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月崖前,男子迎风而立,那深邃的眼睛,略显粗糙的脸庞,都显露出一股成熟与风霜的气质。
崖下广阔的圣灵湖,云开天阔,直教人神清气爽,血脉舒张。生于天地之间,立于乾坤之中,大丈夫豪情,遗世独立,自是登高者高,望远者远。
他是梅尧棠,娥皇峰大师兄。为数不多的能上煮月崖的人之一。
“师妹,上次洗月失败的事,是不是受师傅故意安排?”
“不,那是我最后一次洗月,自然难以突破境界,师傅怎么会在这样的关键的时候阻止我洗月呢?是我心志不坚,自己造成的。”灵姑芙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我多虑了。”
“师傅不让我解除婚约,自然是为了娥皇峰,我不走,那么父王母后就始终就被我绑在手里,京都和国教就不敢拿凉州怎么样。”“你和师傅真的很有默契。”
“不过,那个人真的很让人讨厌。”
“为什么?拿着和你的婚约自保?”
“嗯。我原以为他会解除婚约,但我不会答应,仅仅只是为了娥皇峰。可是他在英华门上,却说什么永不解除。”
“你也觉得他是为了活命?”
“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可我总觉得,他不会那么简单。”
说着,梅尧棠想起了洗髓大典上他点播浪子彦的情景,风卷残云剑的卷本他在《道藏》上读过,还一度向白石老人请教过,但都无法参悟其精要。而陈粟只是凭借着浪子彦使用出的起剑氏,就迅速领悟了其中的奥义。
“师兄为什么这样说?他让人吃惊的事,还少吗?”
“在甲武殿上,我见过他,观察了很久。”
“那又怎样?还是很让人讨厌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闹出桑青一事。那样不知羞耻,人人得而诛之的事,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那件事的确是个污点,看他当日的表情,也没有反驳桑卓的意思。眼下道海之人,都在议论此事。”
“师兄,我总有不好的感觉。”
“什么?”
“他会给娥皇峰带来灾难。”
“师妹何处此言,娥皇峰有师傅威慑,有国教七正中四大主教坐镇,还有数十位破星境的长老,摘星楼敢妄动?的确,照目前来看,陈粟杀了苏立,就是京都方面的一个幌子。但这样的手段,就能撼动娥皇峰百年根基吗?他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明白道宗是怎样的人,不清楚自己的眼睛能看到些什么。”
“师兄说得是,看来我对娥皇峰的了解,远不如你。”
说到此处,梅尧棠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不满的情绪,这个美丽的妖族公主,要肩负的责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应该多和主教与长老们聊聊,三年不下煮月崖,一心悟道,对娥皇峰来说,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师兄,你又来了。我说过,并不是……”
“师妹,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你坚守本心这没错,可你是圣女,未来的道宗。除了白石公你对那么多主教长老不温不热,将来……”
“师兄,灵姑芙是灵姑芙,师傅是师傅。师傅压得住四位主教,而灵姑芙日后并没有威压的意思。像甲武殿那样的事……”
“师妹!”
梅尧棠打断了灵姑芙的话,两人各有各的不满意。灵姑见师兄没有让步的意思,平静地说道:
“我三年不下煮月崖,能看天地明心,望日月解惑。在云开天阔时赏花,云低天浅时扫雪。拈花一指是道,扶栏一笑是海,如此在道海中沉浮三年,师兄有什么可担心的?”
“师傅有师傅的道,我有我的道。道法自然,千变万化,人心归一,万变难测。灵姑芙只是万千粟子中的一粒尘埃,倘若真有什么能力,怕是只有在《道藏》与《儒藏》的卷本中了。”
灵姑芙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只有十五岁,而像纵横道海数十载的女宗一般。每次她站在煮月崖边,梅尧棠都能感觉到一种临渊越池开阔大气的境地。
“好吧,我不再谈论此事。如果将来师妹能以自己独特的见解领导娥皇峰,那一定与师傅千差万别,我期待着那天。”
“师兄,话说回来,你不觉得,南宫主教收他为徒,是别有用意吗?”
“师妹觉得是什么用意?”
“我猜是师傅有意让南宫先生保护陈粟。都知道南宫先生是当年甲武事变的唯一幸存者,对师傅恨之入骨,陈粟拜在甲武殿门下,自然不会有人联系到师傅身上。”
听罢,梅尧棠心头一惊,这一点他的确没想到,他还以为,张静玄与白石老人将陈粟拒之门外,是真怕给娥皇峰惹麻烦。
“师妹果真聪明,我不如你。看来你和师傅,真的很有默契。”
“师兄今日上崖,没有给姑芙送饭,是来向我告别的吧?”
“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梅尧棠笑着说道。
“何事?”
“藏(zang)灵谷被重新打开了。”
“什么?那怎么可能,不是每十年才重现一次吗?上一次藏灵谷开启,我才刚好洗月成功。”
“是有人用阵法强行打开的。”
“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让一个空间从另一个空间里分裂出来?就算是师傅儒宗天客,甚至是东皇陛下,也是不可能的啊。”
“所以师傅让我去调查,顺便去历练。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久就会传遍道海,到时候前往藏灵谷的人,不管带着什么目的,一定很多。如果不是星云谱上失传的秘阵,绝不可能打开藏灵谷。而且藏灵谷在此时出现,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既然如此,我也去。”
“什么,师妹,你……”
正当梅尧棠惊讶之时,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直冲云霄,如猎鹰长鸣,横亘天际,把煮月崖照得晶莹透亮。
“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
……
“怎么样,傻小子,我没骗你吧。”南宫无名笑着说道。
嗒!
浪子彦一拳打在陈粟胸口,仿佛是打在滚烫的刀刃上,拳头顿时烈火般燃烧,痛得差点儿没在地上打滚。
“陈粟,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深藏不漏,身体里居然还有云母晶石这种东西,那可是星云谱上排名第三十六的人间至宝。”
陈粟有些不好意思,想到犀牛谷中要吸干他精气的柳姜和抓他铸剑的牛兮,搪塞着说道:
“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谈吧……”
“不说就算了,小气。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
“我原本只是想替你把脉,看看你还有多久可活,没想到你体内,居然暗藏有云母晶石的精髓。这种东西,只有在玄铁犀牛的体内长期催化,从粪便中提取,才可以进入人的血脉之中。”
“星轮在人体之中之可聚集一次,可是你的身体经过了云母晶石的重新塑造,自然可以再次聚集。刚才我已经用真元帮你重聚,睡一晚上,你就可以尝试重新催动真元,再次修行了。”
“想不到云母晶石能有如此功效,这世间果真是无奇不有。”陈粟诧异地说道。
“还远不止次呢,云母晶石生于南域苦热之地,可是世间最奇特的铸剑材料。倘若将晶石随便熔入精铁之中,便能在星云谱兵器榜上排得名次。世间不知道有多少铸剑师,历经千难万阻想要收入囊中。”
“那既然陈粟的星轮已经重新聚集,他的境界不会复原吗?”
“星轮破碎,真元尽失,灵力消散,怎么可能说复原就复原,一切只有重新开始。修道之人,忌冒进,忌逆水行舟,忌求成心切。凡是引水自流,方可化物生长,水到渠成。”
“这还差不多,否则我岂不是打不过他。”而后浪子彦拍拍陈粟的肩膀,得意地说道:“你最好勤修苦练,等你境界和我一样,我要和你打一架!”
“不急不急,陈粟有洗髓天火在身,从破凡到破忘,再达到破劫境,用不了多少时间。”
“去去去,又是凭天赋压人。”
浪子彦听到洗髓天火,甚是嫉妒。
“那么先生,我还能活多久?”陈粟平静地问道。
“五个月。不过可能更长。”
“更长?”
“先生,你是说你有办法救陈粟?”浪子彦变得兴奋起来。
“死我不怕,可我要弄活下来弄清楚一些事。”
“要我换做是你,我也要活下来。苏崖子台的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又被扣上一个jian杀云海宗宗主女儿的罪名。”
“你……你不相信我会做那样的事?”
见陈粟睁大了眼睛,浪子彦嘲讽道:
“看你这样子,怕是黄花姑娘的屁股都不敢摸,至于jian杀少女这样的美事,肯定该由我浪子彦来做。放心吧,有我在,那个桑卓要是敢找你麻烦,我宰了他。”
“谢谢你。”
“少来,我最受不了你这斯文客套样。亏你还能忍,我要是受了这等冤屈,不杀他个痛快,我就不叫浪子彦。”
“不过……”
“什么?”
“你和我走那么近,就不怕张副主教和你爹责怪吗?毕竟我们两家……”
“陈粟!”
“嗯?”
“你到底拿不拿我当朋友!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
“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浪子彦回过头去,背对着陈粟。
“都别闹了,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先生?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倒吵起来了。”南宫无名说道。
“是否是关我性命一事?”
“先生,别磨叽了,快说吧,有什么办法。”浪子彦说道。
“哼,你们两个,刚才还在较劲儿,这一会儿工夫就没事儿啦?哈哈……”
两人相互望望,没有说话。
“星轮与命轮不同,星轮是由体内聚集而出,命轮本身就是心脏要害。星轮破碎可以通过重新塑体再重新聚集,可是命轮破碎,便只能一块一块补合。我没有这个能力,这个世界上再高明的医师也没有这个能力。”
“那,这不是当没说吗?”
“可是有两样东西,可以让他延长三年寿命。”
“什么?”浪子彦长大的嘴巴。
“藏灵花和千年石参。”
“这个我知道,流光典中也有记载,可是,那不是上百年未曾出现过的稀世珍宝吗?而且,藏灵花只有在藏灵谷中才能找到,传说那地方每十年才在南域边境开启一次,我怎么能赶得上呢?”陈粟失望地说道。
“就在昨天,天谕阁传来消息,藏灵谷被重新打开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距离上一次藏灵谷被打开,仅仅才过了六年!”
两个人都很惊讶,又带着一种半信半疑的兴奋。
南宫无名站了起来,拍了拍陈粟的肩膀,叹息着说道:
“看来,这恐怕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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