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大西北。
我有牛羊遍野,我有荒草满山。
这里没有朋友,只有兄弟。
敌人,只有刀枪和血火。
这是一片荒芜的土地。
有着西北独有的荒凉和辽阔。
一道灰影瞬息而至,打破了这片静怡,脚上还沾上了草色和泥水。
这是一处破庙,荒草已经长满了,屋檐的瓦片都已破烂,破庙附近都是荒草,已经没了道路,张子远驻步停留,叹道,“昔日鼎盛众香客,今夕败落一砖瓦。”
“小子嘟囔什么,还不赶紧进来。”这破庙竟然有人,语带催促,却平和大气,没有丝毫烟火气。声音传到张子远耳边,听着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模糊了空间和距离。
张子远知道这庙中之人深不可测,不是自己现在可以度量的。
张子远不过低声一说,里面的人听得却是清清楚楚,他也知道张子远这话就是跟他说的,何必守着旧日的繁华不放,逝去的终是无法挽回。他低声问着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又那是那么容易舍弃的呢?”
张子远走入庙中,破庙正中坐着一位老僧,不左不右,一眼看去,不用衡量,就觉得是正中。
老僧面容枯老,在破庙之中也没有什么存在感,若是不去看他,庙里仿佛没有这人似的,呼吸都是若有若无。若是看了他,就感觉老僧端坐庙宇中心,恒古久远,仿佛一切的源头和结束。
老僧虽然未穿僧服,粗麻布衣端坐庙中,可是一眼看去就觉得是个僧人,还是大德高僧,明明身上未有一件佛门事物,对方也未宣佛号,却有种直面佛祖的宏大庄严。
这种怪异的感觉张子远第一次见到这老人就有,张子远每次见到都觉得诡异莫名。这种空间上的扭曲,和烙印到心灵的印象,都远非张子远今时今日可以想象和理解的。
“三十年故旧梦,今朝得以解脱,也是幸事。”老僧平平淡淡的开口道。
这话虽是平淡,张子远耳中却如同惊雷,“老师傅,您要走了?”心中激荡难平,脱口而出。虽然初时练了些佛门的功夫都是对方逼迫,可对方悉心教导,对自己也是一片真诚。时间日久,自己对老僧感情复杂,非一言两语所能概括。
“不是我走,是你走,以后也不必来了,佛门终归烟消云散了。”老僧坦然道,“佛门与朝廷的因果,也跟你无关了。”
“此话当真?”张子远诧异道,想三年前初见老僧,对方对朝廷的恨意简直滔天,佛都是魔了。而后逼迫张子远以后定要与朝廷为敌,如今竟然放下,张子远根本无法理解。
虽说自己虚以为蛇,得了不少好处,少林丹药天下闻名,易筋虎骨丸对于后天武者的好处无法估量,自己从老僧手里得了药方,受益不少。而虎魔锻骨拳,也是锻骨期最好的拳法之一,自己年纪轻轻,便破镜入锻骨,而且根骨旺盛,都是虎魔锻骨的结果。可是朝廷如此庞然大物,五大宗高高在上,又如何是一人甚至一族所能抗手的。
可老僧突然说这些话,说放下了少林三千武僧的血仇,三十年的仇恨一朝烟云,张子远根本无法相信,心神激荡之下,不能自已。
“三十年前,太一,纯阳,真武,万剑,天罡,五门联合朝廷,齐灭少林,方确立了今日的秩序。错不在五门,不在朝廷,不在少林,都是时也命也。”老僧唏嘘道,“,老僧即将圆寂,往事过往云烟,昔日血仇,又何必牵扯你这少年,你且去罢。”
老僧言罢,闭口不言,从怀中掏出一物,非丝非纱,老僧张开此物,竟是一白虎卧丘,虎目似开似闭。张子远看去只觉头晕目眩,阴阳颠倒。
老僧随手抛出,“你我相遇也是缘法,此物与你有缘,且赠与你罢。”言语未落,那物大放光明,有无量光,有无穷力,一白虎似天而降,张子远看去,虎目煞气之重,无法言喻,虎身似乎重重叠叠,有无穷的白虎,又似乎只有一个,其中有无量的空间与时间。
张子远只觉胆神俱裂,便神志不清,晕了过去。
老僧突的阴险一笑,刚才那大德高僧的样子像是从来没有出现似的,”少林少林,千年传承,毁于一旦,这白虎一旦脱身,朝廷,五大宗,这世道,终要给我少林一个交代。少年你得了我少林的好处,还想着脱身,哪有这么简单的事,白虎又怎么一介凡人可以降服的,哈哈哈哈哈……”
少林寺灭,主持方丈都寂灭于上林,圆寂之前,耗费精血,催动白虎真形图,逆转光阴空间,突破了太乙阴阳五行阵的大网。老僧得以带着白虎真形图脱逃,老僧身份当年也是德高望重,清心殿首座。老僧脱离之后,发觉竟从东南到了西北,身体经过空间时间的轮转,受了不可逆的重伤。
老僧功德深厚,然后终究重伤之体,白虎真形图那又是至煞至凶之物,老僧本是法理高深,看破红尘,奈何少林血仇惊天,佛法压制不住煞气,不知不觉便入了魔,自己却浑然不知,才有今日所作所为,真是可悲可叹。
老僧大袖随手一挥,破庙如同幻影般支离破碎,一点点消失。
老僧口宣佛号,一步一云台,驭气腾空,身上金光点点,当真如同神佛一般。
只是不知是佛是魔,还是佛魔皆在。
张子远幽幽转醒,只觉浑身酸痛,没有力气,神困思乏。想起老僧,睁眼望去,哪还有什么破庙,砖瓦俱毁,已是废墟了。
连野草也是枯黄的,招了火灾似的。
荒山野岭真是荒山野岭了。
张子远挣扎起身,感觉脑袋里似乎塞进了什么东西,又似乎没有,总觉得忘了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地方,原本的破庙已然没了痕迹,张子远感慨万千,又震惊于老僧的神魔手段。
当年,张子远一次机缘巧合,在这荒山野岭相遇老僧之后,也曾去族中藏书阁,对少林寺覆灭之事有所了解。
“少林僧众不事生产,却占据着那么多的僧田人口,少林武僧威震南北,掌门空闻不动明王之身,盖压天下,天榜第一。朝廷的法度在少林僧众眼中中名存实亡,位处大夏,还与北蛮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五大宗和朝廷又怎么会容得下少林。天地因果报应,昭昭不爽。老师傅,少林终归是亡了,在天下大势之下,终归会亡,放下也好,早登西方极乐吧。”
这是张子远的看法,老僧却固执认为少林寺得有此难,是因为少林寺树大招风,人才辈出,朝廷和宗门嫉妒贤能,才会惹得朝廷和五大宗的合力覆灭。
“执念放下,总是好事。还有几日就该家族大比了,还是顾得眼前吧。”张子远默默道。
张子远不知道一卷可以搅动天下风云的宝物就在自己身上。
那卷非丝非纱的图卷,在张子远的识海深处,飘飘荡荡,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这一卷白虎真形图,传说中佛祖镇压着白虎真身。
白虎执掌轮回,象征着时间与空间的源头。
沟通白虎真形图,就能沟通诸天轮回,超脱自身,也是五大门和朝廷求之不得的重宝,少林覆灭的导火索,却落在了懵懂少年识海当中。
宝物蒙尘,却总有绽放光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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