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浪子彦愣了一下没,心里在犹豫。
“所以什么?”
“所以你没有解除与灵姑芙的婚约?”
陈粟要想说是,但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等等……”
“什么?”
“你不想要一个理由吗?我可以去问静叔。以你的实力,不可能不在榜单之中。”
陈粟苦笑道:
“这个理由不需要问,就像道宗救我不需要理由一样。”
“真的是那样吗?可是我不服。”
“我想我真的应该谢谢你。不过这是你改变不了的事。”
浪子彦没有再于陈粟争论,而是直接向着考试大殿跑去,这刚一转身,便碰到了从殿中走出来的张副主教。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不用问为什么,这张试卷也无法复查。你要清楚,陈粟不仅仅是个名字。”
“可是浪子彦也不仅仅是个名字!”
浪子彦突然较真起来,尽管他想一刀宰了陈粟,可是这样的事,他绝对不能容忍。
“你已经考了第一名,难道你希望自己考到第二?你到底要什么时候眼睛才能擦亮一些?”
“我什么时候眼睛没亮过?我不管,静叔,他不要理由,可是我要。娥皇峰能压住你的,能有几个?道宗要他修行,自然不可能。那就一定是你的顶头上司。”
张静玄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只想给陈粟说声抱歉,而后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浪子彦,依他的性子,绝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可要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大不了我直接走出娥皇峰。老爷子可是把我交到你手里,难不成你让我回去对他说,娥皇峰只让我呆了一天,就叫我滚蛋?”
“你……”
浪子彦有些得意,开始耍泼皮无赖,不料张静玄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他严肃地说道:
“不要忘了你姓什么。他可是陈粟。苏崖子台上的那个陈粟。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苏立是苏立,我是我。我要杀他,是因为我想打败他,不是因为苏立。”
“你这是什么话,苏立是谁,他是……”
“他是苏原的命根子,巨阙剑宗的宗主,国教的继承人,这些理由,够了吗?”
“苏浪!”
张静玄大喝一声,立马震住了浪子彦。
是的,他姓苏,原名苏浪,苏原的苏,苏立的弟弟。
“老爷子叫你来娥皇峰,难道不是为了杀他?”
“老爷子叫我来娥皇峰,难道就是为了杀他?”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少拿老爷子来压我,苏立是苏家的全部吗?那我算什么?他死了你们才知道有苏浪的存在?你以为……”
“混账!”
“你混账!”
“你混账!”
“我就他妈混账!”
啪!
张静玄一巴掌煽在浪子彦脸上,胸口间上下翻涌,不停地喘着粗气。
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刚才那几声混账,那一巴掌的回声,还在四周飘荡。
浪子彦脸部发烫,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他微微抬起头,斜睨了一眼张静玄,又重重地甩开袖子,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句:
“去你妈的。”
……
……
这场争吵,陈粟就在旁边,他想起了考试之前浪子彦逼他出剑的情形,本以为也是一个举着民族大义的旗帜来杀自己的热血少年,没想到却是为了替哥哥报仇。不过听刚才最那些话,似乎他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杀心。
短短的几个瞬间的相处,让陈粟对浪子彦的印象十分深刻。一分坦率多了九分的鲁莽,九分鲁莽中带着十二分坦率。这样的家伙,他想来想去,只用了好人来形容。
张静玄没有去追浪子彦,而是走到陈粟身边。说道:
“你既看到了也听到了,他不会杀你。苏家老爷子想要你的命,有很多种方式,不会让苏浪来做这种事。我只不过是故意刺激他,提醒一下他的立场。”
“可是你失败了。”
“如你所言。”
“你是不可能成功的。”
“为什么?”
“因为他说了去你妈的。”
哼,张静玄忍不住笑了,犯不着跟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一般见识。他接着说道:
“既然他问了,以后就不会停下。你想知道落榜的理由吗?”
“知不知道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想我已经习惯了,除了不让我把耻辱带到英华殿,还能有什么理由。”
张静玄点点头,她突然有点欣赏陈粟,这样的年龄,有这般的平静和隐忍,着实不易。
“可是苏浪想知道,而且你未必就完全清楚。我只是想让你把我的话说给苏浪听。”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你以为是他心中的道德尺度原则问题?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对一个人这样较真过。我想你告诉他一些道理,比我告诉他更有用。”
“可我为什么要拿着你的理由去告诉他?我们不过一面之缘。”
哼,张副主教嘴角微微一笑,说道:
“他拿你当朋友,你呢?”
听到朋友二字,陈粟心头一震,说不出来的滋味。这,这就算是朋友?
“可所有人都认为我杀了苏立。刚才听你们说话,苏立不是他哥哥吗?”
“那是两回事。如果我说我相信你没有苏立,你信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试卷。那份试卷是我改的。人如其字,文若其表,神若其道。”
陈粟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原本想说声谢谢。
“道宗不要你死,不让这场婚约解除,那仅仅只是道宗的意志,而不是整个娥皇峰的立场。这个,你明白吗?”
“明白。”
“英华殿大主教的态度就与道宗不同,景德殿与玄通殿也没有明确表态。他们不赞成留下你,是不想给娥皇峰添麻烦。你知道一百多年来,娥皇峰从来没有给东皇陛下落下口实。”
“是的,凉州府一直延续着太宗时期的政令。”
“这些道理你都明白,可你知道龙无须以要颁布《永乐法典》的事吗?”
“在京都的时候有所耳闻。”
“娥皇峰是颁布法典最大的阻碍,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吧。”
陈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你是说因为我的原因,国教与摘星楼便可撕毁协议,进军娥皇峰?”
“恐怕还不止于此,逐鹿城那边同样有理由对娥皇峰做点儿什么。”
“这怎么可能,西拓关不是才起战事?难道东皇陛下想在这个时候发动内战?”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战争自然是最不愿看到的结果,但是因为你的关系,不用战争也能对娥皇峰构成极大的威胁。你不过是个借口,是只掘进堤坝的蚂蚁,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道宗有拨云见日的恐怖实力,三大主教个个具备通天本领,就算东皇儒宗天客联手,也不一定能够拿下,可是倘若龙族南域与逐鹿城站到了一起,难免会出现让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听罢,陈粟低下了头。想不到道宗,那个威严霸气的女人,竟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来保全自己。
可是,为什么?
“你不用疑惑为什么。如果龙无须以说是,那她就偏说不是。如果摘星楼要你死,那她就要你活!这就是理由。”
“道宗向来喜欢与天斗,可是这次,救你索要承担的风险和面临的后果,却是三大主教和数十位长老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们还没有表态。英华殿不接纳你,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你还以为自己能那么轻易的’私自离京‘?那不过是京都的老狐狸故意将你放走而已。”
陈粟微怔,他原以为自己懂得其中的道理,经过张副主教这么一说,才自觉惭愧。他小声说道:
“想必道宗让我去修行,其实是拿我去试探三大主殿的态度吧?谁敢让我踏进院门,谁就……”
“我想有这方面的意思。但道宗行事向来诡异,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那现在让我离开娥皇峰,岂不是更好?”
“现在离开有用吗?你现在离开,死在荒郊野岭,圣女的婚约尚未解除,娥皇峰岂不是罪加一等?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京都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杀不杀你根本无碍大局。可是一旦你走出娥皇峰,我向你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必死。”
听完张静玄的话,陈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回想从苏崖子台开始到现在的种种。
“那照你这样说,娥皇峰的危局,从道宗在祭台救下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是这样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至少接下来的几个月可以相安无事。娥皇峰方面已经向南北东相继派出了代表。”
“那照此说来,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吧。”
“苏立的死,如果是有人刻意安排,联系到你刚才告诉我的局势,岂不是很合理?”
“你很聪明。我本来不打算与你多说,多提示你什么,可你并没有让我失望。现在,你心里清楚道宗为何要保你的命了吗?”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苏立不是我杀的,是吗?”陈粟诧异地说道。
“准确来说,是在你到达娥皇峰的时候。”
……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