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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章 巩家有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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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巩家“借种”的事过去了,就像是一块大石头扑通一声扔到水里,击起了很高的水花,然后是涟漪。大石头沉到了水底后,水面逐渐恢复了平静。刘秀英慢慢恢复了正常。崔氏却时刻关注着刘秀英,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半个月过去了,崔氏垂头丧气地自言自语:“唉,看来老天不帮我呀!”。巩孝礼每天忙着做豆腐,把豆腐交到生产队去,看上去并不关心刘秀英的肚子。

    这天,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与往常一样,崔氏坐在八仙桌的正上方,巩孝礼坐右旁。刘秀英忙着把菜饭从厨房端来,放到桌上。刘秀英盛好饭,先恭恭敬敬地端给崔氏,然后端给巩孝礼。最后,她给盛好自己的饭,坐在桌子左旁吃起来。

    自从刘秀英进了巩家的门第一天起,崔氏就告诉刘秀英,媳妇要有媳妇的样,哪些事要这样做,哪些事要那样做,哪些事不能做。尽管巩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就是个做豆腐的,但在崔氏看来,这些规矩是不能破的。她自己来巩家当媳妇的第一天,她的婆婆就是这样要求她的。因此,她有责任把这些规矩毫不走样地传给刘秀英。刘秀英只能继承这些规矩,而且要继承好。

    “唉,”崔氏一声叹息,“看来,上次白忙活喽。”然后,她低头吃了起来。巩孝礼和刘秀英当然明白崔氏说话的意思。

    “妈,说这些干啥。那丢人的事,谁还愿意提。”巩孝礼不高兴了。

    “算了,我就不说了。都是你,啥事都向着你的媳妇。吃饭,吃饭。”

    刘秀英只顾低头吃饭,并不说话。崔氏夹起一块肉,放到巩孝礼的碗里:“儿啊,吃块肉。看来,我们就靠你了,磨豆腐,支撑这个家。”

    巩孝礼却夹起这块肉,放到了刘秀英的碗里,说:“还是你吃吧,补一补。”刘秀英夹起肉,看了看丈夫,两眼充满感激,把肉往嘴里送。但她看了一眼婆婆,却见她拉长了脸。崔氏不高兴地说:“干啥,这又不是做游戏,传来传去的,不就是一块肉嘛。”刘秀英把嘴边的肉,赶紧送回到巩孝礼的碗里,说:“还是你吃吧,你是干重活的。”崔氏冷眼看着刘秀英。

    突然,刘秀英感到一阵恶心。她手捂着嘴,赶紧站起来,一边噢噢喊着,一边跑到院子里,在院墙边蹲下,呕吐起来。

    饭桌上,崔氏问巩孝礼:“咋回事?”

    “妈,这两天秀英的胃好像有点问题,老想吐。”

    “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呢,”崔氏说,“吃饭,把那块肉吃了。她吃得多,干得少,胃当然不舒服了。”

    “妈,你不要这样说秀英,她这两天吃得不多。”巩孝礼为媳妇辩解道。他起身来到院子里,看刘秀英吐了。

    “妈,你快来,秀英吐了!”巩孝礼喊道。崔氏放在碗,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来到院子里。崔氏对巩孝礼说:“咋呼啥,不就是吐……”话没说完,崔氏的眼珠子一转,马上改口道:“吐?会不会有了?”崔氏的声音顿时温柔了许多:“秀英,感觉咋样?”

    “噢――妈――噢,就想吐。”刘秀英一边吐一边答道。

    “几天了?”崔氏问,声音中充满着期待。

    “好像小半月了。”刘秀英答道。

    “哦。那个来了吗?”崔氏再问。

    “哪个呀,妈?”巩孝礼疑惑地问。

    “去,一边去,没问你。”

    “噢――噢――,过了好几天了,没动静。”刘秀英答道。

    “哦,那就是有了!”崔氏的声音从期待变为喜悦,甚至有点颤抖。她轻轻拍拍刘秀英的背。

    “有了?”巩孝礼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问,“有啥了?”

    “傻小子!还能有啥!”崔氏满面春风地说,揉了揉刘秀英的肚子。巩孝礼明白,刘秀英怀上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脸拉得很长。

    崔氏搀扶着刘秀英小心翼翼地回到堂屋,慢慢地让刘秀英坐到桌旁。“快,去打点热水!”崔氏转身对巩孝礼说,但马上又说,“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崔氏急匆匆出了堂屋。刘秀英茫然地看着崔氏的背影。此前,打热水这类的活,从来都是她刘秀英做的。

    很快,崔氏端着一脸盆的热水来了。她拿起水里的毛巾,拧了拧,给刘秀英擦脸。刘秀英感到很不自在,说:“妈,我自己来。”

    崔氏说:“不,不行!”崔氏一边给刘秀英擦脸,一边说,“你现在有了,甩甩胳膊伸伸腿都要注意,别动了胎气。”

    “有这么金贵?”巩孝礼瓮声瓮气问。

    “当然,”崔氏斩金截铁地答道,“这是你的儿子!老天保佑,总算有了结果。”

    此时的刘秀英因为有了身孕,享受起自从进了巩家的大门后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婆婆细心照料她,丈夫对她恭恭敬敬。

    当天晚上,崔氏对着已故丈夫的瓷板像,又开始说话了:“老头子,你都看见了吧,老天保佑,总算有结果了。但多少有点不完美,秀英肚子的孩子毕竟不全是我们巩家的亲骨血。这又有啥法子呢?只要是秀英生的,就是巩家的后代。这比过继一个孙子强多了。过继的不会有一丁点我们巩家的骨血。唉,压在我心头的大石头,落地喽。”

    第二天,巩孝礼送完豆腐,急急忙忙赶到了县医院。他在医院男科诊室门前转来转去。这时,一个女护士走过来问他:“你看病?”

    巩孝礼忙回答:“不,不看。找个人。”女护士走了。巩孝礼不好意思对女护士说实话。他继续在诊室门前转。一个男医生走出来,问:“我看你在门口转半天了。有事?”

    “嘿,嘿。”巩孝礼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

    “哦,我知道了。快进来吧。”男医生说。巩孝礼进了诊室。医生问:“还没有?”

    “没有。”巩孝礼当然不会告诉医生,刘秀英已经有了。

    “结婚几年了?”

    “三年。”

    “哦。来,到里屋检查一下。”

    检查完后,他们回到外屋。医生开了张单子递给巩孝礼,说:“去做这些检查,两天后来看结果。”巩孝礼起身走了。

    两天后,巩孝礼来医院看结果。医生告诉他:“你的情况是,让你的妻子怀孕几率很低。”

    “几率?啥是几率?”

    “就是说,有可能怀上,但可能性不大。”

    巩孝礼的脸像根苦瓜,他问:“有法子吗?”

    “先吃药。另外,你的压力不能太大。”

    巩孝礼拿了药回家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把去医院的事告诉刘秀英,更不会告诉母亲崔氏。从此,巩孝礼每天要做一件新的事情,偷偷吃药。

    这天吃晚饭时,刘秀英同往常一样,坐在条凳上。婆婆端来了饭菜。巩孝礼走进了堂屋,说:“天好闷,可能要下雨。”说完,就与刘秀英坐在同一条凳上,开始吃饭。巩孝礼一直坐的那个条凳上面放了个竹蓝,里面凉着干菜。

    “炒蛋好吃!”巩孝礼夹起一大块炒蛋,往嘴里送。

    崔氏急忙用筷子拦住,不让巩孝礼吃:“蛋是给秀英吃的。”

    “我吃一块又咋了。妈,你也太偏心了。”巩孝礼硬要把炒蛋往嘴里送。

    “你这个傻小子,给秀英吃,就是给你的儿子吃。”崔氏说。

    “我的儿子?才不是我的儿子!”巩孝礼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崔氏的话戳到了巩孝礼的痛处。刘秀英急忙打圆场,说:“就让他吃吧,他干体力活,出力多。”

    “不给他吃。”崔氏不依不饶地说。

    “不吃就不吃。”巩孝礼把嘴边的炒蛋甩回了盘子里,然后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把桌上自己的饭碗推出去,猛地站起了。他这一站,可不得了,条凳顿时失去了重心。刘秀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哟,哎哟。”刘秀英捂着肚子喊疼。

    崔氏急了,破口大骂巩孝礼:“你这该挨刀的!你咋这样!”她一边骂,一边扶刘秀英起来。巩孝礼站着,冷眼看着刘秀英。

    “还不搭把手!”崔氏厉声说。

    巩孝礼很不情愿地与崔氏一起,扶起刘秀英,坐到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崔氏用指头戳了一下巩孝礼,责备道:“要是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胎气,胎气,你就知道胎气。”巩孝礼瓮声瓮气地回嘴,“有啥了不起。”

    “要是出事,我和你拼命!”崔氏急了。

    刘秀英捂着肚子:“好疼啊,哎哟。”一小股血从刘秀英的裤脚流了出来。

    “哎呀,不得了啦,出大事啦!”崔氏看见血喊道,几乎要哭了。她急得团团转:“都是你惹的祸,你惹的!”

    巩孝礼也傻眼了。他知道自己祸闯大了。“哪――哪――咋办?”他低声低气地问。

    “咋办,还不快送公社卫生院。”崔氏厉声说道。

    巩孝礼急忙拉来板车,铺上被子,抱刘秀英上了板车。一阵大风刮得院子里的树叶哗哗响。乌云在聚集,越来越浓。崔氏说:“要下雨,带上雨衣雨布。”

    巩孝礼赶紧回屋,拿着雨衣雨布跑出来,往被子下面一塞,拉起板车,急忙出了院门。崔氏不放心,跟在后面一起去。

    风呜呜地刮,越来越大。乌云像块巨大的磨盘压在头顶上。他们走到半道,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然后下起大雨。巩孝礼急忙拿出雨布,盖在刘秀英的身上。他和崔氏穿上雨衣。

    道路泥泞,车轮上满是泥浆。他们来到一个坡前。巩孝礼在前面使劲拉,崔氏在后面使劲推。总算过了这个坡。他们终于来到了卫生院。“快来人啊!有病人!有病人!”巩孝礼大喊道。护士们闻声出来,立即把刘秀英抱到医院的推床上,迅速送往急救室。

    一个医生跑过来问:“怎么回事?”崔氏答道:“怕是要小产。”医生急忙进了急救室。崔氏和巩孝礼站在急救室门外,脚下一大摊从雨衣上滴下来的雨水。

    崔氏大骂巩孝礼:“我的孙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拼命!”

    一个护士走过来,说:“大妈,您别急,我们会尽力的。”崔氏和巩孝礼脱去雨衣,放在靠墙的长木椅上。

    巩孝礼自知理亏,一声不吭,黑着个脸,低着头,躬着腰,像只大虾。但转眼间,他的嘴角微微往上一翘,脸上流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急救室的门开了。刚才那个医生走出来。崔氏忙问:“我的孙子咋样?”

    那医生白了崔氏一眼,说:“只知道问肚子里的孩子,就不知道问大人。”

    “大人小孩都问,都问。”崔氏马上说。

    “幸亏你们送来的早。要是晚了,事情就大了。”医生说。崔氏松了一口气。巩孝礼却绷着个脸,问:“小孩还在?”

    医生说:“当然在。”

    “啥?还在?”巩孝礼追问道。

    “难道你不希望还在吗?”医生反问道。

    “不希望在。哦,不,希望在。”

    “你这个要当爸爸的,好奇怪。好了,孕妇要住院,观察一下。”医生说。

    此时,护士把躺在病床上的刘秀英推了出来。刘秀英脸色苍白,微微睁了下眼睛。她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别说话。”那个医生说,然后对护士们说:“推到病房去。”

    第二天上午,明媚的阳光照进了病房。刘秀英慢慢睁开眼睛。她看见巩孝礼坐在病床边,头靠在床上,呼呼睡着。床头柜上放着两个苹果。刘秀英想起床。她的动作惊醒了巩孝礼。“醒了?”巩孝礼揉了揉红红的眼睛问。

    “嗯。想去厕所。”刘秀英回答道,然后问:“你昨晚一直这样靠着睡?”

    “嗯。”巩孝礼说着,扶刘秀英下床。“妈昨晚回去了,说今天还来。”

    从厕所回来,巩孝礼扶着刘秀英躺下。他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放进一个大缸子里,倒入开水冲洗一下:“昨天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偏偏又赶上下大雨。还好,幸亏及时送来了。”

    “哼,你心里想,最好掉了。”刘秀英顶了一句。

    “我有那么坏吗?再咋说,也是你身上的肉。”

    “得了,就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不说这。来,吃苹果。”巩孝礼说着,拿出苹果递给刘秀英。

    “这么贵的苹果,买它干吗?”刘秀英并没有接,“还是你吃吧。”

    “一大早在这里的小卖部买的,只买了两个。你身体虚,吃了吧。”巩孝礼说着,硬递给刘秀英。刘秀英一摆手,苹果掉地上了。巩孝礼连忙拾起来,说:“你看你,给你吃,你就吃呗。”他一边说,一边把苹果再次放进大缸子里洗了洗。他拿出来后,开始削苹果皮。

    刘秀英不好意思了,说:“这么贵,还削皮?”

    “掉地上了,削皮卫生。”“

    “把苹果分成两半,一人一半。”

    巩孝礼把削好皮的苹果整个递给刘秀英:“分啥,你吃。”

    刘秀英不再推,拿着苹果大口吃了起来,“好久没吃苹果了。嗯,好吃。”

    巩孝礼看着刘秀英,嘿嘿笑了。

    “你吃一口。”刘秀英把苹果递给要巩孝礼,“要不,我也不吃了。”

    巩孝礼接过苹果,嘴巴张得大大的,但咬下去时,却小小地咬了一口,“嗯,好吃。”然后,把苹果递回给刘秀英。

    过了一会儿,医生护士来查病房。医生把了把脉,听了听胎音,看了看记录。护士给刘秀英量了血压。医生对巩孝礼和刘秀英说:“基本正常。但还要卧床休息。要按时服药。”然后,他们去查其它病房了。

    中午,崔氏进了病房,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一个罐子。“秀英,妈来看你。”她放下篮子,拉起刘秀英的手,摸摸刘秀英的脑门,看了看刘秀英的肚子,问:“都好吧?”

    “都好。”刘秀英回答道。

    “医生咋讲?”崔氏又问。

    “说是基本正常,要她躺着。”巩孝礼说。

    “总算没大事。要是有,我绕不了你。”崔氏恶狠狠地对巩孝礼说。然后,崔氏语气一转,细声慢气地对刘秀英说:“看,妈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她说着,拿出篮子里的罐子,放在床头柜上。巩孝礼掀开盖子,惊讶地大声说:“哇,鸡!”

    “妈,你把鸡杀了?”刘秀英看着罐子里的鸡问。

    “那只芦花鸡。”崔氏说。

    “芦花鸡,刚下蛋呀。”刘秀英心疼得不得了。

    “这你就不懂了。动了胎气,一定要吃刚下蛋的鸡,最补了。”

    “妈,我们就靠鸡蛋换点钱。你杀了鸡给我吃。”刘秀英很不安。

    “肚子里的孙子没事,比啥都强。鸡以后还可以再孵再喂嘛。”崔氏说着,拿出一个碗,盛上鸡汤,“来,坐起来吃。”

    这时,一个护士走进来,对刘秀英说:“你好福气哟,你婆婆对你多好。”

    刘秀英喝着鸡汤,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是喜?是乐?还是悲?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崔氏说她要回去了。巩孝礼送崔氏一起走出了病房。刘秀英躺在病床上,轻轻地摸着肚子,感到很困惑,很无奈,也很悲戚。她想起崔氏看自己肚子时的热切眼神,想起丈夫无助的样子,想起肚子里的孩子,不由流下了眼泪。此时,那个护士又走了进来,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泪眼流?”护士拉起刘秀英手,劝她说:“放心好了,孩子不会有事。不要担心,不要哭。”

    刘秀英流着眼泪,点点头:“嗯,嗯。”

    一个星期后的上午,刘秀英出院了。还是巩孝礼拉来了板车,还是他抱着刘秀英上了板车,让她躺在被子里。

    晴空万里,微风轻拂。巩孝礼拉着板车在前面走,崔氏依旧跟在后面。来到一个小山坡前。巩孝礼在前面拉,崔氏在后面推,板车上了坡。

    蔚蓝的天空下,绿油油的庄稼在微风中摇曳。黄土路边,开着各种各样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山冈上绿树一片一片的,传来唧唧喳喳的鸟叫声。

    崔氏根本就没有心思欣赏大自然的风光,她看着闭着眼睛躺在板车上的媳妇,看着儿子用力拉板车的双臂和背影,顿时感到悲喜交加。蓝天变成了一块硕大的瓷板,上面是已故丈夫的画像。她似乎看到,丈夫在对她微笑。泪水在崔氏的眼眶里打转,然后滴了下来。此时,刚巧刘秀英睁开眼睛:“妈,你哭了?”

    “没。风吹沙子,眯了眼。”崔氏揉揉眼说。

    “没风,哪来的沙子。”巩孝礼拉着板车,没有回头,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句。

    他们来到了村头十字路口。在挂有大喇叭的大樟树下,村民们围了过来。

    有村民问:“没事吧?”

    崔氏忙回答:“没事。”

    有村民问崔氏:“那晚,怎么不来叫我们搭把手,送刘秀英去卫生院?”

    崔氏嘴上回答道:“本来就没啥大事,没必要。”但她心里却想,没叫你们,是不想让你们看我们巩家的笑话。

    有村民对崔氏说:“快抱大胖孙子了吧。”

    崔氏挺了挺腰,笑眯眯地说:“快了,快了。”

    有村民对巩孝礼说:“你得了儿子,一定要请客哟。”

    巩孝礼瓮声瓮气地反问:“要是丫头呢?”

    崔氏马上训斥巩孝礼说:“胡说八道啥。”然后她对村民们说:“一定是小子,一定会请客。”

    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地里的庄稼熟了,村民们忙着收割。这天傍晚,刘秀英挺着大肚子,在厨房做饭。崔氏走进院子,用毛巾拍打身上的土,她刚从地里回来。“秀英!”崔氏喊道。

    “我在做饭。”刘秀英在厨房回答道。

    “叫你歇着,啥活也别干,咋还做饭?我来,我来。”崔氏说着进了厨房。“你看你,挺着个肚子,不方便。快走。”崔氏赶刘秀英出去。“我给锅里加点水。”刘秀英说着,拿起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进锅里。“哎哟。”刘秀英叫了一声。

    “咋了?”崔氏忙问。

    “肚子有点疼。”

    “快走!”

    “嗯。”刘秀英说着,解开围裙给崔氏,崔氏系好围裙。刘秀英走出厨房。刚到院子里,刘秀英又喊了“哎哟”一声。崔氏听见喊声,急忙跑出厨房:“咋了?”

    “疼。是不是要生?”

    “啊?”崔氏忙扶着刘秀英回到堂屋,让刘秀英坐下。“别急,我要人去喊孝礼马上回来。”

    “啥事?妈,我回来了。”巩孝礼刚巧走进了堂屋。

    “你回来的正好。你媳妇怕是要生了。”

    “哦?”巩孝礼一下子紧张起来。

    “看你,”崔氏说,“紧张啥。做女人的哪个不生娃?正常。”实际上,崔氏的这番话也是说给刘秀英听的,因为崔氏看见刘秀英的脸色苍白手在哆嗦。“快,拉板车,送卫生院。”巩孝礼急忙出去了。一转眼,巩孝礼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村民。村民听说刘秀英快生了,巩孝礼要用板车送卫生院,都认为不合适。他们说,必须用门板抬。板车送,路上太颠,危险。崔氏当然同意了。很快,用门板做成了一副临时的担架。巩孝礼和另外三个男子汉,抬着刘秀英急忙走出了家门。此时,天完全黑了。前面一个小青年轻提着马灯照路。

    “哎哟,哎哟!”一路上,刘秀英喊疼。

    “别怕,别怕。”崔氏在旁边安抚着刘秀英。

    “媳妇,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巩孝礼抬着门板,对刘秀英说。

    一行人腿脚麻利,一路小跑,很快来到了公社卫生院。医生问了问情况,要他们直接送到接生室门外。医生护士扶刘秀英进了接生室。其他人在门外等。门板靠在墙上,马灯熄了火。

    大家坐在条椅上,只有巩孝礼一个人走来走去。崔氏说:“不要在眼前晃,头晕。”巩孝礼嗯了声,却没有停下来。

    小青年问:“孝礼叔,急了?”

    一个村民说:“咋能不急。还没动静呢。”

    另一个村民说:“没动静就快了。”

    过了一会儿,“哇――哇――哇”,接生室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

    接生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出来。大家马上围了上去。医生说:“恭喜,生了个大胖小子。”

    “哎呀,老天有眼!”崔氏高兴地说,眼泪流了下来。

    村民们都乐了。有的说:“恭喜,恭喜!”有的说:“是个站着撒尿的,行!”有的说:“你们巩家有后喽!”

    但巩孝礼却一声不吭。

    一个月过去了。这天,天气晴朗。中午,巩家要办小孩的满月酒。巩家的大门上贴了大红喜字。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放了八张八仙桌。桌上摆好了酒水水果花生瓜子水果糖。

    崔氏和巩孝礼站在院门里,迎接着前来贺喜喝满月酒的乡里乡亲。闲不住爱热闹的小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崔氏对巩孝礼说:“一会儿,你小姨就该到了。”

    “我不是早就说过,不要她来嘛。”巩孝礼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她来,我就走。”

    “别忘了,这事多亏了你小姨。”

    “我到死都不会忘。”巩孝礼脖子一梗,说道。

    “你小子,吃枪药啦!”崔氏骂道。

    刚好邻居孙大妈来了。她拎个小篮子,里面放着鸡蛋,上面盖了块红纸。她笑嘻嘻地问:“你们娘俩怎么啦?俩门神?吹胡子瞪眼的。”

    “这小子混,”崔氏笑骂道,“不懂事理。”

    “都当爸了,能不懂嘛。”孙大妈把那蓝鸡蛋递给巩孝礼,说:“给你媳妇补补。”

    巩孝礼接过篮子,说:“谢谢!”

    “看,当爸了,学会客气了。你半大小子那会儿时,没少偷我家树上的梨。当时可没客气过。”孙大妈开玩笑说。

    “嘿嘿。”巩孝礼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笑。

    “你里面请。”崔氏领孙大妈进了院子,在一张桌子边坐下。此时,一个妇女走到崔氏面前,告诉崔氏说,崔巧玉要她带话来,崔巧玉今天不能来了。崔巧玉昨天下地,脚崴了。那个妇女给崔氏一个红包,说是崔巧玉托她带来的。崔氏收下了红包,把那妇女让到桌子旁边坐下。崔氏自言自语道:“妹子来不了。算了,不来也好。”

    八道冷菜端上了桌:木耳拌鸡丝麻辣豆腐五香豆干皮蛋豆腐……。巩家办满月酒,自然少不了自家做的豆腐。碗里倒满了酒,大家喝着酒吃着菜,气氛很热烈。

    刘秀英抱着小孩走出了屋子。崔氏接过小孩,让大伙看。小孩稀疏的头发有点黄,胖胖的圆脸,淡淡的眉毛,眉心点了一个红点;圆圆的眼睛,黑黑的眼珠;鼻梁有点塌,嘴唇向上翘,小嘴巴不停地动着。

    有人对崔氏说:“看你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喽。”有人说:“续上香火了,还能不乐?说不定,梦里都乐呢。”还有人说:“还是孝礼有本事,这么多年没动静。但一整,就整出个大胖小子。”

    大伙越夸,巩孝礼的脸拉得越长。崔氏看看不对,走到巩孝礼前面,踩了一下巩孝礼的脚。“哎哟,妈,你踩我干吗?”

    “哦,踩了?你戳在着,像根木头。还不给大伙倒酒。”崔氏说。然后,她把孩子交回给刘秀英,要刘秀英回屋去休息。于是,刘秀英抱着孩子回屋了。

    十二道热菜陆续端上了桌:红烧肉酸菜鱼糖醋排骨干煎豆腐肉末豆腐粉丝豆腐汤……,还是少不了豆腐。

    崔氏高兴着呢,她有理由高兴。香火续上了,巩家的大事解决了,她能不高兴吗?全村人都知道,崔氏能喝酒。崔氏高兴时,更能喝酒。现在巩家有后了,大喜事,她当然高兴,当然要喝个痛快。

    崔氏给那天抬着刘秀英去医院的乡亲们每人敬了一杯。崔氏说:“要不是你们腿脚快,说不定我这孙子就生在路上。”

    大家也都来给崔氏敬酒。你一杯,我一杯。

    有人问:“小孩叫啥?”

    崔氏说:“叫大娃。”

    有人问:“为啥?”

    崔氏解释说:“生下来八斤半,又大又胖,就叫大娃。”

    有人说:“这个名字好。”

    有人说:“总要有个大号吧?”

    巩孝礼回答道:“巩建国。”

    有人说:“好,巩建国好,这个大号好,建设好国家嘛。”

    崔氏喝的脸像关公:“大――大――娃,娃好,好,建――建,国,嗯,嗯,也好,好,都好――好。”

    “妈,你喝得舌头都转不过来了,别喝了。”巩孝礼见崔氏喝多了,劝她别喝了。

    一个乡亲走过来给崔氏敬酒:“大婶,您得了大胖孙子,恭喜您,敬一个。”那人干了。

    巩孝礼来挡酒,说:“你看,我妈喝的有点过,我替她喝。”巩孝礼一扬脖子,咕咚一声,一杯下肚。

    来敬酒的那位不高兴了:“那不行,我敬的是大婶。咱村里的人谁不知道大婶好酒量。你们说,是吧!”

    大伙七嘴八舌地跟着起哄。那村民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说:“大婶,好事成双,再敬您一杯。”说完,又干了。巩孝礼拿起崔氏的酒杯,还想替崔氏喝。杯子刚到嘴边,突然被崔氏抢了过去。崔氏嘟嘟哝哝道:“这――这点――点,酒,酒,算个,个屁!想――想,想当,当年,我,我喝趴――趴――下,下过多少,少,少人,人!”

    大伙见崔氏喝多了,都围过来,更加来劲地起哄:“谁不知道大婶好酒量!”“咱村的女中豪杰!”“当年,五个男子汉喝不过你!”“你喝酒像喝白开水!”“而且不上厕所!”

    邻居孙大妈劝崔氏:“吃菜,多吃点,垫吧垫吧。”

    巩孝礼被挤到了人群外。

    咕咚一声,崔氏一干而尽。紧接着,啪哒一声,崔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关公一样的红脸变成了白纸一样,满脑门的虚汗。“哎哟,真喝多了。”“她今儿真得高兴,才喝多了。”“快,扶她进屋,躺躺。”大伙吵吵着。

    “没――事,事,来--来,再――干,干”崔氏嘟嘟哝哝。

    巩孝礼和孙大妈急忙搀扶着崔氏,向崔氏的房间走去。巩孝礼一边走,一边对大伙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吃好喝好。”

    进了崔氏的房间,让崔氏躺在床上。崔氏说:“躺――躺,就,就――好。去,去,继续,继续――”

    巩孝礼和孙大妈走出房间,巩孝礼顺手关上了屋门。

    直到太阳略偏西,面条端上来,满月酒的菜上齐了。大家吃完面条,陆续离开了巩家。巩孝礼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急忙走进崔氏的房间。崔氏躺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巴大张着,呼哧呼哧喘大气,一声比一声急。她的双手握着拳头,抽搐着。“妈!妈!”巩孝礼大声喊。

    刘秀英听见喊声,抱着大娃,急忙跑了过来:“妈!妈!”大喊声吓坏了大娃,哇哇――,大娃大哭。

    巩孝礼摇摇崔氏,崔氏却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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