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脉,于最早的文字记载《山海经》上,把他称作不咸山。而“不咸”在蒙古语中是神仙的意思,所以它也有着“神仙山”之称。
在山脉深处,不仅山陡岭峻野木成林,地势险恶使人易迷失其中,兼之已是远离人类居住区,又自古传说有山魈精怪害人性命,因此从来都是人迹罕至。即便是常在山中行走的老山客采参人,也是鲜少会涉足其中。正值数九寒冬,鹅毛大雪飘洒,使得山成雪峰,林变白木,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此时此地,漫说人迹,便是兽踪也应难觅。
但凡事有例外。
谁又能想到,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与天气下,在老林子里的巨石上,会有一名精赤着上身的长发青年,仿佛泥胎石雕般,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盘腿打坐。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若是有人凑近了细看就会发现,片片雪花还未及他身,竟就已经蒸发成丝丝热气,袅袅而上。
或许是没有储存够过冬食物,一只出来觅食的小松鼠蹦跳而过,不时机警的人立起来打量一下周遭。
当在巨石缝里找到了一颗坚果,还未来得及收入囊中的它,突然发现了上面的盘坐青年后,当即便被吓的跳起来老高,尖叫一声就逃窜了开去。
大雪依然不停落下,林内复归寂静无声。
过不多时,离巨石不远处的大树下,探头探脑露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可能是饥饿所致,亦或是好奇心作祟,那只被惊走的小松鼠又去而复返。
它朝着青年方向爬爬停停,不时抬高鼻子嗅上一嗅,再侧头用圆溜溜的小眼睛瞧上两眼,一副铤而走险却又满腹疑问的样子。
松鼠终于如愿以偿,将美味的坚果收起,却并未就此离去。它开始近距离的仔细打量这个,已经被他归类为奇怪石头的长发青年。
若是这只好奇的小松鼠是个人类的话,或许会去这样形容描述:
这个男人的相貌虽称不上俊美,但五官却很是端正。尤其是那闭着的狭长双眼上,两道如墨剑眉更是尤其醒目。其眉尖斜指,似欲直刺天际!彰显得英气勃发,让人一见就会难以忘却。**的上身竟红艳若血,健硕的身形轮廓内,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骇人力量。穿着粗布黑裤盘着的双腿上,两手上者虚盖下者虚托,就这样悬停在小腹前,好像在守护着一个球状的珍宝般。
当然,松鼠即便会深入的思考,肯定也不会有这般认为。也许它只是迷惑,为什么这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不仅冒热气,怎么还会由红渐黄的变化颜色?若有若无的雷鸣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吗?
没人能够回答,除了这块“石头”自己。
“石头”给了它答案。
一道闪电在小松鼠眼前划过!
那是长发青年突然间睁开双眼后,一闪而逝的烁烁精光。接着将口张开,一道笔直白气如剑般射出,带起一声急促的尖啸。所过之处,边上的粗壮树枝无声而断,截面光滑如镜。
看着巨石下觉察到异常,已疾窜至树后的小松鼠,他剑眉轻扬,仿若斧劈刀刻般的硬朗面庞泛起丝丝笑意。
“跑那么快作甚?我又不吃你。这个时候还出来,肯定是没备好年货吧?碰到我算你这小家伙儿走运。”
青年跳落地面边说着,边把别在腰间的一个布囊取了下来,松开口子往没有积雪的巨石檐下一倒,那里便多了小堆黄灿灿的松子。
“留这儿了啊,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就看你的造化啦。缘尽于此,走也!”
人已飘然而去,清越余音未绝。
厚厚的雪面上,只留下了一行极浅的赤足印记。
独留石檐下松子旁,那仿佛雪地精灵般的小松鼠,明亮圆眼里似乎有水雾萦绕,人立起来朝着一个远去的模糊背影作揖打躬。都说万物有灵,但此情此景却是有谁能得见?
不远处的雪岭下。
长发青年在雪中行走的似缓实疾,悠悠然仿若临凡嫡仙般,不带丝毫烟火气。
进入岭下树林内的他明显放缓了脚步,好像在绕过无形的障碍般,时而左走时而右行,明明前方畅通,却非要绕远从一边转过。
当青年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时,在远处看来毫无新奇异常的一面山石,竟赫然变成了一个洞窟!
洞内空间不大,干干净净。
一侧摆放着几个封口坛罐,一张狭窄石床。
另一侧,靠壁整齐的斜倚着三把剑:软剑寒光四射,巨剑古朴若拙,木剑赤红如火。还有一硕大石瓮,向外散发着阵阵药香。
而居于当中的,却是一座……石冢。
冢前竖立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散人青松子羽化之所”几个大字,苍劲有力。
青年进入洞内,将石床上的黑布上衣穿在身上,又走到洞角拎起了两个陶坛,一掌拍开封泥,顿时一股果酒所独有的清甜香气弥漫开来。
走至碑前席地而坐,将一酒坛轻轻放到冢前。
“知道你爱喝猴儿酒,今天有喜事,咱爷俩儿就来个开怀大饮。”
自顾自讲完,青年提起手里的另一坛子果酒仰脖就灌,咕咚咕咚几大口下肚,伸手将嘴角酒渍一抹,状极豪放不羁。接着说道:
“从你走到现在整整三年,不咸没负所托,终于跨过了有形器剑这道坎儿,望见了无形道剑的门户。现在的我,放在古时那就是真人,比当初的你厉害多了吧?这证明你的摸索都是对的啊,可是却晚了三年……”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似乎缅怀起了旧事。
“是您将我从小带大,教授修炼法门,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百多岁的人了还要与我这小孩子称兄道弟,莫要再说别人,你也是痴人一个啊。虽然荒诞不经,但你一直将我当作最亲近的人。其实,不咸也一样。”
猛然止住最后一句似已哽咽的话语,纵声大笑的他抓起酒坛大喝几口,朗声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缘散缘聚,说不定异地他时咱们还会相见呢。”
停顿片刻牛饮数口,继又沉吟道:
“修行路上离不开灵物的辅助,但这类东西不过百年却无甚效用。天生地养的灵物本就珍稀难觅,现如今天地灵炁稀薄几近于无,恐怕连其生成都非易事。这山脉中所知能用的金石药草等物皆已剩余无几,修炼上业已前方无路,看来是该到了外出撞仙缘的时候了。若是能得知暗算抢宝使你伤重难愈的那个歹人是谁,少不得也要上门去讨个公道!”
坛中酒已涓滴不剩,霍然站起的他转身面相洞外,负手而立。轩昂剑眉下,清冷坚毅的目光似乎已经透过树木群山,望见了大地的另一端。
如此遥望良久过后,清越语声再度悠悠响起,仿佛亘古未息的呢喃。
“天地无私却有禁,生灵若想命性两全长生久视,不致世世浑噩中挣扎轮回,必要争那一线之生机!道途漫漫,纷争不止,其修远矣……”
复而转回身对着石冢轻声说道:“既然你帮我推开门户,指出了一条异于常人的通天大道,就算途中荆棘密布,千万人逆之,我青不咸亦独往无惧!”
落日熔金,余晖斜照。
长白山脉深处,不被世人所知的山洞口,当最后一抹阳光落在这名飘逸似仙的长发男人身上,彷如上天为他穿上了一身金色的远征战衣。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