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与老邢打起了哈哈，“老邢，教给我总比烂在肚子里强，最起码还能换几盒帝豪烟抽抽。”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何况我已经吃了七八堑了，终于学聪明了，一闪身，躲过了老邢敲过来的一记爆栗，没想到却把江岂伊的帽子蹭掉了。
“罪过罪过，江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从地上捡起帽子，刚要给他戴上，突然发现他的头上有七八处没有了头发，忍不住咦了一声，“凯哥，你过来看看，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李凯走过来，指着那些圆形的脱发地带说，“这是圆秃，或者叫斑秃，就是俗话说的鬼剃头，病因吗，应该是自身免疫出了问题，但也家族遗传的可能。”
“什么？江岂伊是鬼剃头？”老邢凑上来，扒拉着江岂伊的脑袋看了看，嘟囔了一句，“这头发脱落的也太奇怪了了，共有七处，如北斗七星一般分布不说，而且每一处的形状跟鸡蛋一模一样，就像是手工制作出来的。”
宣然上前两步，深深吸了吸鼻子，“江岂伊的头上怎么有一股脱毛霜的气味？”
“手工制作？脱毛霜？”李凯乐了，“呵呵，这个江岂伊还真有意思，竟然留了一个鬼剃头的发型？”
老邢若有所思地说：“小李，别着急下定论，这个鬼剃头发型真不见得是江岂伊自己留的。”
李凯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不是江岂伊自己留的是谁留的？说是鬼剃头，难道真是鬼给他剃的？可鬼要干这些勾当，根本就用不上脱毛霜啊！”
宣然回过头来，“云非，你的意思呢？”
“宣队，我招你惹你了？你又来考我？”
我梳理了一下思绪，“很明显，这个鬼剃头是人为的，当然是凶手的杰作了，我认为是故意留下来的，就如同他留下那个立式大号电热帽一样，目的就是让我们相信江岂伊就是凶手，再不济也能扰乱我们的视线。”
对我的见解宣然未作任何评价，只是招呼李凯等人把江岂伊兰欣欣抬上了运尸车，而那台电热帽和床边的红色高跟鞋，还有吊住江岂伊脖子的那根麻绳，都作为证物装上了车。
我们离开的时候，老邢找了个锁头把门锁上了，临上车的时候，宣然突然嘱咐了我一句，“云非，回局里你连夜写一个结案报告，就说江岂伊杀害兰欣欣之后，畏罪自杀了。”
“什么？”我嘟囔了一句，“这不是睁大俩眼说胡话吗？这样的结案报告我写不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也难怪我肚里有气，宣然给我的印象很好，雷厉风行，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就是她的标签，要不她也不可能成为我心里的女神，可是现在，她的女神形象一下子坍塌了。
我这人并不是不懂得变通，有时候为了破案，在小事情打个马虎眼，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有自己的底线，像这样牵涉两条人命的大案子，如果就这么匆匆了结，那么两个受害人如何瞑目？我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职业操守？
“关于结案这件事，我保留自己的意见，并且不排除向上级领导汇报的可能性。”见宣然没吭声，我明显加重了语气，“宣队，如果我们这一次放过了凶手，就会后悔莫及，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这个凶手不再杀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回派出所做片警的准备。
奇怪的是，宣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在拐过了一个急弯之后，她还腾出一只手来，对着我翘起了大拇指。
“这是什么状况？”一时之间，我就如同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摸不着，老邢能摸着。
“你这小子，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聪明的时候比谁都聪明，但是笨的时候比猪还笨！”
老邢扬起胳膊，狠狠给了我一记爆栗，“难道在你小子心里，宣队就是那种为了破案率而不择手段的人？你也不想想，眼下年关将近，这连续两条人命的案子如果捅出去，自上而下的压力有多大？还不如在表面上把案子结了，既能给我们营造一个有利的破案环境，还能够麻痹凶手，何乐而不为呢？”
我揉了揉脑袋，“老邢，你说只是表面结案？”
“当然是表面结案了，你以为是糊涂官错判糊涂案吗？”老邢又扬起了手，但是这一次的爆栗并没有敲下来。
“这就好！这就好！”我想乐，但是想起了自己刚刚对着宣然那种坚持正义的样子，哪里还能乐得出来？只是嗫嗫嚅嚅地说了句，“宣队，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宣然受了委屈，这时候竟然反过来安慰我了，“云非，其实你刚刚的表现很棒，作为刑警，每天要面对许多诱惑，能有自己的底线真的非常重要。”
当我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午夜零点了。
宣然变戏法似的从柜子里取出来三个桶装康师傅，“都饿了吧，先吃泡面，然后再谈案子。”
还别说，我和老邢都饿了，开水刚倒进去面桶里，就狼吞虎咽地开吃了，吃干抹净之后，我以为宣然姑娘家家的，估计还得登上一会儿才能完事，没想到她吃得比我还快。
宣然看了看表，“趁现在都有空，我们就开一个简单的案情分析会，老邢，你先谈谈。”
老邢根本就不用准备，张嘴就来，“这个凶手非常狡猾，在江家院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来，我跳出了院墙，绕着围墙转了一圈，终于在右边的菜地里发现了两只脚印。这也是凶手运气不好，菜地里还有一块积雪没化，也没有上冻，但遗憾的是，这块积雪面积太小，所以只是留下了一只脚的脚印。”
“到底是一只脚的脚印还是两只脚的脚印？”老邢的表述让我有些迷糊了，但是我相信这绝对不是老邢的口误，他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老邢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这两只脚印是不同的，一只是四十二码的红色高跟鞋脚印，脚印很深，脚尖朝着围墙，另一只好像是安踏运动鞋的脚印，也是四十二码的，但是脚印很浅，脚后跟朝着围墙。”
老邢说着话，两只手不停地搓着，那样子打个不是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狗过不去河一样。
宣然笑了，“老邢，烟瘾犯了就只管抽，局里开展的无烟活动还干涉不到我们五组的办公室里。”
老邢挠了挠头发，“其实我也觉得政治部张主任说的蛮对的，抽烟害人害己，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说了，可是不能让你们两个年轻人抽二手烟啊！”
我想起来了，就在昨天，市局政治部在全市公安系统开展了一个百日无烟活动，禁止在公共场合抽烟，违者轻则受处分，重则调整岗位。
我打趣道，“老邢，没想到你也有怕的时候？但是这个事儿呢，得区别对待，现在案子最重要，你老邢如果不能抽烟，而导致案子破不了的话，谁来负这个责任？所以，我的意思是，在这个案子告破之前，你是能抽就抽，只要不让政治部的人抓到就行。”
有了我和宣然的大力支持，老邢有些心动了，摸出了烟盒和打火机，“我真抽了啊？”
老邢点上了一支烟，使劲吸了几口，然后赶紧掐灭了，并拿起搭在椅子把上的大衣，扇了扇烟气，这个举动逗得我和宣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吸了几口烟，老邢的精神头明显足了，“根据两只脚印可以断定，凶手来时穿着红色高跟鞋，走的时候穿的是安踏运动鞋，而那双红色高跟鞋，被他擦拭之后，留在了床边，想造成一种是兰欣欣穿过来的假象，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试想一下，兰欣欣三十九码的脚，怎么会穿四十二码的鞋？”
老邢说着，从兜里的证物袋里拿出了一根毛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凶手就是用这根毛巾擦的鞋。”
“老邢好像没在堂屋呆多大一会儿，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条毛巾的？”
我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是这个理儿，可是如何解释红色高跟鞋的脚印深，安踏运动鞋的脚印浅呢？”
这个问题显然是难不住老邢的，“很简单，因为凶手来的时候，肩上扛着兰欣欣的尸体，有可能怀里还抱着兰欣欣的人头，所以脚印比较深，而走的时候是空手，所以脚印比较浅。”
姜还是老的辣，我不由为老邢精彩的推理叫起了好，没想到却把宣然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云非，该你淡淡了。”
说句心里话，经过这几天明里暗里的交锋，虽然我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我站起身来，走到了靠窗放的一块黑板前面，拿起粉笔写下了一行字：凶手的职业——美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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