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一天又一天,我们的日子在无聊和混混沌沌中度过。白天里,我班长和猛哥都在埋头工作,晚上或者玩游戏,或者找地方消遣。唯有北辰整天泡在游戏中,但是自从他发现游戏中的“老婆”是个抠脚大叔,并且几年来的投资打了水漂后,心情一直很郁闷。
起初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平淡,直到我们得知王凯被一体育队的学生打了之后,我们决定不再这么低调下去了。替王凯报仇的事情就这样被提上日程。
染着黄头发,体育队队员,住在406宿舍,这些就是打王凯者的基本信息。几天里,我们都在根据对方的情况思考作战策略。考虑到对方的身体条件,我们迫不得已进行了深思熟虑,列出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包括怎样教训对方,万一他们一哄而上怎么办,以及万一战局失利,谁来掩护撤退等等。
几天后的晚上,我们四人和北辰找来的十几个人一道赶往“黄毛”所在的406宿舍。老天竟也配合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夜色中,我们一行人脚步匆匆,踩在积水上啪啪作响,雨水从手里的木棒上滴落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下雨天总是给我带来一种悲凉的感觉,但愿这种悲凉不属于我们。但是想到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更有号召力,不禁感到担忧。但是猛哥从神态上却表现出很嗨的样子,极力从稀疏的行人的目光中博得一点敬畏。
不一会,我们穿过偌大的校区,找到了他们的宿舍楼,王凯已在此等候。北辰让其余十几人在三楼等待通知,万一谈不拢,只好开战。
当来到他们宿舍时,我们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玩游戏的“黄毛”,一舍友碰了碰他。
我们站在门口,北辰说:“打我表弟王凯的出来。”
黄毛站了起来,想到旁边的舍友正看着自己呢,然后步伐嚣张地走了过来,标准的欠揍姿势,说:“我打的”。
北辰说:“为什么打我表弟?”
黄毛说:“看他不顺眼”。
王凯说:“我看你不顺眼可以打你吗?”
黄毛朝走廊两边瞅了瞅,然后笑着说:“就你们这几个?还不知道谁打谁呢。”然后转头看了看身后体壮如牛的五位舍友,其中一位舍友还抖了抖馒头般大小的胸肌。
此时猛哥也翘了翘脚,挺了挺胸膛,把自己搞得强壮一些。
北辰彻底被激怒了,说:“我不多说了,给你们9个字,要么道歉,要么等收拾。”此时他们中间有几个人在掰手指头。
黄毛表情嚣张地说:“道歉是不可能的,再打他一次倒是有可能的。”
北辰看到没有谈判余地,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黄毛说:“你觉得还来得急吗?有用吗?真鄙视你,最瞧不起叫不来人还装逼的人……。”
黄毛还没说完,三楼的十几个人就拎着棍子气势汹汹地上来了。
黄毛惊讶地看着我们:“哦,这么……这么快啊,你不觉得你们是在以多欺少吗?”
北辰说:“不,我们只是以强凌弱。”
黄毛看了看我们把走廊都堵住的将尽二十人的队伍,口气温和地说:“是男子汉就要公平竞争嘛,即使你们打得过我们也不算本事嘛。”
猛哥的暴脾气上来了,终于忍无可忍,扒开前面的北辰说:“你丫废话个屁,我们这些人一人打你一拳,你治好了也是扁的。”
黄毛说:“咦,这样多伤和气,还有余地,还有余地。我给王凯道歉就是啦。”然后带有歉意地看了看王凯。
就在这时不远处来了一伙人,气势汹汹地朝我们走来。
北辰凭丰富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妙,对着黄毛说:“操,你混蛋在等救兵啊。”
黄毛说:“我操,等救兵怎么了!你不服啊。”说着那伙人就赶到了。
这下走廊已经彻底水泄不通了。
就这样,双方势均力敌,局势进入了商议状态。正在我们进行着一系列的谈判和辩论时,一个端着盆子洗衣服的家伙走了过来,被我们挡住了去路,然后大喊了一声“打啊”。
这就导致了双方都以为对方的人手发动了冲锋,于是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
其实再好的武艺在群殴中也使不出来,只是谁的力气大谁占优势,再就是同时出脚和出拳的速度和协调性。猛哥力气倒是不小,但显然缺少协调性,打架就像落水后拼命挣扎。猛哥以发疯般的打法冲在最前面,加上后面的人使劲往前拥,我们就这样取得了微弱的优势。
而班长的打法更加奇怪,全然不顾旁人的拳脚相加,专门挑了一个身材相对弱小的家伙埋头猛揍。北辰在和一实力相当的对手纠缠,两手互相拽着对方的胳膊,扭来扭曲,像是在跳交谊舞。而北辰找来的帮手显然不卖力,像是劣质电影里武打场景的群众演员。
我们就这样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混战。倘若此时有个人不慎摔倒,恐怕会被踩成肉饼。
正在战况胶着时,走廊里突然一片漆黑。人群中有人抱怨道:“哪个混蛋关的电闸”。黑暗中,交战依然进行。但是很明显他们更熟悉地形,所以对方有人偷偷混进了我们的队伍,从后面攻击。但也不能否定是我们的人误判了形势,所以防止误判,我不管谁,只要谁踹我我就踹谁。估计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完了,完了,淌了,淌了。”混乱中隐约听到猛哥惨痛的叫声。
我下意识地问:“什么淌了?”
猛哥没有回答,只听到猛哥更加惨烈的叫喊。
黑暗中我摸到了躺在地上的猛哥,我的手顺着猛哥捂着的地方摸下去,突然害怕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我大喊:“班长,北辰,王凯,猛哥受伤了,快把他抬出去。”
混战中,北辰找来的帮手们集中火力掩护我们,我和北辰抬着猛哥撤离阵地。
只听到班长壮烈的喊叫:“你们快走,这里有我们,快走……。”
我无数次在战争剧中听到类似的台词,然后撤离者各种不舍,不断地擦拭泪水,回头观望。然后前线的队友怒吼:“快走啊,你快走,不要管我……”。但是当我真真切切听到这样的嘶喊时,心中才感到无比悲痛。
此时猛哥已经痛得说不出话,走廊里北辰问我猛哥伤到了哪里,我说我也不确切。等抬到有光亮的地方时,我们看到了猛哥双手捂住的地方,也就明白了猛哥伤到了哪里。
我们把猛哥抬到学院公寓门口时,已经筋疲力尽。北辰拿出手机,拨通了120。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喂,是120吗。不,是市医院吗?”
“我们这有个伤员,在师范学院男公寓门口。”
那边问:“伤到了什么地方?需要急救人员吗?”
北辰挠了挠头说:“不需要了,情况比较复杂。”
不一会救护车响着警报匆匆赶到,把猛哥抬上车后,在车上我们一直在鼓励猛哥。
北辰说:“猛哥,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还没娶媳妇呢。”一听娶媳妇,捂着伤处的猛哥表情更加痛苦。
我马上补充道:“你还年轻,一定要等到社会主义完全化啊,那时候买什么都不用花钱,一定要挺住。”
猛哥迷迷糊糊地说:“真的吗?”从以往的经历看,当猛哥对钱感兴趣时说明是清醒的,所以我们稍稍放下了心。
我们来到医院,经过极其复杂的程序和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拿到了诊断单。但是我们并未能从大夫龙飞凤舞的字体中了解到猛哥的伤情如何,当我们向大夫询问伤情时,此大夫也是支支吾吾,满嘴的专业名词,弄得我们不知所言。但是我可以确信的是此大夫的文化水平确实不怎么样,因为显然不会写睾丸的“睾”,而写成了“蛋彩超”。
又经过了半个小时,猛哥被推进了手术室。医院悠长又冷清的走廊,只有我和北辰坐在冰冷的连椅上,班长此时生死不明,猛哥在手术室里也生死不明。北辰无神地扣着鼻屎,他不言我不语,纷纷陷入了生存的沉思中。其实双方交战,势均力敌,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不是敌军太强,而是我军太弱。
回想刚才的光景,我不敢保证不是我踹的,但我敢肯定我一直往一个方向踹。我和北辰对猛哥的遭遇感到不幸,但我们都庆幸没被踹中。想想黑暗中对方数以十计的飞脚,想想都蛋疼。
一个小时后,班长打电话来问我们在哪里。等他们俩风尘仆仆赶来时,身上竟然没有一处伤痕,我和北辰惊讶不已。班长气喘吁吁地说:“乱了,全乱了,乌漆抹黑的,谁也不知道打的谁,摸着身材弱小的就揍,摸着身材高大的踹一脚就换个地方……”
正在班长滔滔不绝时,手术室门开了,护士和大夫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我们赶紧进去查问猛哥的伤情。
此时主治医师在帘子那边说:“组织已经坏死了,割了吧。”
猛哥恐惧地说:“别啊大夫,你再想想办法。”
主治医师说:“我尽力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猛哥伸出一只手,接近绝望地说:“求求你了,大夫,我还没结婚呢?还没碰过女人。”
主治医师说:“我也没办法,你换哪家医院也是切除。”
猛哥脸色苍白,目光呆滞,那只手也停留在空中。
我们正想替猛哥求情时,猛哥用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句话:“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帘子那边的主治医师伸出头说:“别插嘴,我正打电话呢。”
猛哥高兴得眼含泪水,原来是虚惊一场。
主治医师打完电话后掀开帘子,说:“小伙子,不要紧张,你的伤势没什么大问题,不会留下后遗症,休养几个月就好了。”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猛哥也面带笑容。
夜已深,北辰和王凯去取钱,我和班长把猛哥推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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