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你怎么好像有心事呐?”陆放嘴里衔着一根草杆儿,双手枕在脑后,一双脚翘起二郎腿,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儿。
陈雨桐看方山人一副仙人仙气的样子,有点让她惊为异人的感觉,而陆放表露出的敏锐察觉,让她感到压力,这家伙不单会把脉还会看相?
“你们这儿以前是不是有个草庙小学?”陈雨桐不答反问道。
“是啊,树人小学以前就叫草庙小学。是我二爷爷捐钱兴建的。”柳叶抢答道,神情里透着自豪。
柳叶自豪是因为这所小学的确是由老柳家捐款兴建的,故校名树人也是取名柳树槐名字中的一个字。草庙小学变成树人小学,立即高大尚起来。
陈雨桐继续问道:“那就是说以前的草庙学校已经不在了?”
柳燕道:“是啊,草庙简直跟破庙似的,不用拆,一阵大风就刮倒了。”
“我爷爷以前在这里教过书,那时候他跟我现在差不多大呢。”
陆放好奇地问:“你爷爷他叫什么名字?”
“陈泰泽。”
“陈泰泽是你爷爷?”陆放三人齐声道。
陈泰泽这个名字在草庙村人人皆知,当年正是这个人一桌一椅一个人一间教室在草庙村执教,星火开始燎原,渐渐师生多了起来,便是后来的草庙小学。
“陈老师来千山教书也是因为爷爷的缘故吧?”柳燕恍然大悟道。
的确,陈雨桐有一万个理由不选择千山,只有一个理由让她来到千山,那就是爷爷的影响。
陈泰泽很少谈论他后来在教育领域取得的成就,而是经常回忆当初他首次站上讲台,他筹建草庙小学的那段经历。每每回忆起都是感慨万千,认定那段经历才是他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作为和爷爷最为亲近的人,陈雨桐也是受爷爷影响最大的人,而给了自己生命的父母却有种逐渐疏远的感觉。
陈雨桐轻叹道:“可惜我没有爷爷那种坚韧无畏的精神。”
陆放道:“没有啊,我觉得陈老师很勇敢吖,你敢来千山,就是胆大如山。”
柳燕附和道:“就是,你能从繁华的大都市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就很了不起。换了别人,敢说一个月也受不了?”
陈雨桐觉得心里有愧,用胆大来夸自己最是不合适,最近自己像是惊弓之鸟,先是被房子“闹鬼”吓得不轻,今天又被街头的小混混吓着了,她觉得人比鬼还更要可怕。
不过作为老师,陈雨桐觉得还要故作坚强,何况即便把这事情告诉给学生,他们也无法阻止,还可能因此而被牵累,她觉得只有选择离开才是最好的决定。
陈雨桐叹了一口气道:“可我也不过才三个月啊。”
“陈老师你-------”
“是的,我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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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陆放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觉得离开这个地方是对的。”
柳燕道:“良禽折木而栖,咱们学校乌烟瘴气,早走早好。”
“好马配好鞍,好车配-------风------帆,陈老师,我祝你一帆风顺!”柳叶先扬后抑越说声音越低,心里责怪陆放柳燕为啥不能好好说话,非得整一句成语开头,让自己差点跟不上节奏。
陆放挤兑道:“你这是要送陈老师一部车吗?”
柳燕补枪道:“陈老师是回中海,不是出海,你又是风又是帆的,不会说话就别说。”
“咋这么没文化呢?我这不是比喻吗?你们听不懂人话吗?”柳叶不甘示弱回击道。
陆放抽了抽鼻子,道:“我闻到了花香,嗯,还听到了鸟语。”
“你才是鸟人!”柳叶扯了一把草扔向陆放。
陈雨桐羡慕他们,羡慕他们这样相互拥挤又互相挤兑着。
陈雨桐如释重负般道:“看来我自作多情了,原来以为你们会挽留我呢?这下不纠结了。”
“--------”
柳燕道:“我说早走早好,也不是说让你现在就走,不用那么早吧?最起码等我们毕业了吧,那个时候才是分别的时候嘛。”
陆放道:“咳!我说离开虽然是对的,但是我是说等到明年我们高考结束后离开才是对的。你要是现在走了,大家情绪不稳定,情绪不稳定成绩肯定不稳定”
柳叶道:“我这语文成绩刚开始及格,你要是一撒手,我肯定要一落千丈的。”
陈雨桐折断一根草儿,两个手指捏着它旋转着,随后又把它抛到空中,自己放身仰躺草地上,看着天空道:“我也不想虎头蛇尾,想着要撑到明年七月份呢,不过-------好难啊。”
“陈雨桐!你说过我可以叫你的名字的哦。”柳燕道,“从现在开始我把你当作朋友而不仅仅是老师,你有任何困难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陈------老------师”陆放终究没敢直呼陈雨桐的名字,“有困难找柳燕就对了,她比还珠格格能量还要大,她真猪格格!”
陈雨桐不解地道:“珍珠格格?”
“真假的真,猪嘛就是pig咯!”
柳燕怒目相向,大声道:“陆放!狗嘴吐不出象牙!”
“难道pig能吐出象牙来?你试下看看!”
柳叶一副鄙夷状,转头对陈雨桐道:“陈老师,我理解你为什么要走了,跟这些人在一起,会让人有智商被拉低和人生灰暗的赶脚。”
下午他们领着陈雨桐翻过一座山,山的另一边是一条江,江面宽广,江面上有过往的船只。
从群山环绕的山村出到江边,一瞬间有豁然开朗的感觉。秋天的江面波光粼粼,江岸边的树木层林尽染秋意渐浓,江风吹面,感觉很是舒爽。
临江而踞的岸边巨石嶙峋,看上去很是险峻,他们所在位置还不是最陡峭的位置,陡峭处有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
如果有大风的时候,江涛拍岸,声势甚为骇人。这样的意境,浪漫乐观的人涌起追风击浪的雄心,而悲观受困的人则易产生人生无望的绝望。
不少村妇从这里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里也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字断肠岩。
少年人总爱寻求刺激探究神秘,所以陆放柳叶和小伙伴们以前没少来这里玩,柳燕也跟着一起好几次,不过这些都是小学阶段的事情了。
返回途中,在山上他们采摘了一些蘑菇野果野菜等,陈雨桐对于这样的活计非常有兴趣,不过她总是提心吊胆,因为她怕草丛里突然蹿出一条蛇虫之类。
陆放故意一惊一乍拿这个来恐吓陈雨桐,陈雨桐几次被吓得尖叫差点哭了,而她这般模样让陆放他们三人笑开了怀,拿城里人胆子小来取笑她。
陈雨桐心里暗自责怪陆放这个家伙太不像话了,拿村长不当干部,拿自己不当老师,
让自己斯文扫地。不过她又觉得这样才是对的,才是最好的,才是快活的。
原本陆放和柳叶还计划打一只野兔或者山鸡之类的野味当作晚餐,不过秋日山间显得很是安静,连小动物们也是踪迹难寻。
就在下到山脚之际,柳叶突然压低声音指着一处道:“兔子!看那边!”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只灰色兔子在偷吃农田里的庄稼,看来是惯犯,尽管陆放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它还是不为所吓。
“嘘!”陆放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朝柳叶柳燕各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人各摘了一根树枝,一左一右分向两边。
陈雨桐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嗖!”陆放猛地发力冲了出去,冲向正在偷吃的野兔。
几乎就在陆放启动的瞬间,野兔也拔腿飞奔,果然是动若脱兔。
柳叶柳燕分立两边挥动手中树枝造出声势,这让原本应该逃往山上的野兔选择往农田的方向飞奔。这正是陆放所希望的,农田的方向一马平川,利于追击。
陆放蓄力而发像一支射出去的弓箭。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如果不能一击而中,那么就失去机会。
野兔快,陆放更快,他还没有换上口气就追上了野兔。临近时,他将手中的网儿一抛,罩住的野兔。这张网是特别制作用于捕获山鸡还有诱捕鸟儿的网儿,此时被陆放用来捕获了野兔。
“噢耶!”柳叶柳燕兴奋地呼喊道。
“起码三四斤!”陆放也是异常兴奋。
柳叶凑近看那只在网中挣扎的野兔,笑呵呵地道:“小芳,你知道龟兔赛跑是谁赢了?”
“乌龟啊。去你的,叶子,晚上别想吃兔子肉。”
跟他们的兴奋相反的是陈雨桐却是脸色苍白,神情殊为紧张,她远远地站着,不敢接近,好像野兔会挣脱了,怕它咬自己。
陆放笑着安慰道:“陈老师,不用怕,它跑不掉的。”
“哦也!今天晚上又有好吃的咯!我最喜欢吃兔子肉了。”柳叶吞着口水道。
“呀咪呀咪!真好吃!我也喜欢。”想到兔肉的美味,柳燕也味蕾大开,“陈老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雨桐摇摇头。
陆放关切地问道:“陈老师,你是累了吧?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陈雨桐弱弱地道:“能不能把它给放了?看它觉得好可伶。”
刚开始猛烈挣扎的野兔,因为四只脚已经陷入网孔之中被缠绕,已经停止了剧烈的挣扎,此刻只有胸脯剧烈起伏着,一双黝黑如豆般的眼睛尽是恐惧慌乱。
作为生长在大山里的农村孩子,自幼就吃过各种野味,野兔更是最为寻常的猎物,陆放他们三人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对一只野兔产生了怜悯之情。
不过经陈雨桐一说,好像那只野兔此刻在陆放眼里已经不是一道菜,而是一只鲜活的和人一样有着情感的生命,看它此刻的眼神,还真是有点让人不忍直视。
陆放将手中的网兜放到地上,野兔一落地便又开始剧烈挣扎,因为害怕四条腿在抖动着。
“不要怕,小兔子,这就放了你。”陆放瞅准时机一下揪住野兔的耳朵,防止它急了咬人,提溜着兔子的脑袋将它从网兜解放出来。
“谢谢!谢谢!谢谢神仙姐姐!”陆放尖细着嗓子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提着野兔向陈雨桐作叩谢状。说完,陆放一撒手,野兔如惊弓之鸟急急向山上逃窜。
在临到没入草丛之际,野兔好像停顿下来回望了一眼,此一幕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柳叶难掩失望之色,作为一个吃货,钟爱兔肉的他,很是心痛。柳燕的热情也好像被浇灭了,撇着嘴,一言不发。
陈雨桐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们错失了一顿美味,等回学校,我请你们下馆子,你们想点什么都可以。”
“吃兔肉可以吗?”
“叶子,你吃多了不怕变兔唇?”陆放挤兑道。
“好吧,除了兔肉其他的都可以是吧?牛肉也不错,水煮牛肉,麻辣牛肉我都喜欢。”柳叶咂吧着嘴巴道。
陈雨桐点点头道:“嗯,可以。”
“你不知道吗?牛被杀之前会流泪的哦。”柳燕的这句话让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沉默起来。
陆放圆场道:“好啦。你们能不能不要说吃的了?说点别的,比如说我们今天采的鸡腿菇就很不错,个头够大,拿它做汤味道一定很鲜美,啊哟,我觉得好饿啊。你们饿了没有?”
三人齐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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