒一声。
正心想大概他也觉着耳朵不大舒服才停下来的吧,忽然发现不对,他好像察觉到了点别的什么。顺着手电的光,我发现前面的墙壁上有一幅巨大的壁画——尽管色漆已脱落地非常不堪,但那给人的强烈色彩冲击力仍没有逝去。手电的光逐渐往上,我勉强看清了眼前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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