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僵，从始至终她都觉得嫡福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合着是压根儿没底，不敢声张，就是因为怕丢人啊！
就知道她憋不住，迟早得问，叶琳琅直了直腰杆：“因为我是四福晋，不是四爷！让人家知道了肯定要算在四爷头上，万一买卖砸了，不是丢四爷的脸嘛！”
李氏自然不敢反对，连声应下，觑了觑叶琳琅脸色，壮了胆子问道：“妾身有一事早就想问福晋了，这皇子经营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更何况前头有个九爷做例子呢，为什么福晋……一定要遮遮掩掩的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儿个我去瞧热闹的时候遇着九阿哥了。九爷那人，精明得很，我是怕万一让他瞧出什么来……不管怎么着，这一年其间，咱们与红袖之间不要有来往。”叶琳琅不容置疑的拍板定下。
李氏脸色一变：“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叶琳琅一笑：“倘若真的是块材料，如今来了这京畿重地，正好让他更加能够大展拳脚！咱们也不急于求成，只求稳定发展便好，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个好头，后边儿的便容易了！只是有一件事儿，我得先知会你一声，回头差人去告诉红袖，咱们事先说好的叫她每月报一次账，改为三月……不，改成半年，而且头一年不必来报给咱们！”
李氏频频点头：“听红袖说起过，她婆家自祖辈就是生意人，只不过始终是小本儿经营，跟咱们京城自然是没得比了！头前儿我还直担心呢，生怕他一介粗鄙乡人，上不得台面，如今听福晋说了，也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女儿是你生的，也是你养大的，若论功劳也当是你的功劳！”叶琳琅提步进门，于正座上坐了，招呼李氏坐在一旁，道：“今儿个我去瞧了，因得开张头一日，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红袖那口子在人群当中也很是沉稳，丝毫不见慌乱，我瞧着是不错的。”
李氏上前来笑道：“格格如此乖巧懂事，全都是有劳嫡福晋悉心教导，妾身谢过嫡福晋……”
烟月芷兰要把东西送去惜蕊房里，便跟着惜蕊一同下去。
“那惜蕊就替两位弟弟先行谢过嫡额娘了。”惜蕊走过来屈膝一礼：“嫡额娘与额娘说话儿吧，惜蕊先告退了。”
叶琳琅摸摸惜蕊的头：“难为格格想得这么周到，哪儿还有什么不成的？”
惜蕊眨眨眼睛：“嫡额娘这话错了，正因为我是姐姐，才应该让弟弟们先挑！”跑过去翻开烟月手上的匣子，是一匣子的玩具，再看看芷兰的匣子里装的点心，惜蕊回过头来对叶琳琅一笑：“如今二阿哥上学还没回来，我便先替他们收着，等晚上二阿哥回来了，咱们再一同挑选！嫡额娘，您说成不？”
“嫡额娘出去给惜蕊买好吃的好玩的呀！”叶琳琅一抬手，身后芷兰烟月捧着几个匣子站到惜蕊面前：“这些都是给你跟二阿哥还有三阿哥的，你是姐姐，便由你先挑。”
等叶琳琅盥洗颜面又换了身衣裳，溜溜达达的到了西院时，李氏已经等候多时了，惜蕊比她额娘还要着急，抢先一步跑上前来拉住叶琳琅的手：“嫡额娘安！嫡额娘今儿个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带惜蕊一起呢！”
芷兰应了一声小碎步跑向李氏那儿去了。
叶琳琅将自己从前知道的林林总总加工之后讲给芷兰听，如此说笑着也就到了四爷府门外，马车停稳，叶琳琅踩着凳子下了地，这会儿才重新想起之前的事儿来，嘱咐芷兰道：“我先自个儿回去，你去知会侧福晋一声，就说待会儿我过去看她。”
见她冥思苦想都不得其解的样子，叶琳琅只觉得好笑：“什么马？千里马？”芷兰脸一红，嗔了叶琳琅一眼噘着嘴再不吭声，叶琳琅只好主动求和，为她解惑：“那位洋大人是因为与先帝爷交情颇深，先帝爷尊他年老，便称呼一声汤玛法，他的本名叫做汤若望。当初他与同伴们都居于大明朝，而后我大清八旗子弟攻克大明江山，汤大人也一同归顺我大清，而后任职于钦天监……”
芷兰想了想，道：“听说，咱们万岁爷也十分喜欢那些个洋玩意儿的，不止是万岁爷，还有先帝爷，先帝爷那时候宫里头好像就有洋大臣了！叫……叫什么玛……”
“只要他们能给咱们带来好处就成，比如那些个稀奇古怪的洋玩意儿，再比如能从他们身上赚银子，这就够了，你管他长得像鬼还是像怪！”叶琳琅甩着帕子在指尖打转转，“咱们大清国地大物博，实力雄厚，威风凛凛，眼下是瞧不上那些个海外小国的，可是倘若真的任由他们发展，再下去个几十年几百年，就未必是这个局面喽……”
芷兰道：“主子快别提那几个洋人了，长的那副鬼样子，当真是怪吓人的，搞不好奴才今晚又要做噩梦了！”
叶琳琅接过来喝了，靠着车厢叹道：“我原以为九阿哥生意兴隆不过是靠了皇子的身份地位，权势摆在那儿，容易敛财罢了，今儿个听他那几句俄文说下来，倒仿佛真有几分本事，那几个洋人看上去也跟他关系匪浅的模样。”
上了马车，芷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叶琳琅：“主子喝口茶驱驱寒气。”
“一定一定。四嫂慢走。”胤禟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叶琳琅和芷兰没了人影，这才转回头去重新看着那间新开张的店面，年轻的老板正在门口迎客进门，胤禟唇边扬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叶琳琅回了一礼：“那我便先告辞了。改日若是得空，就让弟妹去我那儿坐坐，咱们住得近便，也该时常走动走动，别生分了才好。”
本就只是客套，也没打算她堂堂福晋能去酒楼里坐着，胤禟一笑，微微躬身：“那九弟便不耽搁四嫂了。”
叶琳琅抬头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双层酒楼，虽不如聚德楼那么华美，却也不失别致，至少在这一排临街铺子里一眼就可以注意得到，她倒是真想进去坐坐，还想跟这位商界奇才九老板聊一聊，只不过……“真是对不住，怕是要拂了九爷的面子了。马车就在前头候着，府里头还一堆事儿呢，原本方才就是要回去的，只不过听见这边热闹才过来瞧瞧。”
胤禟坦然接受了夸奖，笑道：“也是生意上往来的多了，我若不会就要靠别人帮忙翻译，怪麻烦的，倒不如自己学了来！”看看时辰，胤禟指了指身后：“这也是我的店子，四嫂可有兴致进去坐坐？”
叶琳琅根据发音判断出应该是俄语，但具体说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而胤禟却能够流利的与之对话，至少口语成绩得是个优秀了，叶琳琅由衷地发出感慨：“想不到九爷还会洋文，真是让人佩服！”
只不过这样的交际太显的随意，落在胤禟眼里，则又是一奇。
那几个人走过来跟胤禟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阵，胤禟也叽里呱啦的回了几句，几个人便转身离开，走在最后的一个男子还对叶琳琅友好的点了点头，叶琳琅也颔首回礼，友善往来嘛。
顺着芷兰的目光，叶琳琅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洋人从身后的酒楼里走了出来，这年头外国人出现在京城里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可是被芷兰这样的小丫头看到了还是会觉得不自在，叶琳琅却是无碍的。
“主子……”芷兰扯了扯叶琳琅的袖子，极其小声的在耳边提醒着。
这番话说得是相当犀利，使得胤禟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试问普天之下谁敢如此放肆拿胤禛开玩笑？不过也同是因为如此，胤禟心里莫名的对叶琳琅萌生出几分好感，他本就对一切新鲜之物感兴趣，换句话说就是富有冒险精神，眼下他已经将面前的叶琳琅划入新鲜的行列。
虽说这位九爷跟四四也算是政敌，但眼下毕竟太子摆在那儿，其余人等还是一团和气，叶琳琅也不好太冷清了，于是笑道：“谁不知道咱们九爷的铺子遍布京城呀，若论起这经商之道来，四爷哪能跟九爷相比？再说了，做买卖最讲究笑脸迎人，就凭四爷那张脸，再好的生意也得给搅和黄了！”
“方才乍一看到，老九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想不到真是四嫂！”九阿哥胤禟笑脸盈盈，与那日聚德楼上见到的一脸冷戾全然不同，看看一旁张灯结彩的新店面，胤禟对叶琳琅一挑眉：“怎么着？莫非四哥也对做买卖有了兴趣？”
“嘿……你这个死丫头……”叶琳琅正打算狠狠地教训这个“以下犯上”的“刁奴”，还没等动手，却听得身后有人唤她，那声音貌似熟悉得很。
芷兰撇嘴：“人家老板和老板娘同是外乡人，初来京城，开设此店，跟您八竿子都打不着，请问您算是哪门子的‘东家’呀？”
叶琳琅继续傻笑：“怎么说这都是我的买卖，哪有买卖开张不许东家高兴的道理！”
看着自家主子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芷兰戏谑打趣道：“这才头天开张，钱还没到手呢，您在这儿欢喜个什么劲儿啊？”
本来说好了的，为了掩人耳目，四爷府的人都不许露面，只当跟他们没关系。可是事到临头终究按捺不住骨子里的兴奋，叶琳琅和芷兰还是出现在了看热闹的人群当中。
二月十六，黄历上说，今乃黄道吉日，诸事皆宜。从一大清早起鞭炮声就不绝于耳，不单单是婚娶之事，更有许多商家择选了今日开张，其中也包括了叶琳琅的买卖。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天气渐渐转暖，接连几天的绵绵细雨过后，叶琳琅等人迎来了康熙四十六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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