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走了?”搁浅浅正打算追,看见清渊还在原地,“先借这个再说。”于是击动八琅之璈,金黄色翎羽大龙挥翅应声飞过,呼风唤雨,浇灭周围烟气火焰。
再以血祭五降之石,一名少女缓缓踱步而来,青发红眼,身披薜荔腰佩女萝,窈窕娉婷,玉足皓腕,百步之内,兰芷淸芬,叫人心猿意马,目不转睛。
少女看着清渊,微微一笑,含情低语:“看来公子有心事。”
清渊看了一眼那名少女,并不作答。
“如果我们将犹霜带给你,你愿不愿交出手中地怀阴之謦?”少女依旧带着含情笑容,心中却早已算计万分。
“我要的是阿璃。”清渊看着少女,紧握手中的怀阴之謦。
“可,阿璃终究是握在犹霜手中,你不和犹霜交涉,怎么要阿璃?”少女不急不缓,慢慢引导。
“好,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找到阿璃,完完整整地带给我,我就交出怀阴之謦。”清渊看向少女。
“没有问题。”少女爽快的答应道,“明晚,这里见。”
清渊看了一眼搁浅浅,骑着飞廉,就离开了这一片乌烟瘴气之地。
“天狐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搁浅浅一脸吃惊的样子,本以为要大打一场的。
天狐一眼就看穿了搁浅浅的心思,摸着她的脸说到:“有些事情比想象中的容易得多,何必动手解决?明天你就等着看吧。”
这一边犹霜收起重明,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医馆。
归桓还是蒙着眼穿着黑色麻布衣,坐在老地方磨药,熬药。
犹霜变作赵妈妈的样子,坐到一边。
大概就是长久的默契就是不说话,也能彼此心安理得的相互陪伴。
“让我出去吧。”阿璃站在树下。
“你要知道,你现在出去,碰到任何东西,就会立刻……”犹霜立刻拒绝。
“我已经不管了。”阿璃垂眸。看着自己的身体,如此透明,像随时会滴落悬崖的露珠般脆弱。
赵妈妈想据理力争,既然答应过的事情绝对是要做到的。可是清渊那边,早就是视自己为仇敌。
“灵芝还你。”赵妈妈将灵芝放在桌边。
“我说了,杀了阿璃,弄死清渊,一了百了。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伟大?”归桓低沉的语气回荡在医馆里。
“当初阿璃肯帮我,没有坐视不管,那今天我就不能什么都不作为。”赵妈妈看着冰雪中的阿璃,狠心不理会她的言语。
“你已经做了很多,放她出来吧。其实,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是你自己的执念罢了。”归桓拿起药看了一下,混合其他几味药材,扔到一个器皿里,发出荧荧细微的光,归桓斜眼,看见犹霜身上的灼伤,看来又召唤出了重明,玩火**,这道理谁都懂,玩起来还不是抛在脑后。
只有五次,只能召唤五次,五次之后,反噬其身,灰飞烟灭。
“帮我下一道催眠咒。”赵妈妈看着归桓,身形疲惫却眸中带光,“我很累,可我睡不着,让我睡一会儿,也只有你在身边,我才敢安稳睡一会儿。”
归桓停下磨刀,从草药柜子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赵妈妈,“可你不能总借助我的咒术睡着吧。”
“这是什么?”赵妈妈掏出其中的小瓶,闻了闻味道,只觉得有些醉意上头,昏昏沉沉。
“这是安歌的流潋酒,一小口,足以让你睡几天。”
赵妈妈心中微微一笑,“这不是和催眠咒没有区别么?”
“它的味道,起码是甘甜的。”归桓说完,开始继续磨药,看着赵妈妈一点点睡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看到犹霜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确认她已经睡熟了,传音入耳道:“犹霜睡了,力量最弱,你若是想从宿境里出来,找到四方宿境结境点,一一破除,便可出来了。”
伸出一只手,从赵妈妈身体里扯出一大块冰魄一般的东西,放在手心,一点点散开。
犹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轻微闪烁着,晃的眼睛有些疼,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是夜,清渊紧握着手里的怀阴之謦,看着四方被烧毁的森林,等着那名奇怪的少女。昨天的激战让他有些神志恍惚,脑海中反复出现的两个字,就是阿璃,然后就是杀了犹霜。可是自己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一些如梦似幻的记忆在脑海中盘旋,真切而飘渺,虚无又存在。
那个带着面具的似人非人的人总是默念着,让自己根本毫无头绪去理清这一切。
尤其是在得到怀阴之謦后,这些虚无缥缈的念想更加深重,以至于好几次,忘了自己是谁,忘了阿璃是谁,为什么自己明明死后却依然化作鬼魂,不去重投人间?
而后来,连怀阴之謦是怎么得来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有些烦乱。
记得似乎,每到春往秋来,犯愁之时,总会一个人喝酒,有时候两个人喝酒。还高声唱喝着:不是春来偏爱酒,应须得酒遣春愁。好像很豪气干云,对着劝阻自己喝酒之人高声大笑。
可是为什么一想起来,总是没有具体的人,具体的事情,模模糊糊,似存非存。
自己却偏偏就是记得这些细枝末节。
如今已经感受不到春夏秋冬的光景,摸不到花叶树木,闻不到花香人气,更别说饮酒念诗。
正在凝思,只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落入眼前。
嘀嗒。
好像山间崖壁上久积的泉水,刚刚好落进适时流过的小溪里。就那么清浅自然的,对望了一眼。
对,是春末初夏。
那时候自己刚刚游离到徽州,花还开得正盛,走过森林山丘,走过碧云江水,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打在茂盛的树丛上,铺在溪水和鹅卵石上,以及每一朵盛开的梨花上。夏天的花床,夏天延绵不绝的草场,夏天的雨水敲打着窗棂。??
以及被偶尔风带起的薄纱衣角,映衬着那么清冷高贵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生厌。
“公子真是天下第一!”
什么天下第一?于是走过去一把抓起笔,孩子气般不屑道:“我画的梨花定比过你!”
那人混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温文儒雅的一笑:“请便。”
明明看他画的那么随便,自己落笔时却是千难万难,梨花本是洁白如玉,若是多了墨色便浊气,少了墨色便过于疏淡,手腕抖动间的笨拙,心尖已是知道自己的败局。周围人的轻轻的嘲讽,比摆设在店内的冰块还要丝丝入脊背。
“呵,梨花太容易画了。我不屑于。”心里自认输了,嘴上还是要争口气。
“运气罢了。”那人一拱手,顺带不露痕迹地止住周围人地嘲笑声,恭敬道:“这位公子眼生,看来年纪与我相仿,不知……。”
“我叫严笙,字清渊,今年十七,游历至此。你呢?”严清渊看着他还算恭敬,便随口编了一个名字。自己的真实的名讳可不能随口说出。
庭院前几朵梨花飘进来,落在严清渊头顶,对面那人微微一笑:“在下王深,字子卉。”
周围有人便趁机说道:“你可不知道吧,这可是闻名遐迩的梨花公子,画出来的梨花可是千金难求,更别说天赋异禀,惊才艳艳。”
严清渊只觉头顶凉风习习,一朵梨花翩然落下,嘴尖依旧不服:“梨花画的好,不代表其他都好,况且我游历天下多年,知道有些传言未必真实。我想和你比试别的,你敢吗?”
“我只不过侥幸罢了,严公子不必介怀,我们对饮几杯,再细细切磋如何?”王子卉依据不疾不徐,空出一个位置,引众人到一侧庭院,说到:“远来是客,先干为敬。”
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这样回忆起来完整的片段。
严清渊看着来人,如此像王子卉,可下巴至锁骨那玲珑有致的脖颈,暗示着这是个女子。
“你是谁?”
那人抬起头,盈盈泪光已经泛起,“阿璃。”
嘀嗒。
落入溪水中的水滴顺势流淌起来,那些被吞噬的记忆开始流动。
好像做了一个夏夜闷热的梦,醒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挣扎几番,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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