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与烦恼,第12章 花明
却说那戗函与广龙操带着败下阵来的广龙俊撤出五十里，扎营下寨，是时午夜，那牛皮大帐灯火通明，帐外重兵看哨。濠奿榛尚
白日两军对垒，广龙操并无甚话，只是阵上恶吼两声，此刻却听见他说话了：“那恶匹夫帐下王耒，果然骁勇，我胞弟广龙俊也颇有些本事，竟败于阵前。此仇我定然要报。”
有人回话，听声音自然是军中大夫军师戗函，道：“王耒本是郢都驷车庶长，没有些许能耐怎成，城父城中那芈耀，也算有些机智，否则城父小城怎么被他带领的如此富庶，今日虽说二将军败阵，实则是我们占了先机。”
“此话怎讲，先生示下。”
“城父上将王耒，我等在阵前已经领教，将军如若上阵，有几分胜算？”
“我看那厮双锤有千钧之力，招招沉稳老辣，果然不负上将称谓，但双锤沉重，极耗费体力，三十招内不分胜负，三十招外，那厮便落下风了。”
“既然将军有此说道，我便知晓了，我之所以称占了先机，意指摸清城父底细，来日再战，便胜券在手。”
二人正在谈论，却听帐外有兵卒喧闹，戗函便命兵卒进帐。
只见两个兵卒锁着一个衣衫褴褛背着背篓的丐头，那丐头满脸毒疮刀疤，散发恶臭，丐头进帐，瞬间大帐臭不可闻。
广龙操急道：“这穷酸的乞丐，拉来作甚，退出帐外去。”
兵卒称喏，便要出帐，戗函却制止住了，围着那恶臭丐头转了两转，问道：“刚才尔等帐外喧闹便是为了此人？”
兵卒称是，便将此事说来。
原来是傍晚时分，军中伙房火头军在密林里捡拾柴火需要次日造饭，却发觉此人有些鬼祟，在林中不知做些什么勾当，火头军便将这丐头抓回帐中，只因是小事，并没有上报中军，但这丐头关押在何处却成了问题，只因那丐头浑身酸臭，又满脸毒疮，哪个营帐都不想看管，但也不能羁留在伙房之中，众人争吵便为了此事。
戗函听罢兵卒说道细节，便起疑心，绕着这丐头又转了两圈，忽然厉声道：“你这楚地细作，竟然刺探于我，快如实交代，以免了刀剐祸害。”
那丐头连忙不叠拜倒磕头，却不说话，只是鼻腔里发出些呜呜嗯嗯的声音。
戗函还要再盘问，那丐头双手作势比划东西，戗函一见，便知晓了，原是这丐头是个哑子，能听不能言，只得以手代口与人沟通，但那哑子丐头却是比划些什么意思，便猜不来了。
但幸来遇上广龙操，他于世上禽畜那眼神动作也洞悉秋毫，这丐头简单手势，自然便也猜出个十之七八。
将军道：“依你之言，我来盘问，若是点头若非摇头。”
丐头连连点头。
依着比划，广龙操问道：“你是这林间山户，夜里采药？”丐头诺诺点头。又道：“白日作甚，天黑入林伐草采药？”看着那人比划，解释道：“缘是家中高堂有恙在身，白日伺候两旁，晚上乃有闲暇时间。”丐头点头。
广龙操问毕，便对兵卒道：“果然是平头百姓，料也无他，饶他去吧。”
戗函急道：“左右稍慢，容我来问。”
那戗函问些细碎小事，或东或西，或大或小，那丐头双手不消停地比划，让广龙操翻译，却总得不出些破绽端倪。
广龙操道：“先生此次却是多虑，他真是庶民无疑，这间臭不可闻，放他去罢。”
戗函道：“既然将军要放人，也要先将此人浑身搜上一搜。”遂命左右搜身，那兵卒细细查丝丝检，却没有一物在身。戗函便只得作罢。
广龙操道：“本是小事，却闹来中军大帐臭不可闻，赶紧推出去放了。”
只见一小卒喝斥着道：“将军饶你，还不跪谢。”顺势将那丐头的脑袋狠狠往下托了一把。
却不曾想，那丐头一下没站稳，被这小卒死劲一托，踉跄便扑倒在地，吃痛便哼次一声不自然叫出声来，嘴巴一开，从舌底掉出一支小竹简来。
戗函道：“这必定是细作带的书信了。”那丐头想要去抓住掉出的竹简，被兵卒摁倒在地却不得动弹，戗函拿衣袖捏住那沾满丐头口水的竹简，仔细一看，大惊道：“若此书信到那芈公手中，我五万大军只要片刻便要消亡殆尽。”
广龙操连忙接过竹简一看，原来这竹简是苦县县尹昭伯，送与城父君侯芈耀的。竹简上如何说，细看如下：“下臣苦县尹昭伯，日下探子得知晋国欲要伐我，现已屯兵城北，阵前竟诱侯爷判节变操，侯爷三日后晚可假意归降，率城中骁勇小队在涡水之阴假意投诚，待那晋国大军半渡涡水，命军士放火箭为号，火箭之光能传百里，我见号决堤，让水龙乱舞，五万晋军，葬身涡水鱼鳖之腹。下臣昭伯敬拜。今特差家臣爼屵石达知，伏乞鉴照，不宣。”
广龙操看罢，惊出一声冷汗，道：“这竹简果真有开山裂石的威力，若非火头军逮住此人，我五万大军顷刻化为齑粉。”
戗函道：“苦县城父不到百里，城父漳河之阳涡水之阴，苦县在涡水上游，依水建城象山为基，出兵前夕，中行伯与正卿大夫赵盾在朝堂上曾经为发兵城父与发兵苦县而在大王殿上争得面红耳赤，最终大王钦定我这五万军直奔城父，缘是因为苦县易守难攻，靠山背水着实占尽了地利。涡水之滨，历年皆有水患，水道两岸百姓苦不堪言，灵公十年那昭伯亲力亲为和两岸百姓军民千人断水筑坝，一时传为佳话，故而方才我看到竹简留名为昭伯，便觉得后背一阵凉意，若这昭伯助芈公守城，那便极不利我。”
广龙操道：“那便如何是好，先生可有计策。”
戗函笑道：“如今这书信落入我手，倒是天意了，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看来将军这头功倒是拿定了。”
广龙操道：“计将安出？”
戗函道：“臣下便差人找来军中巧匠，套出这昭伯笔迹，伪书一封，做将计就计之法。”
广龙操大喜，便让戗函快快打点，令帐前左右将这奸细乞丐拖出去砍了。
可怜这爼屵石本是昭伯下最善易容送信的使者，不想这次命丧于此。呜呼哀哉。
爼屵石枭首后，广龙操打赏了火头军，顷刻间，又有来报，原来戗函命人做那伪书已经完成，兵卒呈上，让广龙操过目，广龙操接过锦囊，内中有一绸布绢子，上面写着戗函做筹划之伪文。广龙操读罢，疾呼称妙。
广龙操随机召集各大小将军在中军议事，众将集合完毕，广龙操在中，戗函在左。广龙操道：“今日有奸细来探我虚实，被我擒住，现在军师欲要将计就计，伪书一封，现在谁敢夜探城父下书去？”
话毕，有一将出列，道：“某愿望。”
广龙操看这小将眼生，便道：“小将姓谁名谁。”
那小将道：“某下胥克，现任右军裨将。”
广龙操道：“好，先嘱咐于你，将这锦囊交与城父芈耀，记你头功，城破后另有重赏。”
胥克领命，上前接过锦囊便要动身，那戗函却拉住胥克衣袖，附在胥克耳际耳语这般这般，胥克唯唯点头。
话毕，胥克便出帐换了那爼屵石的肮脏臭衣，背上背篓，转头却看见那爼屵石尸体被肆意丢弃在侧，只见满脸毒疮刀疤，想到自己面目俊俏皮肤光洁，便狠下心来，从腰下抽出佩刀，也不多想，便向自己脸上割去，片刻血流如注，左脸被划得没了人形，像幽灵恶鬼一般丑陋，那佩刀刀刃上沾了些细碎的血肉，胥克盯着佩刀痴痴发呆，好像在回忆着远古最难忘的记忆。在昏黄的灯光下，侧脸血迹斑斑血肉模糊，乍见下，真是骇人惊魂。
那胥克发呆片刻，却突然伸出舌头，将佩刀上残留血肉一口一口舔干净，喃喃道：“父母骨血，不敢毁伤，不敢毁伤。”
待胥克准备停妥，从下手手里接过马缰，便驰向城父去了。若此不去，胥家尚有青山换绿之日，此去，胥克不慎留下暗疾，为日后郤缺执政有意排挤胥克留下说道。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不过，胥克此去，究竟能否成事，容后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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