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手赤着手,他的黑夜被砸在了地上,他的黎明被跑到了远处。
但是猎手并不是只有两把匕首,他还有手,还有光。
他手中的光是孙无梦眼前的光,他的手肘是他自己的武器。
孙无梦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只能感受到胸口的疼痛。
猎手的手肘狠狠地砸在了孙无梦的胸口,如果孙无梦是普通人,他的胸口势必会被猎手砸成一片血泥。
可惜孙无梦不是普通人。
如果现在的孙无梦还是以前的孙无梦,那么他的胸口也会塌陷。
可惜孙无梦现在今非昔比,最起码他的身体已经异常坚硬,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够突破孙无梦的身体。
雪糕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能够看出,孙无梦一时不查,居然被猎手袭击。雪糕已经做好了准备,下一秒,它就会出现在猎手面前,将其撕碎。
“雪糕!安静!”孙无梦的身子向后腾起,撞碎了身后的一棵杨树。
即便如此,孙无梦还是拒绝让雪糕参战。
人的战斗很奇怪,和野兽不同。
野兽只求战胜杀死对方,但是人常常想要打败对方。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些人,你能够战胜,能够杀死,但打不败。
孙无梦承认他现在还不够强,承认现在的他完全不是零所的对手。
所以,他渴望挫折,他渴望在战斗中变强。
孙无梦可以让雪糕参战,可以利用热成像视觉轻易打败猎手。
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没有让雪糕攻击猎手,也没有用热成像视觉或者任何视觉。
孙无梦的眼前一片漆黑,所以他闭上了眼睛。“看不见东西了,怎么做到的?”
猎手对于孙无梦还能够站起来并不意外,他也没天真到认为孙无梦会被他一下打倒。“这是小猎手的秘密,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告诉你吗?”
“随便,没太大兴趣。”孙无梦耸耸肩,然后他就那样站在了那里。
他站在那棵断裂的杨树上,替代了那棵树。
树已经断了,孙无梦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难道他也想成为一棵断裂的树?
孙无梦并不想在这里折断,但猎手却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他捡起了黑夜,找回了黎明。
于是黑夜与黎明,都变成了银白色。
那是黑夜与黎明的交汇,那是舍弃了虚伪,只剩下真实。
匕首真正变成了匕首,匕首本就不该是黑夜或者黎明。
真实的匕首,应该只具有快和锐。
孙无梦还是那样站着。直到血从他的肩膀上流了出来,他依然站着。
好锋利的匕首。
孙无梦的身体很坚硬,但这匕首仍然能够伤到孙无梦。
猎手还在继续,伤口又转移到了他的肋下他的胸口他的腹部他的大腿。
千疮百孔,孙无梦很快成为了一个血人。
猎手很兴奋,能够在强者的身上肆意挥舞匕首,的确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猎手很扫兴,只是在一个不反抗的人身上发泄,的确是一件比较扫兴的事情。
就算孙无梦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
孙无梦在想什么?
孙无梦只是一个学生,他没有那些战士应有的素质,也没有那些杀手千锤百炼的技能。
一直以来,孙无梦都是在模仿别人的战斗方式。
一直以来,孙无梦都在利用具有优势的速度。
诚然,孙无梦能够将身体变成各种武器,但这有什么用?
孙无梦依然觉得,他的战斗没有灵魂
即便他能够使用无数武器,但是他依然觉得自己不得要领。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战斗,但是他不得不战斗。
所以他必须找到自己独特的战斗方式。
孙无梦能够控制自身细胞,自然也能够隔绝痛感。
但这一次,孙无梦却无限放大了自己的痛楚。
即便只是简单地在地上行走,脚和地面接触的瞬间,也像走在一片刀山上。
即便只是迎面吹来的威风,脸庞被空气吹拂,也像浸泡在一坛王水之中。
没人能看到假面下那张脸已经血红,那是极度的痛楚带来的生理反应。
孙无梦觉得自己大脑血管都已经根根爆裂,他的耳边在轰鸣,听不到任何东西。
而这时,他的肩膀上很痒,继而是奇痒,最后是一根根神经被撕裂扭结在一起的言语无法形容的痛楚。
猎手的第一刀,刺破了孙无梦的身体。
孙无梦主动降低了身体的防御,在保证不会被砍成两半的基础上,孙无梦希望受的伤。
伤痛是战斗给予人最大的恩惠,只有经历了彻骨痛心的痛,才知道怎样避免痛。
天生无敌的人是可悲的,他们只会在战斗中轻易解决对手,他们不会体会真正的战斗。
不流血的战斗也是可鄙的,那只是对战斗的玷污,只有在真正的战场血染衣襟,才明白战斗的尊严。
以及,战斗过后,更加值得守护的平和。
如果战斗是一件如喝水一样简单,抬抬手就能解决对手的事情,那这场战斗必然是无情又无意义的。
孙无梦真正经历过的战斗很少,击杀约瑟夫二人那次不叫战斗,只是杀罢了。
孙无梦认为,至今为止,只有他和安东尼真田弘一苟圣贤血刃的几次交手可以称得上是战斗。
而在这些战斗中,孙无梦都很被动。他险些被安东尼的坍缩弹杀死,他被真田弘一的声波震碎,他敌不过苟圣贤的怪力,他战不胜血刃繁多的异能。
但是孙无梦从战斗之中知道了自己不是万能的,自己不是不死的。她从战斗当中发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所在,并通过另一途径,巧妙地弥补了身体上的某一处缺陷。
虽然现在他还必须依靠病毒原浆,但他的身体已经比以往强大很多。
那是在战斗中流血失败之后,带来的成长。
而这一次,成长也伴随着血和伤痛而来。
孙无梦终于动了,他的眼前依然漆黑,但他的手,握住了匕首。
“谢谢。”
孙无梦常说的几个字,除了“嗯”以外,就是“谢谢”了。
而每次他说“谢谢”,别人通常都不知道,他在谢什么。
猎手也不知道,因为还没等他问,他就被扔到了一边。
简单的扔,没有任何花哨。
很直接,猎手摔在了地上。
但是这一扔并没有多少力气,只不过让猎手摔了一下罢了。
所以猎手以为这只是巧合,所以猎手很快忘了,孙无梦刚刚对他说的“谢谢”。
闪动寒光的匕首,砍在了空气里。
孙无梦只是向后退了一步,那把匕首贴着他的鼻尖划了下去。
然后,孙无梦抬起了膝盖,简单又粗暴地顶在猎手的脸上。
于是猎手又被扔到了一边。
很直接,猎手趴在了地上。
猎手站了起来,他不能相信自己是如何被孙无梦扔出来的,他脸上的面具破碎了。
如果不是从裂缝中渗透出来的血液,他看起来倒像是另一个破碎的假面。
“为什么……你能看见?”猎手质疑地看着孙无梦。
“不能,但能感觉到。”孙无梦说的是实话,他现在看不到猎手,但是他却知道猎手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他能感受到猎手身上每根汗毛的摆动。
久战者,可在暗室搏斗。
有人认为这是他们依靠听觉去辨别对方,但他们不是蝙蝠,难道仅仅依靠听觉就可以?
在一些武打电影中,两个高手会用布缠上眼睛,然后在双手接触的刹那,进行目不暇接地对攻,难道他们完全凭听觉互相拆招?
想要战胜敌人,最先要学会失败。
想要无坚不摧,最先要学会流血。
让身体记住那种感觉,让身体处于战斗的韵律之中。
孙无梦觉得现在他只处于战斗的入门阶段,相比较于那些身经百战的强者,他还有一段距离。
但面对猎手这样的小孩,孙无梦完全能够融入他的战斗韵律,也能够轻易影响他。
所以,即便现在孙无梦丧失了视觉听觉,他依然能够做出反应,依然能够打败猎手。
孙无梦终于在多次战斗中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虽然这条路和别人相同,但是只有自己去体验,才会发现怎样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暗夜的猎手不明白这个道理,因为他很小,也因为他没败过。
温室中的花大多是色彩有足而芳香难寻的,所以也有人常说家花不及野花香。
暗夜的猎手不知道什么才是适合他的战斗,他只知道用黑夜和黎明将人撕碎。
所以在他不能将孙无梦撕碎,反而让孙无梦的身体熟悉战斗之后,他就已经输了。
暗夜的猎手很聪明,他是一个聪明的小孩。因此他知道自己输了,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
于是他撤掉了自己的能力,孙无梦的眼前又见到了光明。
“不继续了吗?”孙无梦意犹未尽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如深渊,如绝望。而在最深处,却是一点希望。
猎手扬了扬手里的两把匕首。“我又不是傻子,打不过你,我才不会继续。”
“那我把你送到警察局去吧。”孙无梦很自然地说,似乎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猎手“噗嗤”地笑了,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蝙蝠侠了?”
“不一样吧?我没他有钱没他帅。”
猎手歪歪头,发现自己无法和破碎的假面正常交流,于是他问:“你知道我这两把匕首分别叫什么吗?”
“不知道。”
“红色的叫‘光之子’,黑色的叫‘暗之魂’。暗之魂可以吸收一切光线,所以很暗,所以最适合在黑夜暗杀。光之子可以释放被暗之魂吸收的光。”猎手慢吞吞地介绍。
孙无梦不解。“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怎么逃跑的。光之子可以释放光,就像这样。”猎手说这些的时候很纯真,像一个单纯的孩子一样。
现在这个孩子的手里抓着一轮太阳,不论孙无梦用什么视线,太阳的光辉都让他难以睁开眼睛。而光辉消散,猎手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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