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淌,亡魂们歌声缥缈而悲戚的回荡在地府的红莲之间。
白狐舔舐着那前爪白色绒毛下的伤口,一双碧绿的狐眼彪着阴冷仇恨的目光,蜷缩在角落里,恨恨的望着那个寝殿里自顾自翻着书桌上竹简的帝辛。
窗外夜色已晚,帝辛身上只穿着一件淡黄色雕龙琢玉的单衣,手上执着一张裹着金色丝帛的竹简,灯火跳跃,那灯奴忽明忽暗,他的高大的身形映在地下,犹如风拂过修长挺拔的竹。
似乎是有些疲倦,帝辛放下书卷,捏了捏眉心。想起这个寝殿里还有一个蜷缩在墙角里的不速之客,他站起身来,装作不经意的看向背后角落里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吼的白狐。
那白狐拱起身子,原本柔软的白毛根根竖起,犹如一个即将扑来决一死战的亡命之徒。帝辛无动于衷的看了她两眼,一个人走到月白色的帷幔飘扬的床边,从上面随手挑了一件衣物丢在她面前。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帝辛躺在了床上侧身睡去,好奇的问梦魇道:“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你会化为人形,让你把衣裳穿上?”
梦魇看着那白狐怔愣的模样,也有些不解。水面上,帝辛翻了个身,声音淡然:“夜里凉。下人们还没有给你备好窝,将就着用吧。”
皎洁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扉洒进来。
一片迷蒙的银光里,那只白狐静悄悄的从那角落里立起身子来。洁白的脚掌踏过面前的黑色华服,悄无声息的前行。
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那张龙床旁,小心翼翼而缓慢的穿过帷幔爬上了那月白色的床单之上。
那白狐坐在帝辛的胸口,往下比划了一下,毛绒绒的白色小爪子试探了一下,试探着哪一个角度是最好一击中的,挖出帝辛心脏的最佳方向。
帝辛毫无发觉。莹白的月光执着的穿透窗扉和床上飘扬着的月白帷幔,给他英挺而俊美的脸镀上一层梦幻迷离的银光,宛若让人沉迷的沉睡梦境。
白狐放下自己的爪子。帝辛的呼吸平静而祥和,轻轻的拂动着白狐耳边的一缕白色毛发。似乎是有些痒,那白狐偏了偏头,扑楞了一下耳朵,在这镀满银光的迷蒙梦境里,张开满是尖利狐牙的嘴狠戾的朝帝辛脖子咬了下去。
那尖利的牙齿深深的嵌入麦色的肌肤里,牙齿没入之处,殷红的鲜血慢慢的冒出来。帝辛睁开冷冽的眼睛,一手挡住自己的喉咙,一手抓住那白狐的尾巴,半响目光温和了下来,像是无奈的看着她:“这下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那鲜血缓缓流过他有力的手腕,顺着手臂流下他的颈脖,滴在他莹白色月光照映下冰雪通透的脸庞,黑色犹如深潭的眼睛看着那白狐狰狞而死死咬住的手掌,半响才松开那紧捏着白狐尾巴的另一只手。
白狐依旧瞪着绿色眼睛,绷起身子,凶狠而狰狞的咬住他挡在喉咙前的手掌。那鲜血从她的牙齿下溢出,打湿了她洁白无瑕而柔顺的白色皮毛。在帝辛松开抓着她尾巴的手之后,那白狐碧绿的眼睛微微眯起,稍稍放松了丝毫力度。
帝辛皱着眉头,看来梦魇未化作人形的时候,嘴上功夫也不容小觑。他索性把那只手搁在被面之上,任由白狐的牙深入肌肤,侧了个身,无谓道:“你喜欢就咬着吧。”
那白狐愣神了片刻,白色柔软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咬着帝辛搁在被面上的一只手有些不知所措。
窗外月色寂静,白狐渐渐松开了嘴。帝辛的手轻轻的落在月白色的被面上,深深的一排黑色齿洞下往外溢出嫣红的鲜血,滑下了丝滑无瑕的被面。那白狐动了动耳朵,突然低头舔干了他手上殷红的血迹。
侧着身的帝辛闭着眼睛露出一个眨眼即逝的浅笑。那白狐趴在他浅浅起伏的胸膛上,缩成小小一团,尖尖耳朵露在外面,半响闭着眼砸吧了一下嘴巴。
梦魇抚了抚自己的红唇,静静的看着河面上一人一兽安然入眠。我抬头看向梦魇:“一笑泯恩仇,这不像你啊?”
她冷笑了一声,一只手理了理自己的大红衣裳:“一笑泯恩仇?笑话,按我这性子,估计是在想更惨烈的法子去对付他罢了。”
红唇娇艳,她微微一笑,容色倾城:“夺人性命不是最惨烈的刑罚,要夺取他最心爱的东西才算是我的作风。”
水面上乖巧的白狐舔舐着自己美丽而洁白无瑕的尾巴。
帝辛从竹藤编制铺着绒草的竹篮小窝里抱起她,像是逗弄着一只驯养的猫狗一般从精致的搪瓷碗碟里拿起一枚蜜饯,递在她的嘴边。
那白狐卧在他怀里伸出两只前爪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狐眉,满脸嫌弃的吐掉了。
帝辛哑然失笑,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自嘲道:“忘了你是只狐狸,不是人。”
这句明显带有歧视的话引来那白狐的不满,她愤愤的跳下帝辛的怀抱,碧绿的狐眼瞪他一阵,自顾自的跑开了。
身边端着碗碟的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王不给这野狐栓上枷锁,不怕它跑了吗?”
帝辛看着白狐尚带一瘸一拐的背影,淡淡道:“她伤了腿,跑不了。”
那侍女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低头站在一边。
不过一会儿,便有带刀的年轻侍卫进门恭恭敬敬的跪在一边低头道:“刚奉命攻打有苏氏一族的战将白芨来了消息,说是愿意进奉一族最美的女子以求王上开恩放过。内侍让我禀报王上。王上有何指示?”
帝辛背对着他,慢慢的打开书桌上的竹简:“有苏氏一族最美的女子?孤早年听闻过那个号称四海八荒至美,容色绝美倾城的有苏云,可惜她扬名四海之时孤可才是十岁稚童,按说她这年纪,估摸是比孤大好几来岁。”
那年轻侍卫摇头道:“不,不是有苏云,是有苏云和有苏氏一族族长的女儿苏妲己。”
“苏妲己?”帝辛慢慢的转过头,神色沉思:“听名字便知道是个美人。可惜了。”
他神色冷冽而冷漠,手上拿着一本书简淡淡道:“有苏氏一族挡住了孤的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除掉。至于那个苏妲己,叫白芨把她带回王宫来。”
年轻侍卫以额触地,沉声道:“属下遵命。”
世间有一句话说的真好,美是不分国界种族的。
不过几日里,当朝将军白芨挟了那号称容色倾城的苏妲己私奔的消息便快马加鞭传到了王宫里。
王宫里的花阁亭台,无数美人或站或坐,一个容色娇丽的贵妇挽着一头瀑布似得黑发俏生生的立在帝辛身后,纤细的手指悬在他的肩头,替他温柔的捏着肩膀。
帝辛拿着那飞鸽传书来的消息,一手撑在石桌上抚着额笑了一声。那身后的雍容女子好奇的探过头,声音千娇百媚宛若莺啼:“王可是听了什么消息,竟这样好笑?”
帝辛将那略带皱痕的丝帛信扔在桌上,嘲笑般摇了摇头:“白芨可真是个人才,竟会被一时情爱冲昏了头脑。”
那女子好奇的看了看信上的字迹,帝辛惬意的靠在石椅上,悠然的神色里说出的话语却犹如三月寒冰:“白芨灭了有苏氏满门,却拐了这有苏族的公主同他私奔。料想那苏妲己没有恨他入骨,愿同他私奔倒是桩奇事。可他这样不顾惜自己身家性命,也当知道京都里白家老父老母一家逃不出孤的掌心。抛却一切同一个女子私奔,这苏妲己倒有些勾引人的能耐。”
那女子温柔的捏着他的肩膀,十指纤纤如玉,声色略带试探:“那王的意思……是要把这苏妲己给抓回来?”
女子都会嫉妒比自己美貌的女子,何况是同伴一位夫君。帝辛察觉了那女子隐藏在话语里的微微不安,却懒得理会。他望着那远处百丈的暗色城墙,像是风云来前的晦涩阴冷的天空:“既然已不是完璧之身,许了他人,孤也不必要了。白芨这样愿意为她出生入死,那孤就成全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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