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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 荒唐的“字据”

本章节来自于 巩家轶事 http://www.lishu123.com/135/135281/
    天渐渐亮了,太阳升起来。

    在东南沿海地区的农村,有一个村庄叫常兴村。村东头住着一户姓巩的人家,户主叫巩孝礼。巩家院子的门外是村里的一条大路。走进院子,迎面是坐北朝南三开间的二层楼房。一楼中间的房间是客堂间,吃饭也在这里;两边的房间住人。紧靠着客堂间山墙的是一个斜斜的没有扶手的木楼梯。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也是三间房,一间堆放着一些做豆腐用的黄豆一间放着一些旧家具,还有一间放着一张空床。

    院子西边坐西朝东也有三间房子,都是平房。房间有大有小:最小的一间靠里,里面放着一些农具;中间一间较大,是厨房;最大的一间靠外,是做豆腐的地方,乡亲们都叫这间房是巩家的豆腐坊。

    巩家做豆腐的手艺是祖传的,巩家豆腐在当地很有名气。在豆腐坊对着大路的外墙上,挂着一块木头招牌,上面刻着三个大金字:豆腐巩。招牌是陈旧的,但却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阳光照到木头招牌上,照得金字一闪一闪。

    离巩家院子不远有一棵百年樟树,树干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树上挂着一个高音喇叭正在播放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歌声划破长空,传得很远,很远。

    此时,巩家豆腐坊里热气腾腾,巩孝礼正忙着做豆腐。他高个子,身板显得单薄。头发凌乱,像个草窝;长方脸,显得有点瘦,脸色略黑;颧骨微凸;两道眉毛又短又粗,一双大眼睛,目光有些呆滞;鼻子扁平,厚嘴唇,尖下巴。

    巩孝礼的媳妇刘秀英拎着一桶猪食走出豆腐坊。她齐耳的短发,又黑又密,一张梨子脸红扑扑的;脑门微凸,脸颊上有几粒雀斑;两道弯弯的眉毛,单眼皮,小眼睛,看上去眉清目秀;直鼻梁,薄嘴唇,线条分明。

    她来到了后院一角的猪窝,给里面的两头猪倒了猪食,然后打开猪窝旁边的鸡窝门。一群鸡唧唧喳喳跑出来。刘秀英从屋里端出来一个簸箩,把放在里面的稻谷往地上一撒,这群鸡争先恐后地抢起食来。

    此时,在巩家靠东边的一间屋子里,巩孝礼的母亲,也就是崔氏,正对着她已故的丈夫的瓷板像祈求着:“哎呀,老头子,你这么早离开了我们。你走的时候交待给我的事,到现在还没个影呢!唉,这可咋办好哟!”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崔氏所说的事,就是儿子儿媳妇结婚三年了,到现在还没有给巩家添个一男半女,这可急坏了崔氏。

    崔氏头发花白,梳理得平平整整,头戴黑绒布额带;长方型脸,脸色泛黄,皮肤有些皱;细眉毛,大眼睛,目光里总是流露出苦涩与无奈;蒜瓣鼻子,鼻尖有些红;大嘴巴,厚嘴唇,张开嘴巴,可以看见右边少了两颗牙。

    崔氏每天早上必做事情是:起床后洗好脸梳好头,然后端端正正地跪在已故丈夫的瓷板像前面,祈求有后,祈求给巩家快点续上香火。可是却每每让她失望。她也想过,到庙里去给儿媳妇求子,续上香火。但是,这场大运动已经开展了有七个年头,早就破了“四旧”,把庙给拆了。现在没有了庙,没有地方给儿媳妇求子了,崔氏只能在家里,对着已故丈夫的瓷板像祈求。

    崔氏祈求完后,起身来到了院子里。她见儿媳妇刘秀英正在喂鸡,瞅了瞅刘秀英瘪着的肚皮,叹了口气,说:“唉,真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啊。”她的哀叹里面含了多少的祈求,多少的渴望,多少对儿媳妇的不满。

    儿媳妇刘秀英听婆婆说,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顿时就火了:“天知道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是只没用的公鸡。”

    “你敢说我的儿子是没用的公鸡?”崔氏听到儿媳妇敢顶嘴,气就不打一处来。

    “难道不是吗?”刘秀英反问了一句。她这三年来,一直都是在婆婆的白眼底下过来的。每当婆婆说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就会火冒三丈。平时,不管是说啥事,婆婆总能把话题绕到这件事上来。

    刘秀英拿起扫把,把鸡打得扑哧扑哧四处乱飞。

    巩孝礼从热腾腾的豆腐坊里钻了出来。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汗,大声问道:“咋了?你们俩又咋了?是不是每天不吵一回,就不行!”

    崔氏脸拉得更长了:“你问你媳妇!她反了,敢顶我!”

    刘秀英嘴一撇:“她成天冷言冷语,说我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是鸡?我是鸭?”

    巩孝礼对媳妇说:“不能这样对妈。”然后,转头对母亲说:“好了,好了,妈,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刘秀英见丈夫站在婆婆一边,对着丈夫吼道:“啥?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好,那你就跟你妈过吧!看你这只公鸡能不能下蛋!”

    巩孝礼拉了拉媳妇的手,却被媳妇一下甩开。

    崔氏指着刘秀英说:“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媳妇,这就是你的媳妇!来我们家这么多年,没添一男半女,但脾气见长!”

    巩孝礼说:“妈,你少说几句!”

    “我就是要说。”崔氏接着说:“要知道,我们巩家是三代单传,不能到了你这里就断了香火。要是这样,就是最大的不孝啊!”崔氏带着哭腔说:“我每天早上一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对着你爸的像求子。我的心那么诚,但咋就没有效果呢?唉,真是愁死我了!”

    崔氏越说越伤心:“现在没有庙了。要是有,我早就去庙里求喽!”

    巩孝礼说:“你都说些啥呀,什么庙不庙的,什么求不求的。现在是什么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千万不能说这些,要不然会被打倒的。”

    “我怕啥打倒,我不是走资派,又没有权。我不就是想要一个孙子嘛!这是天经地义。谁来打,要他打!”崔氏越说越气。

    “好了,妈。”巩孝礼安慰道。

    “好了,好了。你除了会说‘好了’,还会说什么!你看你媳妇,没生男生女,还整天给我脸色看,唉!”

    “这怪我吗?这怪我吗?就会说生男生女,生男生女!”刘秀英忿忿地说,“说不定是你那宝贝儿子有问题!”

    “啥?”巩孝礼也火了,对媳妇吼道:“你说我有问题!满嘴放屁!看我怎么收拾你!”巩孝礼说着,抄起扫把要打刘秀英。

    崔氏幸灾乐祸地说:“孝礼,你媳妇就是欠揍!”

    母亲的怂恿,更激起了巩孝礼的怒火,他高举起扫把,向媳妇打去。

    突然,汪汪汪,一阵激烈的狗叫。巩家没有养狗,是隔壁邻居孙大妈家的狗在叫。巩孝礼高高举起的扫把悬在了空中。他们三人转头向大门口望去,见一个妇女快步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个篮子。

    “小姨!”巩孝礼喊道,高举着扫把。

    “该死的狗,汪汪乱叫。”来的那个妇女正是崔氏的亲妹妹,也就是巩孝礼的小姨崔巧玉。她中等身材,一头黑发,后脑勺上盘了个发卷。与姐姐崔氏一样,也是长方形脸,但脸色暗黑;柳眉长眼,高鼻梁;大嘴巴,宽下巴;脖子上有一处铜钱般大小的红胎记。

    崔巧玉问:“孝礼,举着扫把干吗?”

    “扫地。”

    “扫地?我看是扫天吧!”

    “嘿嘿嘿。”巩孝礼尴尬地笑笑,轻轻地放下扫把。刘秀英嘴一撇,鼻子里哼了一声。

    崔氏拉着妹妹的手,笑着问:“巧玉,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这不,去县城给娃扯块布,做件衣服。顺道到姐姐这里转一下,等下就走哩。”

    “干啥这么急。先到屋里说会话,吃碗面再走也不迟。”崔氏转过头,**地对刘秀英说:“去,给你小姨煮碗面,再炒一盘麻辣香干。”

    “我就爱吃姐姐家的麻辣香干。”

    崔氏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对刘秀英说:“我也要喝两盅,给我拿双筷子。”崔氏会喝酒爱喝酒,这在常兴村是有名的。看到妹妹来,崔氏高兴,喝酒的兴头也来了。

    吩咐完后,崔氏拉着巧玉的手,向堂屋走去。刘秀英撇着嘴,向厨房走去。崔氏扭身对刘秀英补充道:“香干上多淋点麻油,面里打两个荷包蛋。”

    刘秀英低声嘟嘟哝哝道:“刚才还说母鸡不会生蛋,哪来的蛋。”巩孝礼听了,扑哧一笑:“你真是只母鸡?”刘秀英捶了一下巩孝礼,拖着步子,走向厨房。

    崔氏姐妹并没有听见刘秀英说的话,她俩有说有笑,走进了堂屋,然后右拐,进了崔氏住的房间。

    巩孝礼进了豆腐坊,刘秀英进了厨房。

    崔氏姐妹不在堂屋坐,而是进了崔氏的房间,这就亲切多了。她俩坐在床沿上,打开了话匣子。

    崔巧玉问:“姐姐这些日子可好?”

    “好什么好,唉!”

    “怎么,还是那事?”崔巧玉的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还没有?”

    “可不是嘛,愁死我了。”崔氏又叹了口气。“我对着你姐夫的像每天早上必求一次,就是不显灵。唉,要是有座庙就好喽。”

    “庙?现在哪有庙,破四旧早就破了。”崔巧玉说。她眼珠子一转,咬着崔氏的耳朵问是不是巩孝礼的问题。崔氏叹了口气,说他们结婚都三年了,还没个动静,说不定是儿子孝礼的问题。崔巧玉说过继一个,事情就解决了。崔氏白了妹妹一眼,说孝礼没有叔伯,谈不上从宗亲那里过继。从宗亲外过继不靠谱。崔巧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道歉。然后崔巧玉问姐姐,要不就抱养一个?但崔氏依然有顾虑,说抱养的长大后,要是知道了谁是他的亲爹妈,就会跑去找他们,巩家不就白忙了嘛。

    崔巧玉想了想,低声给崔氏支招说“借种”。崔氏问咋个“借”法?崔巧玉看了看屋门开着。崔氏马上起身关上门上好闩,又回来坐到床沿上。

    崔巧玉告诉崔氏,借种不丢人,从古到今都有,当然都在暗里进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现在是新社会,这种事更不能敲锣打鼓说出去。政府知道了,要抓人的。但这事说到底就是图个续上香火。

    妹妹的一席话说到了崔氏的心坎上。崔氏一直认同那句老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是,崔氏问去哪来借?崔巧玉告诉姐姐,在他们住的崔家庄东头有个崔老三,是门远房亲戚。崔老三有个儿子叫崔贵田,年龄和巩孝礼差不多。崔氏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想起来了。崔氏说,听说崔贵田不是崔老三亲生的,是抱来的。崔巧玉告诉姐姐,崔贵田确实是抱来的。要是亲生的,她才不提此事。崔巧玉认为隔太近,不能“借种”。崔氏很赞同妹妹的想法。

    于是,崔巧玉悄声对姐姐说:“要是你看合适,我会变个法子把崔贵田拉到这里来。”

    “崔老三会同意吗?”

    “你看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崔老三和他老婆,去年前后脚都过世了。崔贵田现在光人一个光棍一个,还没讨老婆呢。”

    “嗨,我把这茬给忘了。”崔氏一拍大腿说。

    “这样的情况,好说话。”崔巧玉说。

    “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崔氏转头对着墙上已故丈夫的瓷板像叹了口气,说:“唉,老头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

    “这么说,你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咋办?他们结婚都三年了,三年了。要是正常的话,一年一个,早就生三个了。”崔氏说着,眼圈红了。

    “是啊,是啊。”崔巧玉安慰姐姐。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崔氏起身去开门。刘秀英端着一碗面一盘麻辣香干拿着两双筷子走了进来。面条热腾腾得,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香干散发着麻油的香味。

    “大白天闩上门,有啥怕别人听的。”刘秀英埋怨道。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崔氏大声说,一脸的不高兴。“我们姐妹说啥,干你啥事。”

    刘秀英把碗盘筷子放在桌上。

    “去,去扫扫院子。”崔氏要支走刘秀英。刘秀英转身走出了屋子。

    崔巧玉吃着香干,连说好吃。她说:“方圆数十里,谁不知道姐姐家的豆腐好吃。”

    崔氏从抽屉里拿出酒盅,从床底下拿出瓶酒,把酒倒在酒盅里,抿了一口,然后用筷子夹起香干,送入嘴中。

    崔氏咂巴咂巴嘴,接过刚才的话头,说道:“我们巩家豆腐是用祖传秘方做的嘛,当然受欢迎。对了,说起这个秘方,传到孝礼这代已经是第五代了。孝礼要是没后,秘方传给谁?”

    于是,话题又转到“借种”上面了。崔氏一边喝酒,一边把心里话一股脑告诉崔巧玉。崔巧玉则一边吃,一边听,不时还插上两句。

    崔巧玉吃完后,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借种的事,定了?”

    “定了。”崔氏使劲点点头,脸色有些泛红。

    她俩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崔巧玉离开姐姐家,去县城了。

    当天晚上,崔氏把巩孝礼一个人叫到自己的房间。崔氏说:“上午,你小姨来,说起续香火的事。都三年了,还没个动静,真愁死我了。”

    “我有啥法子。”巩孝礼瓮声瓮气地说。

    “真没出息,就会说没法子。”

    “妈,你说咋办?”巩孝礼问。“要不,到医院去看看?”

    “去医院?医院能看好?这事得去庙里求子。但现在庙都没有。”

    “没了就别求。”巩孝礼说。

    “但有别的法子。”于是,崔氏说出“借种”的事。

    “啥?这咋行!”巩孝礼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两眼冒火。“刘秀英是我的媳妇。别人碰她,门都没有。”啪,他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崔氏苦着脸说:“唉,都三年了,还没动静。要是有别的法子,我愿意走这条路吗?你看我,黄土埋了大半截。哪天我去了,在地下见到你爹,咋交代?”崔氏带着哭腔接着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对我吼。有本事对你老婆去吼。”

    一阵沉默。

    “唉,”崔氏叹了口气,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儿子,几乎用哀求语气说:“儿啊,你看那事――”

    “没门!”巩孝礼吼叫道,冲出了屋子。

    巩孝礼怒气冲冲回到自家的屋里,坐着生闷气。刘秀英哼着歌,走了进来。“扳着脸,给谁看。”刘秀英问巩孝礼。巩孝礼一言不发。“不说算了,睡觉。”刘秀英开始铺被子。巩孝礼并不打算把“借种”的事告诉刘秀英。他认为,根本就没有必要说,因为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巩孝礼突然站起身,双手搂住刘秀英的腰,一下子把刘秀英推倒在床上。“你――”刘秀英想说什么,但见巩孝礼这么急的样子,立即明白了。“急成这样?那也要闩上门呀!”刘秀英小声说。

    巩孝礼闩上屋门,直扑躺在床上的刘秀英……。

    为了粉碎母亲“借种”的计划,这段时间,巩孝礼几乎每晚都要和刘秀英“在床上演同样的节目”。刘秀英不明就里,但也不愿多问,任凭丈夫哼哧哼哧地折腾。

    又过了一个月。刘秀英依然来了例假。巩孝礼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崔氏把巩孝礼一个人叫到自己的屋里,叹了口气说:“还是不行吧。唉,看来还得借种喽。我说的对吗?”

    巩孝礼耷拉着脑袋,嘴一撇,瓮声瓮气地答道:“听你的。”

    “这就对了,我的儿!”崔氏顿时眉开眼笑。

    “姐,我来了。”崔巧玉在巩家院子门口喊到。听见妹妹的叫声,崔氏急忙走出屋子,迎了上去。“托人给你带口信才几天,你就赶来了。”崔氏笑眯眯地说。

    “姐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得抓紧。”

    “是啊,是啊。”崔氏点点头。

    “贵田,快进来。”崔巧玉走回到院门口,向院外招手。崔氏首先看见的是一个探出来的像烧饼一样的圆脸,头发显然刚理过,是个盖盖头;两只小眼睛流露出紧张期盼的眼神。然后露出来的是上半身,上衣是半新的,但却干干净净。他走了过来。裤腿上有块补丁,线脚歪歪斜斜的。一双旧胶鞋洗得发了白。他中等身材。看得出来,为了这次的到来,他用了一番心思来打扮自己。

    “这就是你说的贵田?”崔氏问道。

    “是的。”崔巧玉回答道。然后对崔贵田说:“快叫表姑好。”

    “表姑好。”崔贵田笑眯眯地说,但笑容却很僵硬。

    “好,好。快,屋里坐。”崔氏把客人引进了堂屋坐下,然后拉着大嗓门对厨房喊道:“秀英,快过来,来客人了。”

    刘秀英走进堂屋。她围着围裙,一双湿手在围裙上擦着。“小姨,来了。”刘秀英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

    “来了,孝礼呢?”

    “送豆腐去了。”刘秀英答道。

    “这是贵田。”崔氏介绍道。

    “嗯。”刘秀英鼻子里淡淡地哼了一句,对着崔贵田,眼皮子抬了一下。

    崔贵田上上下下打量了刘秀英好几遍,小眼睛发亮了,嘴巴大长着,嘴角流出了口水。他马上用手背擦去。

    “去,给客人倒茶。”崔氏对刘秀英说。刘秀英转身去厨房了。

    崔氏给妹妹使了个眼色,然后郑重其事地问:“给贵田说好了吗?”

    “嗯――啊――噢。”崔巧玉哼哼唧唧的。

    崔氏马上明白了,说:“还是说清楚得好。”

    “说清楚?”崔贵田疑惑了。

    “应该说清楚。”崔巧玉说。

    这时,刘秀英走进来,给客人上茶。“秀英,去,到地里除草。”崔氏说。刘秀英当然明白婆婆的意思,是要她回避一下。“好的,我马上去。”于是,刘秀英走出堂屋,拿了把镰铲,出了院门。

    “你不是说,要我来相亲吗?刚才那个叫秀英的,是不是――”崔贵田问崔巧玉。

    “这――”崔巧玉看着姐姐。

    “还是我来说。”崔氏说,“请你来,是做比相对象还要进一步的事。”

    “哦?什么事?”崔贵田的脸像是个大问号。“你开始说是相对象。现在又说不是。我大老远来,你们哄我吗?”崔贵田不高兴了。

    “喝口水,喝口水。”崔巧玉说。“没有哄你。”

    “叫我来到底干什么?”崔贵田问。

    “我就直说了吧。”于是,崔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崔贵田实情。

    听完崔氏的话,崔贵田着实吓了一跳:“这,这,这怎么行?”

    崔氏细声慢语第说:“你就看在我这个老太婆的面子上,答应了吧。”

    崔贵田连连摆手:“不,不行,绝对不行!要是队里知道了,一定把我抓起来,送进大牢。”

    “怎么会呢。”崔氏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事。”

    “不行,不行!”崔贵田的脑袋晃荡得像只拨浪鼓。

    崔巧玉说:“贵田,好歹我们还是远房亲戚嘛。你就忍心看着我姐家断了香火?”

    “这――”崔贵田有些犹豫。

    “这又不是啥坏事,”崔氏开导说,“全是我们求你呢。”

    崔贵田光棍一个,原本想是来相亲的。但此时,巩家却求他做“那事”,他心里直敲鼓。但他转念又一想,这不是我强迫她,反倒是巩家求我。刘秀英水灵灵的模样,出现在崔贵田的眼前。他的心开始痒痒了。但他嘴上却说:“这――”

    “你就别这那的了。”崔氏也急了。“你来个痛快的,你要啥,只管说。”

    “这――”崔贵田还是有些犹豫。

    崔巧玉说:“你男子汉大丈夫,还这――这――。”

    “我是男子汉,但不是大丈夫。我还没结婚呢。”

    崔巧玉说:“行了,别装了。你们男人那点花花肠子,谁还不知道。你干不干?来句痛快的。”

    崔巧玉的话点中了崔贵田的要害,他嘿嘿一笑,说:“这样吧,我也不提什么条件。但要有个字据。”

    崔巧玉不解地看着崔贵田,问:“字据?啥字据?”

    崔贵田解释说:“是你们巩家请我来做这事的。这得说清楚。”

    崔氏也明白了:“你是说,有了字据,今后万一有人告你,你也有个凭据?”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崔贵田连连点头。

    “这好办,”崔氏答应道,“你说咋写,就咋写。”

    崔贵田要求这样写:是巩家要我崔贵田来干这事。嘴巴要严,不得说出去。万一出啥事,要巩家全担着。

    崔氏满嘴答应:“可以,完全可以。”

    崔巧玉附和道:“这事就是我们请你来干的,好了吧。”

    崔贵田脸上一副逼不得已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真是天上掉馅饼呀!他压根就没想到,他居然会中桃花运!

    一会儿工夫,崔贵田写好了“字据”。崔氏在上面按了红手印。崔巧玉作为证人,也按了红手印。崔贵田写“字据”时,留了个心眼,没有写年月日。他暗想,这样的话,这个“字据”不就长期有效了嘛。

    “好了!”崔贵田高兴地不停搓手,“什么时候开始?”

    “看你急的样子。”崔巧玉嘿嘿笑道,用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崔贵田的脑门。

    嘿嘿,崔贵田也干笑了两声。

    崔氏对崔贵田说:“你答应了,我还要去对秀英讲一下呀。”

    “你还没对她说过?”崔巧玉急着问。“要是她不答应,怎么办?”

    “你就放一百个心,她一定会答应的。”崔氏很有把握地说。

    此时,刘秀英正好回来了。崔氏把刘秀英拉到自己的屋里,给她讲了这事。

    “啥?这叫啥事!不,绝不!”刘秀英顿时火冒三丈。

    崔氏耐着性子,解释说:“你就听我一句,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呀。”

    “不,绝不!”刘秀英哭着,跑出了屋,跑出了院子。

    天色暗了下来。刘秀英跑到了一个池塘边,依着一棵大树,哭泣着。

    崔氏崔巧玉和崔贵田吃起了晚饭。巩孝礼送完豆腐回家来。“来客了。”他一边说,一边把豆腐担子放在屋檐下,然后进了堂屋。

    “孝礼回来了。”巧玉说。

    “这位是?”巩孝礼问。

    “是贵田,就是那个远房亲戚。”崔氏解释道。

    “嗯。”巩孝礼很无奈,一脸的不高兴。

    崔贵田用怪异地眼神上下打量着巩孝礼。

    “吃菜,吃菜。”崔氏敲敲碗说。崔贵田的目光转回到饭桌上。

    “秀英呢?”巩孝礼问。

    “跑出去了。”崔氏放下碗,把巩孝礼拉出堂屋。他俩来到院子里,崔氏说:“我把这事告诉了秀英。我费尽了口舌,但她死活不答应。我好话说了一大筐,才求来了贵田。说实话,人家也不愿意干这事。他是看着我张老脸,勉强答应的。你快去把秀英找回来。”

    巩孝礼绷着个脸,转身出了院门。他知道刘秀英去了哪里。每当刘秀英不高兴了,她一准去池塘边,躲在那里哭。巩孝礼沿小路来到了池塘边。果然,刘秀英一个人依着一棵大树哭泣着。刘秀英见巩孝礼来了,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咋能这样!”刘秀英一边哭,一边说。“你是不是早就和你妈串通好了?我却蒙在鼓里。现在可好,那个臭男的,像种猪一样,来了――”刘秀英号啕大哭。

    巩孝礼满脸愁云说:“这不,被逼的没法子嘛。”他轻轻拍拍刘秀英的背,接着说:“其实,我开始也不同意。所以,这段时间我这么努力,但还是没结果。”

    “那――那――你就同意了?”

    “唉,不这么办,又能咋办。”

    “不,我绝不。”

    这时,很多村民跑过来看热闹。他们对着巩孝礼和刘秀英指指点点。

    有的说:“你俩吵什么?”有的起哄说:“秀英,别想不开跳塘呀!”还有的乱说:“要跳,就一起跳,嘿嘿!”

    此时,崔氏也急急忙忙赶来了。她对起哄的人大骂道:“跳你个鬼。要跳你跳!”看热闹的人反倒哈哈笑了。崔氏转向巩孝礼和刘秀英,厉声道:“回去!快回去!丢人现眼!”

    巩孝礼生拉硬扯,硬是把刘秀英拉回了家。崔氏跟在后面。他们进了院子。崔氏对跟来的看热闹的人大声说:“有啥好看的!走,都走!”说完,她把院门嘭地一声关上。看热闹的人散了。

    院子里,崔氏拉着刘秀英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掩上了房门。崔氏扑通一声跪在刘秀英的面前,哭着说:“秀英,我给你跪下了。我也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巩家续不上香火,我咋去地下见你爹?要是还有一丁点别的法子,我也不会这样做。我真是走投无路啊。我豁出这张老脸,千求万求,人家崔贵田才同意做这事。我们已经签了字据。这事烂在我们心里,绝不说出去。你就行行好,为巩家续上香火吧。”

    刘秀英还是不同意:“你们这样做,伤天害理啊。”

    “这不是伤天害理。刚好相反,完全是为了巩家好,为了你们好。”崔氏站起来,继续开导道,“为了你们有娃,老天会高兴的,你爹在地下也会高兴的。”

    “不,我就是不答应。”

    “你不答应,我今天就死给你看!”崔氏说着,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胸口。

    崔巧玉带着崔贵田去了那间豆腐坊看。巩孝礼一直在崔氏的房间门外听里面的动静。他听到“死给你看”,感到事情严重了。他马上推门进来,要夺下崔氏手里的剪刀,同时大声叫:“妈,妈,千万别做傻事!”

    崔氏紧紧握着剪刀,不让巩孝礼夺去。“唉,”崔氏叹了口气,说:“我说不动你媳妇。还是让我去见你爹!”

    巩孝礼对刘秀英说:“你就答应了吧。”

    刘秀英见婆婆要死要活的样子,她又能咋办?

    崔氏的剪刀向胸口移动。

    “妈,你可千万别。”巩孝礼哭着说。然后他催刘秀英:“你就答应吧,我求你了。”

    一阵沉默。崔氏的剪刀再次向胸口移动。

    巩孝礼跺着脚,对刘秀英喊道:“你就点下头吧。”

    刘秀英心一横,微微点了下头,泪水刷地流了下来。

    “哎呦,我的亲姑奶奶哟,这不就成啦!”崔氏一屁股坐到地上。巩孝礼趁机夺下崔氏手里的剪刀。

    此时,崔巧玉走了进来,问:“说好了?”

    崔氏回答:“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姐姐,我的事算完了。我家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崔巧玉说。崔氏点点头。于是,崔巧玉先走了。

    崔氏拉着刘秀英进了巩孝礼他们夫妇的房间,然后走了出来。崔氏对站在门外的崔贵田使了个眼色。崔贵田走进了房间,闩上门,与刘秀英睡在了一起……。

    完事后,崔贵田穿好衣服,摸摸裤子口袋里的“字据”,看了一眼躺在床的刘秀英,吹了一声口哨,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巩家。

    刘秀英直挺挺地躺着,像一具僵尸。

    崔氏跪在丈夫的瓷板像前,双手合十,磕了三个响头,虔诚地说:“千万千万一次成功!”

    巩孝礼在豆腐坊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烧开的豆浆,咕嘟咕嘟不停地上下翻腾。他整晚都待在豆腐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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