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低头看着怀中的面具。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当真看到这面具底下有一双人眼闪过,目光也跟着呆滞,喃喃道:“老朋友……”
林慕琴在一旁笑道:“你再这么看下去,估计将我送到后,怕是连银两都忘了要了。”
他们两人坐在马车里,洞庭湖的白马拉着马车,马上也不坐赶马的人,吱呀吱呀沿着官道一路走来。
洞庭湖的话突然变少了,他手里没有酒的时候,话就会变少,少的寂静,静的可怕,就同这官道外的林子一样。
偶尔有风过,才知落木萧萧。
洞庭湖收起面具,又摊开手,手背消瘦露骨,手掌略发暗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双能杀人的手。
手虽不能杀人,但刀可以,再柔弱的手握起了刀,都有了那三分白铁上的利气。
洞庭湖也有刀,但却很少出,所以也没有人见过他出刀,因为他的刀是必定要见血的,可洞庭湖不喜欢血,哪怕知道前方有一场打斗,他的仇家正排着队来取他的性命,他的刀依然稳稳插在鞘中。
于是乎,白马就停了。
洞庭湖掀开貂皮帘子,却有五道人影立在路中间。
两边四个没有见过,但当中一人他看得真切,正是昨晚自称崂山五义的那个毛贼。
五个人站的笔挺,皆是瞪眼开颚,表情惊悚,满面的血色都已干涸,俨然死了很久。
洞庭湖摇头叹道:“这五个人饶是命苦,碰上了狠的点子(即对手),又有个更狠的雇主。”
他缓缓走出马车,正巧遇着一阵大风,两岸的枫杨顿如波涛起伏,沙沙作响。
大风去,山林静悄无声息,罕有鸟鸣与大雁,行走其间。
洞庭湖并没有刻意去等,他只是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刨坑将这五具尸首埋在路旁。
白马的蹄子就再度迈开了。
可没到半个时辰,又有五道人影立在路前,还是那五个尸首,只不过身上多了些泥土,远了看还真有几分僵尸的模样。
洞庭湖哭笑不得,下车大声道:“朋友莫要装神弄鬼,既然来了,何不到车上一坐,虽无好酒,倒也暖和。”
说罢,又上前刨坑,将那五人就地埋了。
见不到人来,洞庭湖悻悻坐回车内,却忽而打了个响哨,拉车的白马就扭头走上了一间小道。
“你这是做什么,他要来便来,你又何必顺着他。”林慕琴坐在车里,一身貂皮盖住双腿。
“他日里来,总比夜里来要好。”洞庭湖道。
远远离了官道,只走出二三里,果然白马又停了,路中却不见人影,也无异象。
车厢内,洞庭湖问林慕琴,道:“你不必等我,我那批白马识人性,你已骑着它跑了一夜,再跑一夜也不难吧?”
见到洞庭湖脸上并无涟漪,林慕琴喃喃道:“要走时,我便会走。”
说罢,洞庭湖已然翻身下车,来到了车前。
刚要张口,忽见一人抢先从树顶掠下,手里明晃晃的银剑抬手斩断了白马的缰绳,几乎就在同时,道旁的林中又飞出四道黑影,起落间竟扛起后头的马车拔腿就往山下奔去。
前头的白马也吃了一惊,好一阵嘶鸣后,也向前跑了没影。
“不好!”
洞庭湖当即猛一转身,刚要迈步去追马车,只听“嗖”的一声,又被三只梭镖定住了脚下,再一抬眼,那扛起马车的四道黑影早就走的无影,却有踪。
就在路旁落叶上,两道斑驳的水渍还依稀可辨,但只怕是一会也没了影。
洞庭湖记起昨晚那一场夜袭,心生怀疑道:“莫不是自己搞错了?难道此时遇到的才是昨天日落时来店里的四位“水鬼”?”
“死到临头还在分心,待我送你去阴间见了那闫老三再问吧。”
洞庭湖这才望见来人,却是一横眉蒜鼻的矮子,身穿稻黄色的粗布衣裳,一柄环纹剑鞘就扎在腰间。
矮子虽矮,但手脚麻利,转瞬间已向洞庭湖刺出七剑,剑剑直逼要害,可每当要戳到洞庭湖的身体时都奇怪的落空了,矮子不敢怠慢,又跟着补了七剑,一剑比一剑更快。
可洞庭湖无心恋战,他一心想去追那架马车,却被矮子的剑纠缠不放。
“你可知他们要把马车送到哪里?”乱剑之中,洞庭湖语气平和的问道。
矮子见到洞庭湖不但未被刺中一剑,反而还问起话来,心中不觉称奇,惊奇之后才是满心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手中快剑未停,嘴里却失神问道。
忽然间,剑阵中只闻“叮!”的一响,连续的快剑竟突然停了,洞庭湖两指夹住剑尖,剑身还不住的颤抖,传到矮子握剑的手里,那矮子似被蝎子蛰了一般,立马弹开剑柄,自己的虎口已经崩裂。
“你杀了我吧。”矮子没了剑,也就没了气势,握住虎口垂头站立。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洞庭湖道。
“我不知道。”矮子悻悻道。
话音刚落,矮子面前忽而转起一道旋风,洞庭湖已经随着星点的水渍追出几丈远了。
身后忽闻矮子嘶吼般的声音追来,“多谢大侠不杀之恩,只可惜你已经身中剧毒,活不过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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