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惠帝颁布圣旨:
嘉王汤同度,私藏三犬余孽,罪大恶极,本不可恕。但念其因仁而犯,尚无祸心,又乃朕之胞弟,故从轻处置,剥其王权,终身禁足嘉王府。
辛府,书房。
“陛下如今是发了菩萨心肠,锦书河不仅自己毫发无伤,就连汤同度的性命也是保住了。”辛红花看着书,随意说道。
“先皇祭奠这样重要的事,陛下是可以特批嘉王同去的,到时还可以取了他的性命,只不过是一切照旧而已。”辛子美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轻声道。
辛红花放下了书,道:“陛下的意思是放过嘉王了。”
他又轻声慢念道:“先皇祭奠将近,同度还需多多准备,谨记谨记。”
辛子美想了想,道:“这文宗果然好本事,竟知道我们要在祭奠时对嘉王下手,还暗中写信提醒他。不过,这计本就是陛下设计的,没想到陛下自己却心软了。”
辛红花无心道:“陛下和嘉王毕竟是亲兄弟。”
辛子美嘴角的幅度有些夸张:“对,他们可是亲兄弟。”
辛红花从书里抽出了一张纸条,道:“子美,你去替义父办件事。”
辛子美接过纸条,道:“是。”
※※※
嘉王府,花园。
淡淡素花香,幽幽劲草傲。
瘦鱼穿桥过,清鸣萦山绕。
风扫叶满园,依旧园间闹。
剑牵人织影,人入影中跳。
“好剑法!”
嘉王停止了舞剑,转身看去,脸上立马挂起微笑,道:“老师。”
文宗锦书河笑道:“你这花园,我是见一次爱一次。”
嘉王放下细剑,倒了杯茶给锦山河端来:“老师以后多来便是。”
锦山河将茶杯放在石桌上,饶有情趣地在园中行走,作为常客的他仿佛百看不厌。他来到了桥上,看着水中的瘦鱼,心生怜惜,便从怀里掏出半个早晨没有吃完的馒头,掐了一小块,丢入了水中,馒头块从瘦鱼面前缓缓坠下,直入水底。
咻!瘦鱼一下就窜走了。
“妙极妙极!同度,这鱼可随了你的性,难怪会瘦成这样。这样也好,不然怎会有如此敏捷的身子。”锦书河拍手赞道。
嘉王笑道:“老师,你莫要取笑我挑食。”
“哈哈!哈哈!”
今天嘉王很高兴,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放下。
锦书河看着嘉王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同度,是老师害了你。”
“哈哈!老师你怎么也会说这样的傻话。”
“对,是傻话。”
“老师,下盘棋吧。”
“妙极,我也好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
摆子,下棋。
黑白子落,说笑声起。
“同度,我希望你能淡出他们的视线,所以老师以后不能常来了。”
“学生有一话想说给老师。”
“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在皇兄眼里,你我都是迂腐之人,终究会成为阻碍的迂腐之人。”
“我希望老师小心一些。”
“又说这些无聊的事。下棋!下棋!”
“好!好!”
※※※
明阳城外三十里的一条林间小道。
这小道一看就少有人走,上面长了不少杂草。更有趣的是,在一簇杂草中,竟有只小兔在睡觉。
踢踏踢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惊醒了小兔,它跃身而起,跳进了路旁更深的草丛里。
下一刻,小兔睡觉的地方就被一只钉有蹄铁的马蹄狠狠踏下,马蹄踏平了杂草,扬起了沙尘。
“吁~~”
飞扬的沙尘重归于地,一马两人从中显现出来。
“你是何人?为何要挡我去路?”马上是一黑衣男子,他握紧腰间的刀把,向面前的拦路之人问道。
一名俊朗的男子正站在马前,他身穿五色花衣,浅笑道:“辛子美。”
黑衣男子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没有变现出来,故作镇定道:“辛子美?你为何拦我?”
“我当然是来取你性命的。”辛子美的笑容给人沐浴阳关的感觉,但他的声音立刻就会将人从阳光中拉回来,有人说辛子美的声音听了让人起鸡皮疙瘩,又有人说听了让人毛骨悚然,此时黑衣男子就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黑衣男子握刀的手更用劲了,道:“你来杀我,自然就知道我在为谁办事,你怎还敢自报姓名。”
辛子美饶有兴趣地看着黑衣男子,道:“拖延时间是没有用,因为你选的这条小道太好了,好到十天都不会有人经过的。”
黑衣男子皱起了眉头。
辛子美又道:“顺便说一下,我既然告诉了你的名字,那你就没可能跑掉。”
辛子美还叹气道:“唉~我这人就是太善良了,不喜欢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黑衣男子气得大吼一声:“你!!!”下一瞬间,突然朝后跳去,他想借机逃跑。
辛子美笑了一下,追了过去。
黑衣男子刚跑出七八步,突然感到心里一热,低头看去,胸膛处有一把细剑穿出。
。。。
辛子美看着手中信件,其封口处有枚朱红色的龙形泥封,看了一会他就将信件放入怀里。然后将黑衣男子的尸体绑在马背上,又把马头牵向森林深处的方向,再用细剑猛刺马屁。
“嘶昂~”马受痛发出长鸣,然后朝着森林深处的方向猛奔去。
“保佑找到你的是老虎,不然若是被豺狗分食,那你就太可悲了。”
※※※
黑夜中的明阳城天牢,显得更加阴森恐怖,整座天牢都被小声而无力的惨叫笼罩,低沉的声音像鬼在哭。能发出声音的都要感到庆幸,因为能发出声音就算是天牢重犯中状态好的。
不过,万事都有例外。
五行牢狱中间矮塔的顶层,这里有四间小屋,其中有一间是辛红花的,另外三间都是关押天牢特殊犯人的牢房。
三间牢房中的一间。
房间里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把木椅,一盏油灯,很简单也很干净。
辛红花站在这里,看着坐在木床上的老人,曾经的一头黑发已经变得花白,昔日健壮的身体也变得佝偻,巨大的骨架让人触目惊心。
老人睁开了眼睛:“七年了,我功力尽失,你为什么还把我关在这里?”
辛红花:“你真的不知道?”
老人平静道:“不知道。”
辛红花今天心情好像很好,话说得很随意:“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不会是好事。再说了,这里怎么不好?有吃有喝还非常安静,很适合你这样暴躁的人。”
老人听后闭上了眼睛。
辛红花:“我果然说的没错,你暴躁的性子不就变了很多。”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辛红花也没有再说下去,他走到木椅旁坐了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
“子美来了。”辛红花看着老人说道。
老人听后睁开了眼,一直保持平静的心出现了一点波动。
果然,下一刻辛子美就走了进来,他首先和老人对视一眼,然后转移开目光,找到了辛红花,两步来到对方面前,轻声说道:“义父。”
老人听到‘义父’,心里的波动更大了,皮肤都在颤抖。
辛红花好像没有看见老人的异常,笑着向辛子美问道:“办妥了?”辛子美点了一下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辛红花手里。辛红花看也没看,直接将信件放在油灯上点燃了。
一会儿过去了,信件和朱红色的龙形封泥都化成了灰烬,里面的内容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了。
“你们能出去吗?”老人的声音有些低沉。
“哈哈!子美,我们走。”说完,辛红花直接走出门去。
辛子美跟上,走到门前时突然回头,看了老人一眼,眉头皱了皱,再扭头走了出去。
门缓缓关上,老人的手握得紧紧的。
※※※
皇宫,中书斋。
中书斋是惠帝最喜欢的书房,平日里除了看书,他还在此处理事务和召见众臣。
此时已是深夜,惠帝却还在这。
有几封密信没有看完,他揉了揉眼,舒展下肩膀,开始看下一封。他拆开封口处的朱红色龙形封泥,将里面的信拿出,认真地看了起来。
惠帝在贤国各地都安有自己的眼线,用来监视各地官员有无不安分的举动。
这些信件内容多是一些官员将领任人唯亲,偷吃空饷,收受贿赂。。。此类事情,都是官场常见的问题,根本用不着惠帝亲自去处理,但他还是看得很认真,因为他可以从这些问题中发掘出更深的东西。
最后一封信看完,他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无意间看见了挂在顶板上的那盏巨大的琉璃灯。
绚丽斑斓的琉璃灯,缓缓旋转,整个中书斋都充斥着它的光辉。
“门侍。”惠帝看着高高在上的琉璃灯,突然道。
“奴才在。”门侍太监从门外匆匆跑来。
“朕问你,为何偌大的顶板只挂这一盏琉璃灯。”惠帝问道。
“回陛下,这么大的琉璃灯若是多挂几盏,那得多扎眼啊。”门侍太监笑嘻嘻地回道。
惠帝想了想,道:“是啊,那得多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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