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装厂金老板的办公室,二娃和金老板有说有笑。金老板还在埋怨这单做得太辛苦。二娃表示理解,他从拎包里拿出支付最后一笔款的一张支票,摆到金老板的桌子上。金老板拿起支票看了看,从抽屉里拿出计算器算了算,点点头,嘴巴笑到了耳朵根。他抓起电话,给财务室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女会计来了。金老板把支票递给女会计,要她马上去银行办理兑现手续。女会计拿着支票走了。
二娃站起来,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外边装车。工人们忙着把最后几箱货装上大卡车。这些都是他订购的服装。金老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午十点半。金老板请二娃吃完午饭再走。二娃推辞说,他还有事要办,饭就不吃了。等装好车,发车后,他马上就走。金老板客气地告诉二娃,他特意在旁边的餐馆订了午饭,这顿饭也是为了表示感谢二娃,他金老板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大的单子,而且二娃及时付款,吃顿饭是必须的。
就在他俩相互客气的时候,咚咚咚,有人在敲门。金老板生硬地高声说:“进来。”两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说是工商局的,并拿出工作证给金老板看。金老板看了看,一个是科长,另外一个年轻一点姓孙。金老板把工作证还给他们,说:“科长孙同志,我们的执照年检办过了。”科长告诉金老板说,他们来,不是查执照年检的事。此时,二娃对金老板说:“你这里有公事。我去看看服装。装好车,我就走了。”
“慢点。”科长说,“也有你的事。”
“我的事?”二娃感到奇怪。
“你是不是叫巩志国?”孙同志问。
“是啊,我是叫巩志国,你们咋知道?”
“有人举报说,你有一批服装在这个厂加工,是吗?”科长问。
二娃冷冷一笑:“对啊,这又不犯法。还举报,吃饱撑的。”二娃指了指窗户外,接着说:“就在外边,马上就装好车了。”金老板对二娃低声说:“对政府客气点。”
科长说:“我们要查这批货。”
二娃说:“我是正当生意,没有问题,为啥查?”
“你先不要说有没有问题。我们必须当场查货。”孙同志坚决地说。
二娃和金老板相互看了看,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又不能阻止查货。于是,他们四人走出办公室,来到装车现场。工人停止了装货,工商局的人开始查货。他们随机拆了两箱,进行抽查。金老板从箱里拿出裤子给工商局的人看。二娃说:“不可能有问题。你们是不是搞错单位了?”
工商局的人并不急于回答二娃的问题。孙同志从包中拿出照相机,把现场的情况照了下来。科长拿出记录本做了笔记,然后看了看裤子,翻出商标,问:“这是什么商标?”
二娃回答:“就是商标呀。”
科长问:“你们能用这个商标吗?”
二娃说:“有啥不能用的。”
科长又问:“你们有授权书吗?”
金老板说:“授权?授什么权?是他订的货,他给我的商标样子,我去印的。”
孙同志说:“这个商标是注册商标,没有经过授权不能用。擅自使用是违法行为。”
二娃急了:“这――这――”他的脑门冒出了汗,“不能吧。现在满大街的商标,你觉得好看,用就是了,还啥注册不注册的。”
“你这个人呀,是怎么做业务的?”科长说,“一点法制观念都没有。”
二娃没话好说,干着急,马上拿出手机给杨义杰打电话,说了情况,要杨义杰马上来。
他们四人回到办公室,开始做笔录。一条裤子摆在桌子上。
大约半个小时后,杨义杰叫了辆出租车赶了过来。他下车时,要出租车司机等他。杨义杰走办公室。二娃对工商局的人说:“这单货就是他介绍我做的。”杨义杰点点头,表示认可。科长问杨义杰:“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看看。”杨义杰掏出身份证给了科长。科长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然后把身份证还给杨义杰,说:“你知道没有经过授权,不能用注册商标吗?”
杨义杰看了看裤子上的商标,问二娃:“我上次不是给你说了嘛,你没当回事?”
二娃问:“啥事?”
杨义杰说:“我不是要你联系这家拥有商标的公司,你忘了?”
“啊?你说过吗?”二娃愣住了。
杨义杰解释说:“就是那天在凤凰酒楼给你单子,然后我们喝酒。”
“我记不起来了。”二娃摸了摸后脑勺说。
杨义杰不高兴了,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忘了?这是违法的。”
二娃想了想,说:“我好像没有听你说过要和那家公司联系。”
“那天,你一定喝多了,忘了。”杨义杰说。
科长说:“事实很清楚,你们违法了。”
“哪咋办?”二娃问。
科长说:“这批货全部就地暂扣,待处理。”
“啊?”二娃和金老板傻眼了。杨义杰假装很吃惊,但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一闪而过。没有人注意到杨义杰脸上的变化。
科长要二娃和金老板在笔录上签字。二娃和金老板唉声叹气,只好签了字。工商局的人走了。
二娃对金老板说:“快,叫你的会计把那张支票还给我。”
金老板说:“早就去银行了。”
二娃说:“马上打电话。”
金老板说:“打什么打。告诉你,这事和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把责任一股脑推给了二娃,意思很清楚,要他把收进口袋里的钱再吐出来,门都没有!
二娃看了看窗外,工人们在卸车。二娃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杨义杰安慰说:“别急,别急,我们回去再商量。”
二娃哭丧着说:“再商量?我向你借钱做的这单,现在全泡汤了!我咋办!”
杨义杰拉着二娃走出了办公室,上了等他的出租车。出租车启动了,返回县城。路上,杨义杰对二娃打包票说:“这事我来处理。”
二娃依旧哭丧着说:“再咋处理,我也赔大了!”
“做生意嘛,有赚就有亏。”杨义杰说,“亏了钱,可以补嘛。我听说,你老家还有房子。”
“房子?卖房子补亏?”二娃一时不知道咋说好。
这天是星期六。三娃邻着一塑料袋的水果,咚咚咚地敲苏琴家的门。苏琴开门见是三娃,一句话没有,撅着嘴走开了。三娃尴尬地笑笑,叫了声:“苏琴”。苏琴从鼻子眼里冒出了一声“哼”,算是回答。苏琴的母亲蔡惠珠坐在客厅看电视,她转头看了一眼三娃,马上又转头继续看电视,一句话也没有。三娃叫了声“阿姨”,然后小心翼翼地进了门,把水果放到桌子上。苏琴进了自己的房间。三娃快步跟了过去。苏琴却咚地一下,把门关上了。三娃“哎哟”叫了一声,门碰了他的脑袋。蔡惠珠看着电视,摇摇头。三娃推推门,门被苏琴反锁住了。三娃轻轻地敲敲门,说:“苏琴,开门,开门。”没有回答。三娃只好转身,走到蔡惠珠旁边说:“阿姨,你看――”
“你俩的事,我不管。”蔡惠珠依然看着电视,不咸不淡地回答。三娃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敢坐,只能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唉,”蔡惠珠叹了口气,说:“你坐吧。”三娃像得到了特赦令,马上说:“好!好!”但他不敢坐在沙发上。他从旁边小心地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椅子的一个角上。蔡惠珠说:“我不是说你,三娃,结婚嘛,总归是要有房子的嘛。”
“是是是。”三娃使劲点点头。
“没有房子,哪像个家嘛。”
“对对对。”三娃又使劲点点头,“但是,阿姨,现在的房价太贵了,靠我的工资,确实买不起。”
“你们家可以资助的嘛。”
“我回去说过了,但家里――”
蔡惠珠打断三娃的话,说:“你们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儿子结婚没房子,你说这婚怎么结?”
“阿姨,我们可以先租――”
“打住,打住!别给我说什么租房子。要是你想着租房子,这事就没法谈下去。我真不明白你爸妈是怎么想的。儿子结婚,爸妈对首付一个子也不掏,这是什么事嘛。有些话我都不好说。”
三娃解释说:“他们赚点钱不容易。”
蔡惠珠说:“这我知道。我养大闺女,就容易吗?苏琴三岁的时候,她爸爸就去世了。我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为了她,我遭了多少人的白眼,我坚持着不再嫁。你要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苏琴有一个好的归宿。你俩好,我没有意见。要结婚,我也同意。我只是说,你们要有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我也不要求有多大的面积,什么别墅呀,一两百平米呀。我没有这个要求。我是说,那怕六七十平米,也行。也是你们自己的家。这点要求都达不到,你还怎么结婚?”
“阿姨,光靠我现在的经济力量,确实买不起房。”三娃沮丧地说。
“既然这样,你俩的事,以后再说吧。”蔡惠珠说,“苏琴也是这个态度。等你跟你爸妈谈好了,再来找我们谈吧。”蔡惠珠说完,就自顾自看电视。三娃干坐了一会儿后,站起来,走到苏琴房间的门前,再次敲门。门没开,但却传出来歌曲: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三娃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好转回身,走到蔡惠珠前面,说:“阿姨,我走了。”三娃说完,垂头丧气地向大门走去。蔡惠珠继续看电视,并不搭理三娃。
三娃离开苏琴家,回自己租的屋子。在路上,三娃碰到了芳芳。芳芳笑着问:“去你心爱的人那里了?”
“心爱的?心爱个鬼哟!”
“怎么?闹矛盾了?”
“你是不知道,芳芳,愁死我了。”
“愁死你了?为啥?”
他俩一边走,一边谈。三娃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芳芳听。芳芳听后说:“这也不能怪苏琴妈,人家是怕嘛。再不行,你先付个首付,不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喽。”
“但我连首付都不够呀。”三娃垂着头说。
“要你爸妈支持一下嘛。”芳芳说。三娃又向芳芳说了他回去要过,但父母不给钱的经过。芳芳听后也只能摇摇头,无话好说。他俩沉默地走了段路后,芳芳问:“你老家不是有房子吗?”
三娃说:“是呀,有房子和院子。只可惜,不在县城里。”
芳芳说:“你这个死脑筋。不动产是可以转让的嘛。”
“你是说,要他们卖房子?”
芳芳解释道,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不一定全卖,只卖部分。芳芳说,你和二娃是不会回农村了,一定会在城里发展。农村的房子就不需要这么大了,够住就行。你拿到卖房的钱后,在城里买房子,可以结婚了。等父母年龄大了,还可以把父母接到城里来住。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芳芳分析得头头是道,三娃觉得有道理,高兴地说明天是星期天,他明天就回家去。他俩分开时,芳芳说:“事情办成了,要好好请我一顿哟。”
三娃满口答应:“没问题。”
第二天,三娃回到了家里。他给爸妈和大娃罗春妹说了他的新想法,卖掉部分房子。巩孝礼听后马上反对。三娃早就预料到了这点,于是他把芳芳的分析,耐心地说了一遍。大娃说:“这个主意不行。”
三娃说:“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苏琴妈把话说死了,没房子别结婚。我咋办?”
罗春妹说:“三娃的主意,我看行。”
大娃白了罗春妹一眼:“别瞎说。”
他们正说着,二娃进来了。巩孝礼见二娃来了,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巩孝礼急忙招呼二娃坐下,说:“你来的正是时候。”刘秀英刚才还塔拉的脸,顿时喜上眉梢。她马上给二娃倒了一杯茶,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二娃接过茶,但摸不到头脑,问道:“啥好了?”
大娃把情况对二娃说了一遍,然后说:“你是我们家的大款。三娃结婚,从你手指头缝里漏出一点钱,给三娃缴了房款的首付,就全齐了。”
二娃明白了,全家人都指望他资助三娃。刘秀英说:“为了三娃结婚,全家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
二娃看着全家人期盼的眼神,长叹一声说:“你们都以为我是大款?”
巩孝礼说:“难道不是吗?你有钱,总归是要帮家里人一点,不能装穷呀。”
三娃也说:“二哥,你有钱,大家都知道。我也不白要你的。借你的,总可以吧。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开口。现在被逼到这份上,只能向你开口了,帮我迈过这道坎。”
二娃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不,我没钱,真没钱。”
罗春妹说:“你要是没钱,我们就是穷光蛋喽。”
“嫂子,你别说风凉话。”二娃说。
“我不是说风凉话。你看,咱爸妈,我们,你,还有三娃,在这里,不就是你最有钱嘛。”罗春妹说。
二娃说:“我给你们说实话吧。”于是,二娃把因为商标侵权服装被暂扣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说这次他亏大了。二娃说:“这次回来,也是想要卖房子补亏损。”全家人听后,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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