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
再走几步,杨蓁拍拍他,停住他的笑,脸色微正,缓缓道,“别这样了,到了。”
她好歹是看小说长大的,那些委婉的字眼她会不知道?要不要,要不要,呵呵……
“滚!”
“你要说你要我了我不就不烦你了,要不要?要不要?”他看杨蓁的脸又红又紫,强忍住的笑憋不住喷出来,气氛有些滑稽。
杨蓁真的抖了好几抖,直接上手打他,骂道,“你还真是把肉麻当有趣啊!这恶心兮兮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不可能,我怎么会不要你,我要的就是你啊!”尉迟衍继续厚脸皮,神色带着一些狡猾,“我要你了,你要不要也要一下我?”
这句话很认真,带着一丝怅然。
“别对我太好,免得我真的以身相许而你又不要。”
“有这样一句话你听过没有?”杨蓁步子不减,行色匆匆,尉迟衍跟在后面,有些奇怪,问她,“什么话?”
“为什么?”
“别,我没那个胆量。”
“喏,看你爷爷奶奶都对我那么满意,你这么孝顺,为了他们,也要从了我对吧?”尉迟衍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厚着脸皮道。
回头看一眼门口的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家看着尉迟衍,笑得一脸和蔼,杨蓁心底又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爹爹奶奶,我也走了!”尉迟衍学着杨蓁的调子大喊,怎么听怎么阴阳怪调。杨蓁踢他一脚,“别犯病!”
“晓得。”爷爷奶奶招手。
推着尉迟衍往旁边的田埂上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朝着爷爷奶奶大喊,“爹爹奶奶我走了,晚上回来,帮我留个门啊,在阿哥的房里再铺一个铺盖!”
“别乱说大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别给我爸知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要是不高兴了,真的会批我的!回头说回头说,现在去余晴家……”
一听这话,尉迟衍的眉头不自然地皱起,有些难堪地,“杨蓁,我条件也不差吧,你用得着这么嫌弃我?”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把尉迟衍往外推,“快出去,别开口捣乱。”
杨蓁摇摇头,“不是不是,这是我同学,我没有男朋友。奶奶,你不要乱说了,到时候爸爸骂我你就开心了!”
“……”
流畅的普通话在此时方言畅行的时刻,显得异常滑稽。
尉迟衍露出甜甜的笑,天真烂漫,童叟无欺的样子,“谢谢爷爷奶奶。”
杨奶奶杨爷爷这才看见尉迟衍,两个人细瞧了瞧,都点点头道,“嗯嗯,好,蓁丫头,这是你男朋友吧,小伙子真不错,面相好,气度也好。”
“你也跟着去吧。”她转身对尉迟衍说。
“上午回来的。”杨蓁从包里拿出一些熟食什么的放到桌子上,继续回答着,“奶奶,这些给你和爷爷买的……”话锋一转,又道,“小晴都那个样子了,不回来也不行啊,我去她家一下,晚上不回来吃了。”
回了自己家里,熟练地将包裹往凳子上一扔,对着后屋喊道,“爷爷奶奶,回来了。”其实不是爷爷奶奶,在土话里是“爹爹奶奶”。这样喊着,杨爷爷杨奶奶一前一后地从里屋走出来,带着些嘟嚷,“这个时候怎么回来的,也不用你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余晴不是她,什么东西撑撑就过来了,她太脆弱,这样的噩耗,对她又是一个多大的打击?
难过吗?这是一个随时都能感受到的词,怕什么?此时有的,不仅仅是难过吧,还有担忧。
尉迟衍知道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背,对她笑了笑,摇摇头,意思是,“别太难过了。”
全是沉默,再没有说话。
稻谷已收割完,田埂上还残存着大片大片没有收回去的枯黄色稻草,看上去就有一股腐味。布满残叶枯水草的池塘里,浮着几个白色的塑料袋,随着风,随着波浪,一起一伏,悠悠然然,颓废。
一路吵闹到了杨村,老远就听到唢呐吹吹打打的声音,杨蓁的话停下来,带着些忧伤,远远地看了一下远处。
都是揉头发,我对你,那叫宠溺。你呢?这应该叫蹂躏。
尉迟衍不再说话。
杨蓁很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微微拍了拍手,乐道,“看吧,你也不乐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道这八个字怎么写吗?”
“……”
杨蓁也开始揉他的头发,一直将他服帖的头发揉乱,乱得像鸡窝一样,侧头问道,“像?”
“……”
“我觉得你学我学的很像啊!”
“能正常点吗?”
尉迟衍笑着揉她的头发,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很多次一样,娴熟,灵活,然后被杨蓁一个巴掌打翻。
杨蓁也侧了侧身子,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道,“应该,应该是吧?”
杨蓁缓缓说这些的时候,尉迟衍笑得荒唐,明亮的眼睛竟然眯成了一条缝,说不出的滑稽,却又带着一丝秀气和诙谐,“算是心灵鸡汤?”
“每件东西都有它自己该存在的一面。”
“和庐山是有区别,可我不觉得它比不上庐山的云雾,至少,在我眼里是。”
“每处的景色都是不同的,也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带给你惊喜,你看这眼前的雾气你觉得不大气很一般,可是它细腻的美你又是体会不到。”
“是吗?我也觉得。”也最好是这样。
“未必是。”
是呵,曾经沧海难为水,又有谁知道一语成谶,成了她后来生活的真实写照呢?
“应该,应该是吧?”他侧着脸,微微露出难以解释的样子。
“呀哈,是古人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呀,看过了大世面,这些都不觉得是什么了是吧?”
最好看的雾,应该是在伦敦吧。爱屋及乌的毛病而已。
“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去过庐山,那里的云雾我都没有觉得惊人,这里的普通雾气又怎么会让我觉得漂亮呢?”
“我叫你看上面的雾气,非梦非幻的。”
“我看过山。”
杨蓁没答话,转而看了看车右侧的青山,指着那山给他看,“你瞧!”
“你也知道那是毛病?”
杨蓁揉揉眼睛,睡眼惺忪,不轻不重答道,“那时候跟你不熟,觉得你轻佻,现在熟了,这些也没什么。我的有些毛病是挑人的,尤其是陌生人。”
那件明黄色外套,我第一次穿你就那样嫌弃。
尉迟衍笑了笑,声音无关痛痒,却让杨蓁觉得讽刺,“你怎么不闻一下你的手腕了,这衣服我穿了好几天了。”
一个急刹车,杨蓁惊了一惊,转头去看外面,已经到了长岭,还有十分钟就可以下车。揉揉眼,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没什么反应。
眼下,又让他觉得与猪同行了。
那样的环境她也能睡得下去?为什么感觉旁边睡着一头猪?
一路上乱七八糟地说了很多。
杨蓁睡觉说梦话的习惯他知道,因为在火车上就这样过。他百无聊赖在玩手机,杨蓁就轻轻地嚷着,“嗯嗯,我等一下就回去,没事没事。”
下午,有轻微的太阳,雾气满绕在荒芜的田野,带着些梦幻。到处都有水塘沟渠,看一眼,只让人有湿漉漉的感觉。
尉迟衍笑了笑,将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转而去看外面的风景。
原来真的是在说梦话。
还是没有放下相机,再拍一张,杨蓁还是没有反应。
“你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把你扔下去,让你连回去的路都不认得。”她没有睁眼睛,让尉迟衍以为她在说梦话。
狭小的颠簸的车上,尉迟衍坐在她身旁看她闭上眼的样子,拿出相机,再拍一张。
收拾完后,杨蓁便回去了,连休息都没有,风尘仆仆,满身倦色。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