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可谈。[燃&文^][]陌县之战,我北代两千虎师即可灭三万云州猪狗。由此知,我五万北代猛士当可灭敌七十五万。眼前,不过区区三十余万云州军,凭我军威,直接掩杀便是。”大王子姬阁嘲笑一声,理所当然说道。
姬阁一言,满帐文武却是各有反应。莽汉武将听之正合其意,大快其心。但稍有心智者,当即揪起了眉头,看向仍自得其乐的大王子姬阁已然带有了一丝担忧,心中暗下想到,“大王子姬阁,似乎无有大能担代国之社稷。”
帐中多人虽对其见不认同,但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因为,他们明白,嫉贤妒能者,其心必窄。却不可图一时之快,得大王子记恨,从而引火烧身。
一时间,除了一些武将兴奋地邀战,大部分文武皆静立当场,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堂上荡戎将军项熊见此,无奈满怀,却并未动气。他已自知,如今堂上,可随意驳改大王子之言者,唯有自身一人。
“大王子之言,却是有理。但若强攻,必折损过大。要知,朝廷拥民五千万,损失百万战甲亦无大碍。但我北代精锐,只有二十万,每失一分,皆为剜肉之痛。因此,每逢战事,勿求小损而大获。我等需要做到谋而后发,以计求胜。”
姬阁听之,心中多有不喜。暗中恼恨,“却是老夫,行大事而惜身,毫无进取锐击之念,庸碌之辈尔。”但毕竟项熊为国之重臣,此战更是主将,即使姬阁怨恨,当下也只能吞下怒气。
遂不满道“如此,全凭项老将军决断。”
项熊见大王子姬阁不满之态,无奈之余担心更甚。其自家项氏承幸得国主姬显之眷顾,才得如此权势。为报其恩,项氏全族对国主姬显都是煌煌忠心,因此,项熊真不愿看到未来的代国之主如此无能。
偶然间瞥到正盯着自己的满堂文武,项熊才从思考中缓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声不忠不义,迅速甩掉刚才那些无稽的念头,定了定心智,欲好好谋划眼前之战。
“如此,诸位可有所说?”项熊再次发问。
见将军已然压下了大王子之念,堂上众人也没了忌讳,片刻后,堂中走出一人,姓宠名规,现任军中长史。
“将军,敌大举发兵三十余万,并已深入白岩郡内二百余里。我等要知,由下平至白岩路间多为山岭荒野,道途难行,可补给之地唯有陌县,宏台二地。但陌县,宏台二地皆为小县,粮草民众不丰,因此其大军所需粮草唯有从下平郡远道运来。依吾之见,不若趁云州大军大举而出,内部空虚之迹,派遣万余铁骑,一日之内奔袭夺下下平郡城,断了云州军粮草,如此,我等旬日便可灭敌。”
参军张恍走出,对长史宠规拱手一礼,劝道“长史之言,并不大善。据探子报,云州刺史崔亮早先征兵三十万,而眼下带出二十万余,其州中仍留下十万兵马驻守云州各城,预防我等远程偷袭。如此,我等万余铁骑即使奔赴于下平城下,亦攻不下守备森严的郡城。”
不待堂上荡戎将军项熊答话,堂下大王子姬阁早已一声冷笑。“张参军未免太过高看云州弱旅了罢。崔亮那厮,不过起乡野土夫三十万,何能称之为军。如此乌合之众,吾一万铁骑足以尽灭之。吾认为,宠长史之计甚善,断其粮道,截其后路,其军心必乱。到时我等再前后夹击,一战便可尽灭云州大军。”
话到于此,姬阁起身对项熊拱手道“项老将军,某愿亲领一万铁骑,两日内拿下下平城。”
见大王子姬阁毫不在意自己主将之身,私自便定下预敌之策,项熊不禁气闷之极,心下大为恼怒。若不是顾及其王子身份,多年军旅,脾气耿直暴躁的荡戎将军项熊早以令亲卫斩下了其项上人头。
忍住胸中喷涌的怒气,项熊平和地对着仍战意满满的姬阁说道“大王子战意昂扬,气势饱满,不愧为我北代儿郎。然,眼下于下平城中存有十万兵马,更有六丈高墙之险,弓弩擂石一类守城器械也是完备。如此,一万铁骑去攻,无有攻城器械,人马亦不占优,却是拿不下如此重城。况且,守城与野战不同,我北代兵甲即使再精锐,于攻城战上也并不比守城的农夫显多大优势。”
见王子姬阁仍是不认同之样,项熊继续劝道“大王子,此战我等的首要任务并不是拿下下平郡,而是保白岩城不失。众位要明白,如此战白岩城被云州军所下,城中粮草被夺,我王南下大军不仅陷入无粮之危局,更将陷入腹背夹击之地。来时,中尉大人已反复叮嘱于吾,此战不求斩将夺地,但求白岩无恙。由此,我等更需要防敌偷袭我背后白岩城。”
“将军所言有理,职下智微,无有远见。”听项熊一语,长史宠规拜服赞同。
见堂中众文武皆是认同之样,大王子姬阁却是仍不以为意。在他认为,以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进攻。唯有掌握战场的主动权,方能玩弄敌方于手掌之间。如果此战偷袭拿下下平郡,前后夹击灭掉眼前云州大军。背后的白岩城自然无事,如此一劳永逸,不是更好?
“云州猪狗,哪有胆量敢偷袭我背后白岩城?项老将军,你是否太过高看云州小儿乎。”
“云州,宜州,甘州三军兵马战力虽弱,但其中并不乏一些能人俊才。吾猜测,对方已经有谋士看到了我方的软肋。此战,我军心有顾虑,必定畏手畏脚。敌完全可以以此为致胜之路,或明或暗,迫我白岩城,使我大军或退兵,或分兵,从而奔波劳顿,心神恍惚。由此,大王子切不可太过自恃我北代勇武而小觑云州联军。”
见王子姬阁表情阴沉,并不答话,项熊对着满帐文武继续说道“众位已知我军之弱,谁有大谋去我军疾?”
但项熊手下文士却是平庸之辈,皆无旷世之能,一时间都是低头思索,无有所出。突然,心中失望之余的项熊却望见武将队列末尾之处有一武将,脸上却是一脸泰然,似有良谋蕴于胸府。项熊顿时诧异,投目细看,正是自己刚刚加封为军中校尉的陌县令周晞。
项熊当即有了兴趣,看着周晞道“周校尉,汝治理陌县已有一些时日,而陌县临近下平郡,平日必会侦查瞩目一些云州的情报异动,可有一些御敌见解?”
见项熊眼下正是看的自己,刚刚拜为校尉的周晞也是诧异。此时,帐中众人皆是项熊将军手下幕僚并一众军中高官,自己只不过一个区区的校尉之职,若不是曾为陌县令,自己都不可能进入这个议堂。而现在,拜为荡戎将军的项熊竟会向自己如此一个军中小将问策。
疑惑归疑惑,周晞还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抱拳道“自职下掌陌县之始,已然明得日后此地必为与云州军交战地第一战场,遂丝毫不敢小心大意。月余来,职下已派多批细作探马进入云州各境打探消息,对云州的境况也大概有一些粗浅见解,但可能有碍尊听。”
项熊见校尉周晞谦虚之态,坦然笑道“无论真知灼见或是印之皮毛,汝尽可道来。”
“云州刺史崔亮本为宜州崔氏之人,其父更高任为朝廷司徒。吾听闻,自崔亮任云州刺史两年间,一直试图彻掌云州大权,但随着与本地乡绅交锋数次,其策却皆为各郡氏族所阻。如今,唯有云州城为崔亮所制,各郡仍为本地士族所握。前些日子,崔亮着本州各郡自征兵马合三十万,各起兵力征我北代大军。吾猜测,崔亮此举似乎别有用心。一者以数十万大军当我代国兵锋,利其建立功业。二者凭此战消耗各郡士族底蕴,谋日后彻取云州奠定根基。同时,云州大军虽多有三十万,但大部皆是月前新征,兵器,护甲尚不完善,更勿论阵法之道,合击之利,这也是卑职先前轻易以一敌十的原因。面对如此乌合,我军仅需灭其精锐,抿其战心,大军再多亦是不战自溃。”
听完周晞一言,项熊脑海顿时一颤,两眼迸发出难以名状的惊喜,惊奇地打量起堂中的周晞。
而此时,看着言尽立于堂上的周晞,大王子姬阁却是耻笑道“项老将军问汝对敌之策,汝却畅谈如此无用之言,为将者,如此以庸言搪塞上官,岂不令人耻笑?”
惊喜中的项熊,突然闻得大王子姬阁之言,欢喜之意顿时去了七八分,心下满满的全是对王子姬阁的失望。刚才校尉周晞一言,已然将破敌之策尽讼于堂,可惜大王子其智竟如此太短,竟闻不得一分。
先前周晞所言,虽只是阐述自身见解,但语中其策有二。一者攻心,二者攻战,环环相扣,着实大妙。攻心之策,无论云州刺史崔亮是否存有借刀杀人,图谋云州各郡之念,只需将此消息传出去,必会使云州大军内部离心离德,再不复多少战力。攻战之策,乃以点带面之计,只需稍加布局,或偷袭,或埋伏,或诱敌,集中兵力解决云州军精锐,那些乌合之众自然无虑,由此可得全局之胜。
若有所思地瞟了周晞一眼,项熊佯作不耐之态,语气平平地对周晞道“汝之所言,也是有一些见识,此时,竟可退下。”
而周晞见堂上项熊如此行径,也未毫有半丝褒奖之言,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心下尽是欢喜。敬谢般望了堂上项熊一眼,周晞默然退下。
见堂下周晞的眼神,项熊已知其已会意,心下对其才更爱一分。刚才所为,正是为保其安危。若当众言其计,褒其功,必会使大王子姬阁丢尽脸面,反而为其惹下祸事。不如记下此功,来日再赏,也可保眼前不为王子姬阁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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