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简单呐,星羽的话应该看出来了吧。胖娃娃盯着罗子道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好累啊,小宝好想去捏泥巴玩,可谁让我摊上这么个懒哥哥呢?”
一只蓝色荧火虫晃悠悠地从掌心飘起,还没认准方向就被吹了口气,离大部队越飞越远。
……
“高天之上有灵,曰雪,寒而来,暑而往。以吾之名,此地方圆百千里,当大寒三日!”寒竹高冠博带,手挽长剑,身佩兰草,脚踏枢机。长剑斜斜指天,手腕微微颤抖,似在挑动什么极其沉重的物事。“雪来!”一声厉喝,威严高远的气息似跨越远古扑面滚滚而来,天地间终是被塞满了大雪。
咣当,长剑脱手落地,寒竹脸色苍白,身体不可抑制地晃了晃。
“您没事吧”狗尾巴目含关切,没有上前搀扶。
“还撑得住。”寒竹摆摆手,喉头滚动,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望着漫天的大雪道,“此雪专擅勾动心念,削弱元神魂体。鬼卒无有遮天鬼气遮蔽,顷刻间就会被冻结鬼躯。鬼卒一去,鬼王不足为虑。”
“鬼气交给我,一鼓可荡之,百多个鬼将我也应该可以缠住一阵。”狗尾巴侧过脸,不让寒竹看到他的表情,“可,你凭什么说这场灭族之祸根源在星羽身上?”
“既然你不愿请那孩子到山上来,那现在就不要乱想了,集中心力。看看就凭咱们父子俩能否应付过这场危机。为父答应,事后将有关他的一切都告诉你。”寒竹拍了拍狗尾巴的肩膀,目光坚定绝决。
……
“嘿,扁毛畜牲都不见了。”鬼王一手探额,极目远眺,自言自语。
前方群峰连绵,雄踞卧龙之势,高高低低,千姿百态,云蒸霞绕,奇松怪石隐现,雾瀑溪泉竞流。
“前辈,涌定山就在眼前了,那便是涌定峰。”鬼王见着血罗刹后腰就没直起来过,指着群峰中的一座说道。
涌定峰头顶隐约可见一座年代久远的石塔。
“迟了整整七年呐。”血罗刹睁开半阖的双眼,原本死灰的眼球变得通红,里边映着的那片钟灵毓秀之地像是被鲜血染透。
鬼王被血色眼神一惊,慌忙低下头颅,“依您看,涌定峰是个怎么打法?十面围之,抑或空中地面兵分两路?”
血罗刹一声轻笑,状若癫狂,歪着头以一种看虫豖异类的眼神看着鬼王,说了句:“一拥而上!”
什么?鬼王生生止住了抬头的冲动,他笃信一抬头就会撞见某道可怕的东西。倒炮灰也不是这般倒法,她到底在想着什么?莫不是疯了?那我跟着她岂不是……想着想着,烟气构成的躯体竟散溢开来。
“聚拢心神,下雪了!”血罗刹不屑地移开了目光,伸手接住一朵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成水,然后在鬼王的蟒袍上擦干了。
下,下雪了?鬼王心中一凛,身躯凝实了下来,老老实实等血罗刹擦干手,抬头向前方望去,涌定峰云雾散尽,已然素裹银妆,问道:“前辈,这雪?”
血罗刹冷哼一声,“倒是有几分当初散魂老儿的本事,既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们就得快些了。”
……
“贫道爬不动了,爬不动了,这山好端端地,长这么高作甚?”罗子道头顶斗笠,汗如雨下,拿袖子抹着额头,湿了一大片袖口,“歇会儿,歇一会儿,让贫道喘口气再爬,气儿喘不上来就死啦!”罗子道又往上挪了两个台阶,刚准备掸掸积雪,一屁股赖在地上,一座小木楼出现在眼前。他大喜过望,连声称善,“天可怜见,给道爷发现这么个好地方,正好进去喝碗热茶,避避灾雪。”
罗子道往来路瞅瞅,确定胖娃娃没跟着上来,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奋起余力向小木楼奔去。相比于高远的星羽,罗子道畏惧胖娃娃更甚,他自信前者不会在自己身上浪费哪怕一丝一亳的气力,怕就怕胖娃娃起了玩心,逗弄蚂蚁一般,玩死自己都没处喊冤去。
“有人在里间吗?山人罗子道有礼了。”罗子道站在门口打了个揖,没听着动静,伸头往屋内一探,看到桌边床檐各趴伏着一人。突然,罗子道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在一对冰冷的金瞳之中。一只杂毛猴子倒挂下来跟罗子道来了个脸贴脸,“啊呀”,惊魂未定,猴拳就毫不客气地就封上了他的双眼,打得他两眼冒金星涕泗横流。罗子道慌慌张张掩面而逃,哪还敢提喝茶的事?
……
“山下族众已然陷入沉睡,有灵猴看护可保无虞。”寒竹见狗尾巴不时看向广场石阶口方向,还道他心忧族众,开口解释道。
“我知道。”狗尾巴收回目光,忽有所感,抬头望天,远方天际陡现一条狭长无边的黑线,黑线迅疾往涌定峰铺展开来,黑云压峰,遮天盖地,天地为之一暗,“来得好快。”
寒竹看到前方坐在漆黑飞舆里的血罗刹时瞳孔一缩,转头对着狗尾巴低语一声“先下手为强”,然后脚踩虚空迎了上去,朗声道:“血罗刹前辈驾临,蓬荜生辉!”
血罗刹闻言重重地点了下龙头拐杖,“血罗刹是你能叫的吗?看在吾主的份上,你就自刎……”
就在这时,地面方圆十里升腾起无数光点,光点飘散,在皑皑白雪的反射下分外耀眼,千里可见,遮天的鬼气乌云普一接触到光点,便溃散开来,无边无际的鬼卒暴露在风雪中,顿时化作晶莹的粉末,灰飞了了,至死也未能发出丁点动静,半壁天空为之一清。
在众人注意被寒竹吸引的时候,狗尾巴出手了,一出手便是全力,直接引爆了领域内所有的狗尾巴草。
血罗刹话没说完被狗尾巴打断,眉毛拧成一团,额头的褶子越发深不见底,看着空空荡荡的周遭,厉声道了句“小辈无礼”,鸡爪也似的手颤抖着,强忍住了直接朝狗尾巴挥舞拐杖的冲动。他的灵种不是已经被我毁掉了嘛,难道……
“哇呀呀,狗胆包天,真真是狗胆包天!能动的都给我并肩子上!”鬼王不知何时躲到了飞舆后面,烟气散溢,一小半原因是被气着了。
残存的鬼将停止了哀嚎,血罗刹从黑漆漆的飞舆上站了起来,寒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狗尾巴复又闭上了眼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住手。”怯生生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出现在这种场景里是如此的不搭。蓝色荧火虫包围下,罗子道捉住道袍宽大的袖口挡着脸面登场了。
星羽?吾主?修真者?狗尾巴血罗刹寒竹三者三念。
罗子道被天上地面诸多目光盯着,两股颤颤,干脆利落地给跪了下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小道只是个传话的,千万不要动手伤着小道啊!小道一路而来,饱受磨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不能无端被害了性命啊!小道……”
寒竹看了眼怔在原地的血罗刹,折身落在了罗子道跟前,打断道:“行了,没人会要你这条小命,说吧,让你传了什么话?”
“就说冤有头债有主,我还她自由,让她自去吧。小道保证这是原话,一个字也不带差的呀!”切切实实的原话,连人称也没变。
呼,寒竹微吐一口气,紧绷的脸彻底放松下来。转头看到血罗刹一言不发地离开,心中一动,从怀里摸出一颗浑圆雪白的丹药来,“前辈请留步,此丹取材于晚辈幼子,还请不吝收下”。
……
阳光懒洋洋地洒了下来,风也轻,云也淡。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