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一角,掠过一抹火红的影子。
阳光下,那白狐慵懒的蜷在一团,在暖洋洋的太阳下惬意的伸展着自己柔软的身躯。
听到花丛里的动静,那白狐微微抬起自己的头颅,睁开碧绿色的眼睛。面前落英缤纷里,一抹红色的影子若隐若现,半响才在阴暗的花丛里探出半个头来。
一只毛色嫣红犹如落霞般美丽赤狐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看见蜷缩在阳光下的白狐,向她欢喜而小心的叫了几声。
梦魇盯着水面上那只美丽而艳丽的红狐,半响才无奈的松了口气:“那是我的姐姐,阿雅。”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梦魇作为一只狐岐山的狐狸,虽然自己的母亲已然修成人形,如今正忙着四处沾花惹草没空担心自己。可她的姐姐尚未成形,平素里没有什么男人可以拿来消遣,如今自个唯一的玩伴小妹不见了,自然是急的四处找她。
一白一红两只狐狸在太阳底下对着对方叫了几声,嬉戏打闹的交缠在了一起,亲昵的蹭着对方。我抬眼看着梦魇道:“你们在说什么?”
梦魇看着水面,眼睛眨也未眨:“她说她找了我很久,现在来带我走。”
隔了半响,那红狐恋恋不舍的站起来,亲昵的蹭了蹭她的皮毛,轻盈的身体钻入了花丛之下,在消失之前,犹豫的往后看了一眼。
梦魇皱了皱眉,无奈道:“我……那个时候的我不愿意走,因为往日里受了帝辛那一箭之仇,如今想留下来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这是那只白狐说的话。”
她指了指水面上心情大好梳理着自己尾巴的白狐,极为不情愿道:“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自个是怎么想的。”
我十分赞同的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后宫里大多数宫女都见过这只白狐。
有些时候是跟在帝辛身边的时候远远望见,有些时候是从某个草荫中突然窜出来,平白吓了路过的宫女一跳,手上端着的酒水食疏都洒了一地。
有宫人觐见帝辛,提起宫里那平白吓人的白狐,帝辛抚着白狐的柔软的长毛,淡淡道:“不过是个畜生罢了,你们何必同它计较。”
那白狐狐假虎威得意洋洋的朝那个唯唯诺诺的宫人吐了吐粉红的舌头,一脸狡诈,碧绿的眼睛里闪着得意而狡黠的绿光。
奈何着王的宠爱,那白狐更加肆无忌惮。只可惜这些小打小闹入不了帝辛的眼,看着被它搞得乌烟瘴气人仰马翻的内宫,不过是淡淡一句随着她去。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蚁穴没有百八十天难以成行形,这些难移的本性都是长年累月惯出的毛病。白狐野性难训,更何况本来就抱着掩藏的极深的恨意,日积月累,终于伴着王这一句随着她去随出了祸端。
既然是帝王,那后宫之中也该是有三千佳丽。既然有三千佳丽,那自然时常是有上不了台面的争风吃醋之事。隔着人的耳朵是要藏着掖着,可当着不言不语不会说话的畜生,那就完完全全换了一张面孔。
后宫之中常常有妃子怀孕,后裔是能吸引来帝王眷顾和一分怜爱的有利条件。因为有了孩子,帝王才能多分给自己一分爱意,也因为有了孩子,才会比未受宠时引来妃子觊觎和嫉妒的杀意。
夏日炎炎,自然是赏湖的好季节。那只白狐从湖边草丛里猛窜出来的时候,正巧两个打扮凉爽的妃子路过湖边的小径。一个蛾眉细腰面若芙蓉,一个眉心点痣大腹便便,掩着团扇谈天说地,场面极度温馨和谐。身后的侍女还隔着一段不远不近刚好可以避嫌的距离。在两声不约而同的尖叫之后,那个怀着身孕的妃子已经抢先一步掉下了湖。
身边那个妃子不甘示弱,脚下一滑也掉下了湖。两个脸色颓败的妃子被各自哭天抢地的侍女们救起来的时候已然晕过去,眉心点痣的妃子抱着自己的肚子,眉心点的红色朱砂痣被水晕开,嫣红的朱砂浮在眉心,映的脸色纸一样的苍白。
淡色裙摆上晕开一丝血迹,被背着行囊匆匆赶来的宫廷大夫掐了人中之后,那妃子悠悠醒来,知道自己孩子不保的噩耗之后死拽着大夫的袖子,泪流满面而歇斯底里的凄厉喊道:“是连氏,是连氏推我下的湖!”
有眼尖的侍女看到草丛里一阵风吹过般抖动的青蒿。那罪魁祸首的白狐早已一溜烟跑回了帝辛的寝殿里,进门前还在台阶上蹭掉了脚上的灰土。帝辛正坐在书桌上翻着书卷,听到背后轻盈的脚步声,只是淡淡道:“又跑去哪里了?”
白狐自然是不能言语,她轻盈的跃上书桌,在帝辛的书简上踏了踏洁白无瑕不染尘埃的前爪,然后缩进了帝辛的怀里。
搁在我这里,我也能理解那流产妃子的做法。如此失掉了一个孩子,若是怪罪于一只不言不语无所作用的白狐身上,倒不如推在身边的妃子身上。已经失了孩子,自然要趁这个机会拉一个日后争宠的敌手下马。毕竟后宫之中,人人都是敌手,消灭危险于襁褓之中,这是梦魇教给我的做鬼信条。
那蛾眉细腰的女子跪在大殿前语无伦次的解释,那个流产的妃子也强撑着病体,眉间朱砂痣已经消散掉,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单衣跪在一边。那名唤作连氏的妃子跪伏在地,哭的好生梨花带雨,声声悲切字字带泪:“这一切都是冤枉啊,明明是那只白狐突然冲出来把姐姐吓的落湖,姐姐怎可血口喷人怪罪于妹妹身上?”
那虚弱的女子捂着心口,一副悲痛不欲生的模样。身边的宫女也同仇敌忾抹着泪,愤愤的望着身边的连氏。此情此景,连言语都不须拿来作证。
帝辛坐在金位之上,身旁内侍小心翼翼道:“王拘在身边的那白狐平素里神出鬼没,偶尔跑到湖边也是情理之中。”
那蛾眉女子听见内侍悄然的话语,脸色总算露出一点希望:“王上不妨想想,那日出事之时,这只白狐可在王的身边?”
帝辛抚着眉,微微低下的脸看不清神情,只是漠然道:“没有。”
那蛾眉女子大喜,脸上涌上一抹得意和欢喜。那旁边跪着的素颜女子脸色本是苍白,如今更是一丝血色都不见。
帝辛抬起眼来,眼里涌动一片冰冷嗜血的狠戾,犹如站在荒野中孤烈的苍狼:“这两日刚下过雨。你说它去过湖边,可它在孤那里的时候,脚掌上一丝尘土也无。”
他森然的看着她,犹如悲悯而憎恶的修罗,黑色眼睛犹如漆黑的潭水,涌上无尽杀意:“孤还没有荒唐到给景湖铺上金砖的地步。”
那先是怔愣后而哭喊不息的蛾眉妃子被內监无情的拖下去,旁边素颜女子楚楚可怜的跪在帝辛面前,帝辛挥了挥手,那宫婢扶起她,慢慢退了下去。
一双碧绿的眼睛躲在大殿旁边搁置的青瓷花瓶之中,在无数姹紫嫣红的花朵之间,眨一眨,露出森然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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