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不久,齐老太睡得正香,冷不防被猛烈的踹门声惊醒,还夹杂着薇娘大叫麻丫名字的声音,火气渐旺,在被窝里踢了丈夫一脚,齐老头操起床边的烟杆子,气呼呼地过去,一把拉开门,手里的烟杆就朝外抽,谁知苏薇早就预料到了,门才开条缝时就让到一边,结果人没抽着,烟杆子“啪嗒”一声磕在门框上,一下断成了两截。
齐老头两眼冒金花,还不敢相信,抬手看着自己用了二十年的老烟杆子,正焉巴地歪着,自薇娘进齐家的门,被这根老伙计抽打了多少次,他已经不记得了,薇娘年轻肉嫩,肌肤弹性十足,抽下去隐隐有弹手的触感,令他无比兴奋,记忆犹新,可是现在,它再也不能发挥这项功能了。
苏薇朝屋里迅速瞥一眼,立即知道麻丫根本不在此处,联想到昨夜外表平静的女儿,实则处处有玄机,这才顿悟:麻丫离家出走了!她装作没看到断裂的烟杆儿,朝婆婆大喊一声:“麻丫不见啦,婆婆您自己做早饭,我去寻她。”说罢,不等齐老头发作,转身飞奔而去。
齐氏夫妇大惊失色,慌忙起床,胡乱梳洗一番,叫上几家邻居的帮手,浩浩荡荡四处寻人,且说苏薇从村口跑出,心急如焚,麻丫虽然心智早熟,身体却只是五岁的孩子,万一遇到拐子之流,后果真不堪设想,同时又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决绝?
太阳渐渐升高,苏薇满头大汗,声音有点嘶哑,仍不见麻丫的一丝影子,四处寻人的邻居们回来聚集在一处,都找不到她,有的甚至已经放弃了念头,山里野兽不是吃素的,麻丫那副小身板还不够它们填牙缝,虽然没发现血迹,却不容乐观。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苏薇脸色惨白,失神的眼睛扫了一圈围观的群众,虎子三兄弟站在梅娘身旁,大虎子下意识地侧头,避开了苏薇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下,却不露声色,劝说大家散去,待吃过早饭后,再邀人去寻。
苏薇食不知味,回到房里,在箱子里一摸,果然铜板都不翼而飞了,应该是麻丫全部拿了去,她想了一阵,轻手轻脚摸到后菜园子,猫着腰蹲在墙角,不一会听到邻居梅娘抱怨大虎子吃得太急的声音,再过一阵,又见大虎子从屋角溜出来,腰里别着一个布包。
大虎子左右瞧了一阵,确定四下无人,迈开大步朝村西跑去,苏薇急忙远远地跟上,见那小子十分谨慎,跑几步便停下来左顾右盼,好几次差点被他发现,苏薇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直奔村西头的晒谷场而去。
晒谷场是整个村子公用的,有近两亩地大小,开阔平整,零星地堆放着几个草垛,黄泥地上冒出些野草和刚抽穗的谷物。眼下不是收获季节,晒谷场基本处于荒废状态,待地里谷物转黄,村里的劳力会重新整理,铲草打扫拿石碾子碾平,方便晾晒粮食。
大虎子跑向一个小草垛,学了几声猫儿叫,草垛里一阵晃动,麻丫幼小的身影钻了出来,苏薇长吁了一口气,不知怎地,突然鼻子一酸,成串成串的泪水就洒了下来。
大虎子把布包解下来,递给麻丫,“我把二虎小虎的钱都要了来,又从我娘压箱底偷了点,一共就这么多了,油纸包的是几个饼子,你留着路上吃。”
“谢谢你,大虎子哥哥,”麻丫迟疑了一会,问道:“我娘她……”
“她找了一整个早上,不过你放心,他们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以为你已经出了村子进了山。对了,麻丫,你为什么要走啊,你爷爷奶奶不好,但薇婶子还是挺疼你的。”
苏薇一听大虎子提到自己,忙竖起耳朵,见麻丫垂头丧气,小声道:
“不管怎样,她不是我的亲娘,最近又有些怪怪的,要是改嫁了,哪里能带上我一起走?那两个老的……唉,不提了,我必须得走,越远越好,再不回来。”
苏薇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五岁小女孩讲得出的话!她不作多想,把眼泪一抹,冲上去大喊一声,没等麻丫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弱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泪水又止不住滚滚而下,心里一忽觉得自责愧疚,一忽又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话也说不出来。
苏薇吩咐大虎子回去报平安并交待了他一番说词,支开他后,狠狠一巴掌拍在麻丫的屁股上,边哭边骂道:
“小王八蛋,你为什么要跑?你想跑去哪里?家里谁虐待了你吗?啊?你说,你这是干什么!”
麻丫大哭,却不答话。
“我虽然不是亲妈,也没对你怎么样吧,有我吃的一口干饭,什么时候让你喝过稀的?咱娘俩相依为命,你就这样半夜跑了,被狼叼去了咋办?就算跑出去了,你以后怎么生活?我都快急死了,你这熊孩子,怎么就不听话!”苏薇恨铁不成钢,一屁股坐在地上,抬着手指着麻丫哆哆索索地哭骂。
麻丫扑上来搂住苏薇的胳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苏薇一把推开:
“滚蛋!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不是要跑吗?怎么还赖在这儿?”
麻丫皱着小脸,泣不成声,反反复复只喊着娘,上来拉扯娘亲的衣袖,被苏薇连拒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出一句:“娘啊,我再不走,一定会死的!”
“奶奶给你裹脚,又不是要弄死你,你不爱裹,咱们不裹就是了!”
“不是的,娘,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重来不过半年时间,如果不离开齐家村,那两个老东西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苏薇一怔,女儿麻丫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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