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宅群所在的小丘与岛西的月湾之间隔着一大片密林,便是当日孟菲芸三女入岛时随南仲雨路经之地。于此密林西侧深处,一条小溪自东而来,弯弯曲曲地盘游其间,绕过一小片竹林直直流向西岸。胖子三人接到孟菲芸的传书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片竹林中。
“奶奶的,那小子疯了么?!好好的宅院不住怎地窝到这来?”胖子刨开额上的竹叶,在苏流背上恼着。
苏流道:“据属下所知,南若修幼年丧母,加之体质特异少有与人接触是以性格孤僻。南轩小筑乃是其母昔年所筑,他便舍了自己宅院住到了那去。”
胖子哼了一声似不以为然,说话间三人便已穿过了竹林来到了小溪胖,边上果然有一栋竹筑的小院。竹院横跨小溪,两侧各有两间小阁,中间以竹桥搭连,别致异常,一览即察建者的秀慧之心。
“尽是绿晃晃的,怪不得那两妞儿要来。”来玉嘟噜着也随主子进了院中。
三人刚踏进竹阁便见孟菲芸已候在了厅中,胖子急忙上前问道:“仙子究竟有何所得?难不成……那东西藏在这里?!”
孟菲芸摇头道:“公子勿急,或许我等所寻之物南若修会有所知。”
“南若修?那小子虽然是南家的宝贝疙瘩,但也不见得知晓这等大事罢!仙子想逼问不成?嘿嘿……在下倒可以帮上一二。”胖子阴笑道。
孟菲芸若似未闻,问道:“公子曾言雌龙蟮性喜冰寒,是也不是?”见他点点头,便又问道:“若是冰窟之中,雌蟮可否存活?”
胖子挑眉摇头道:“就是被冻在冰中也是无碍,仙子问这作甚?”
就见孟菲芸轻呼口气,道:“那便很有可能了。南若修本是冰玉之体,但后因意外被寒气伤了肺脉是以这般羸弱,此意外便是他曾不慎跌入了冰窟之中。”
胖子惊道:“此言当真?!”见她目光定定,随即摊掌一锤急道:“这小子从小羸弱被护得周全定是没出过岛,那冰窟就在岛上!仙子可知位于何处?”
孟菲芸道:“公子莫要太急,南若修昨夜遭寒气所伤,虽得了公子救治但精神虚弱眼下尚在熟睡,师妹正在房中照料。说起来此事也多亏了小雨,若非她提醒,恐怕我等现在仍是束手无策呢!”
“呃?是……是小仙子?”胖子讶然,“嘿嘿,那还真得多谢她了。”
孟菲芸笑道:“还是公子亲自道谢为好。”
胖子一怔只得讪讪应了。他也知此刻万不能焦躁,若是猛然逼问于南若修,那小子古怪性子一扭反倒会坏了大事,是以他也没再催促便悠悠地在竹阁里观转起来。
小筑清静素雅,与南华殿的炫丽豪奢大相径庭。四座小阁各分主次,众人所在的便是迎客的主阁,二层顶上乃是个精致的露天竹台,一方根雕小几置在角边,俯溪览林颇具闲逸情趣。
胖子悠逛了一圈回到厅中,咦道:“这小子可是大戏的主角,怎地四周没一个护卫?”
孟菲芸道:“或是他不喜人多吧,自昨夜起便是雨尊使来此守护,适前我姐妹来时方才离开的。”
“难怪!屠和尚闹得那般厉害,南仲雨却迟迟才至,原来是跑到这来了!”胖子暗想着。
这时一个娇小的丫鬟从竹楼后门走了进来,礼身道:“修少爷醒了,正与顾小姐在房里说话儿。请贵客们先行用膳,鄙处简陋,怠慢诸位了。”说着便将手中的托盘搁下,将几碟清淡小菜放上了桌。
胖子一听又急了,刚起身却见孟菲芸朝自己微微颔首,转念一想便知定是她让顾小雨先行探话,以昨夜南华殿外那两小无猜的情景来看二人之间应是极好说话的。如此思量着,胖子也只得按下耐性转头点了点。
来玉早饿得前胸贴背,此时得了主子默许便再不顾其他,随即猛扑而上,伸手抓过盘笋肉便蹿到门外大快朵颐。苏流为速决青虹门三人大耗体力,现下亦是腹中空空,向二人躬身一礼便也取了些吃食自用去了。胖子虽也整日粒米未进,可他心中挂念甚多毫无胃口,只坐着连连饮茶。
过得小半时辰,屏风后人影晃动却是顾小雨终于出来了。胖子见她到来一下站了起来,顾小雨却对他视而不见,走到师姐身边说道:“小修子说那冰窟就是玄海洞!师姐,那地方咱们刚来时就去过的,我怎么没见到有什么冰窟?”
“玄海洞?!这地方在哪儿?!仙子你去过可还记得?”胖子听罢急忙抢道。
孟菲芸妙目一转,恍然道:“冰窟应是在那玄海洞底!我等去时只是一晃而过,却没想过其中另有玄机!公子勿忧,此地就在东面丘下,我们这便动身去罢!”胖子一点头,带着苏流二人扭身便走。
“请……请等等!”
众人回头望去,就见那小丫鬟竟扶着南若修从后门急步进来。顾小雨赶忙上前搀着他,恼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南二叔说过你不能乱动的!”
南若修通红着脸勉强笑笑,抬头对孟菲芸低声道:“孟姐姐,你们去玄海洞能……能不能也带我去?”
众人听得一愣,胖子立时便从门前调头回来,怒道:“小子你说甚?抱树都抱得差点儿丢了命,你还想再去洞里跌一回?该干啥干啥,赶紧歇着去吧!”
孟菲芸也温言劝道:“南小弟你身子未愈切不可这般走动,我带几位好友前去游玩,你若想去下次我与师妹再陪你同去便是。”
顾小雨听师姐这般说也是连连相劝,然而南若修似吃了定心丸般油盐不进只是摇头。顾小雨急得跺脚,“你干嘛非要跟着去?!昨晚你因为我差点丧命,我不想你又跟着我出事啊!你是在寻死么?!”
南若修双眼一亮转头看向她,细眉上已浸出了点点汗珠,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被额带捂的,半晌才喃声道:“你们要去玄海洞……玩的话,没有我是进不去的。”
“什么意思?”胖子挑眉问道。
南若修飞快地扫他一眼,朝孟菲芸怯怯道:“我……我出了意外以后,洞下面的冰窟就被爹和爷爷给封了,外人都进不去的。”
胖子不想也知这等重地必不能轻易进入,遂斜眼道:“那是他们怕你又钻进去冻丢了命,封了也是该的。防的就是你,你还凭什么能让我们进去?!”
“不……不是的!我可以进去!”南若修急忙摆手。
“这是为甚?!你凭甚么?”胖子见他不似作伪不由疑道,众人也觉奇怪。
南若修被他逼得有些慌神,将众人一一打量了几眼渐渐低下头去,嗫嚅着:“因为……因为我娘葬在里面……”
月上梢头云疏星明,南离岛沉入了又一次黑暗中,只是不知此时已有多少人暴尸荒郊。虽有**二人坐镇,众宾不敢明争,却早已暗斗起来,白日里的青虹门袭杀和孟菲芸遇阻不过其中小段而已。恩怨纠葛利益相争,各种争斗此刻都暂且息下,似在静待着明日的爆发。
亥时初许,五道黑影自小丘南角绕了出来,直奔西侧而去。四影行动迅捷,翻跳腾跃,快速地在丛岩间穿梭着,却又另一道身影远远吊在后面,不时地“哎哟”“嗷嗷”地抽喝着。
胖子气得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一拍苏流肩头道:“停下!等着那个夯货!”
见苏流止步众人便也停下身来。南若修低声道:“小兰,放我下来,你也歇歇吧!”,那丫鬟这才将他轻轻放下,扶到一块石上坐了。除了孟菲芸外,就连苏流之前也未瞧出这娇小的丫鬟竟也是个高手,更别提胖子等人在见到她一把负起南若修奔腾若飞时的目瞪口呆了。那小丫鬟身手极为利落,一路飞驰竟没落下苏流半点也不见气虚之象,连胖子也看出了她绝非寻常护卫之流可比。难怪即使南仲雨不在那小筑四周也无半个护卫。胖子那时也才明白南家对这长子的宠爱,有了这高手丫鬟服侍在侧,既不违了他喜静的性子也保障了他的安全。
六人等了半刻才听到来玉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到了近前,不谙武艺的三人中也就只有他无人背负,饶是他手脚利索又饱餐后精神满满但他毫无修为在这漆黑夜里无法视物,众人又舍道而行,自然一路磕磕绊绊早被摔得鼻青脸肿,此刻还能追上已是殊为不易了。南若修见他这副惨状,恻隐之心大发,从怀里摸出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递了过去。来玉愣愣地托着荧光闪闪的宝珠朝自家主子望去,见胖子冷哼一声扭头不语便赶紧捞起衣角将珠子猛擦了擦随后拽在了手里。
孟菲芸打量两眼,见他外伤虽多但无一有碍,筋骨更是丝毫无损,便道:“前方里许便是小丘正东,其下有一片秃岩,寸草不生,即是玄海洞入口。我等先行前去,你就着珠光慢慢跟来便可。”说罢抬手将师妹轻轻一托,身形一晃两人又飘到了队前。
众人也知时不我待遂舍下来玉都跟了上去,哪知才过片刻,忽见孟菲芸奔势一刹而止,定定地站住了,微转臻首似在搜寻什么。
胖子低声急道:“怎地了?又有甚么岔子?!”
孟菲芸道:“有丝异样气息,一闪而过又极为微弱,不知何物。”
苏流听罢即四顾戒备,胖子扭头问道:“小子,那地方不是无人看守么?怎地还有甚奇怪东西?”
南若修失措地张望着,那丫鬟小兰道:“修少爷句句实话,玄海洞的确从无人看守的。”
苏流凝神探查一番却是毫无所觉,看了看小丫鬟,见她亦是摇头不解,只得朝孟菲芸望去。孟菲芸似对那气息极为在意,莲足一点飞掠到近旁树巅之上,苏流二人见得便也负着各自少爷腾了上去。
“咦!那……那是甚么?!”胖子双目一瞪咦道。
蹿上树梢众人视野豁然开阔,繁星烁耀之下岛东仍是漆黑宁谧,却有一点微微银团忽闪跳跃,即使胖子无法夜视也能清晰见到。昏暗之中只见那银团一闪一逝便已挪了一段,显是在不断移动着。只是星光黯淡,他看得片刻便已分不清楚那银团是近是远,是大是小,总觉就在眼前却又遥处天边。
苏流周身一震,顿时气劲溢散,将胖子团团护住,惊道:“是个人!这……怎还有这等人物在此?!是南长老不成?!”
南若修也看得清楚,颤声道:“不……不是爷爷……”
丫鬟小兰神色着紧,一手缓缓往腰间摸去,已备着随时迎敌。那银团似也有所察觉,忽地顿了下来,也不知立在何处,乍看像是悬浮在暗夜中的微星,似望了过来。
众人神情一紧,就听孟菲芸凛道:“不知是何方神圣,似并非冲着我等而来倒像是在寻着什么,勿要妄动。”
说话间,那银影又再动了,扑闪数下渐渐消逝在了北面。众人不敢松懈反而更加戒备,担心那神秘人物潜袭过来。孟菲芸素手一掐,一串闪着绿芒的豆大星点从袖口飞出,没到林中四散而舞,片刻后又陆续钻回她袖里,便听她道:“气息已散,那人或是往北处去了。”
苏流道:“就这样放他离去?不知他是敌是友,若泄了我等行踪岂不是……”
“这人古怪,你还想捉他不成?!正事要紧,不要多生枝节!”胖子定下心神,果断道。
孟菲芸亦是点头,说道:“此人修为高绝不在我等之下,不可贸然出手。既不来犯便随他去罢!只是那身法……”说着又朝远处望了望,面露惑色。
众人听罢也是一阵无言,对那奇特的身法皆闻所未闻,便是胖子也无丝毫头绪,想了一阵,道:“管他是人是鬼!来这岛上的高手还少了么?!动身!”
众人也觉有理,遂按下心思纷纷跃下疾奔,只是又加了几分谨慎。不过多时,草木逐渐稀疏,一片光秃的岩壁出现在眼前,其侧一个幽幽黑洞,透出缕缕浸骨冷风。
胖子从苏流背上跳下,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前,只觉身子一寒不由打了个冷颤,就听孟菲芸道:“此地便是玄海洞,前次来时我未曾进入,不知内里如何。”
南若修被丫鬟小兰扶着缓缓走到洞口,道:“洞里有些深,但没有伤人的机关的!我……我来带路。”遂让丫鬟取出几根火折子点了分给众人,自己则当先走了进去。
胖子与苏流落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见来时林中隐现淡淡荧光,想是来玉正在赶来,便也不再等他,一头钻进洞中。
洞里只一条石道,坑洼不平,似自然而成,初时极为狭窄,夹得胖子有些闷气,待穿过十来丈后便渐渐宽敞起来,也有了些粗凿的石阶。
“这洞怎地是往上的?”胖子咦道。
南若修体力不支,靠着洞壁微喘着,说道:“是……是爹让人填的,说……怕娘不小心被冲到海里去了……”
胖子微微一惊,道:“这洞是通到海底的?”
“现在不是了,都被堵住了。”南若修摇头道。
众人恍然,难怪有此洞有莫名寒气冒出,原来是通到了海底玄阴之地。
通道弯曲盘绕,隔丈便有块嶙峋石阶须得大步跨上,六人就着火光走得极慢,小心戒备着,一路寂静只闻步声。约过大半时辰,洞内寒意愈盛,丝丝冰风从道下壁缝中透出,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头上洞顶已薄薄地敷上一层雪白,霜雾紧贴石壁缓缓游着。胖子冷得直抽气,南若修也咳嗽起来,苏流和丫鬟小兰只得急忙运功相助,被热劲一裹二人才稍好了些。
又再上过两块石阶,来到一处转角边,南若修终于停下脚步,回头道:“到内洞入口了,我……我这就开门。”
胖子急步蹿了过去,探头一看,见转角过去一道石壁封死了前路,心知是个机关暗门,便点点头。岂料南若修却迳自走到拐角处,说道:“那边是绝路,走不通的,门是在这里。”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壁角。
胖子若有所思道:“那道门……是陷阱?”
南若修点点头,而后伸手朝壁角处摸了摸,便将额头慢慢贴了上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意欲何为。就见他额带上的暖玉忽地绽红,“嗑嗒”一声轻响传出,粗糙的岩石拐角竟缓缓地沉了下去,露出个丈高入口。白芒大盛,众人双目一花,随之一股冻风“呼”地喷涌而出,南若修躲避不及被吹得连连跌退,被身后的小兰一把抱住拉了开去。
饶是孟菲芸反应奇怪,双掌急抡将冻风四下卸开,众人再睁眼时亦被吹得额发凝冰,连衣衫也起了层白霜。
“啊!好漂亮啊!”顾小雨突然叫道。胖子擦眼瞧去,只见门内一片晶莹,冰柱冰台冰道,通道之内竟是个冰界!沿侧一路镶嵌着龙眼大的夜光珠,荧光折射映得通体透亮。
“咳咳”南若修被冻气一袭忍不住又咳了起来,此时暖玉红芒未息源源地散出热力快速地将他平复住了。深吸口气,他便要抬脚跨去,却听身后一人急道:“慢着!”
胖子走上前来,瞪眼打量着南若修,又朝洞里望了望,问道:“你为甚帮我?!”
南若修神情一滞,就见孟菲芸也走到身前,温言道:“南小弟,非是姐姐多心。你乃内秀之人,应当知晓我等来此并非为了游玩罢!如此却为何还要相助?”
实则众人心中早有疑问,但事态紧急胖子与孟菲芸皆无心多虑,虽带上了南若修以防万一,却也始终悄悄戒备以免有诈,直到此时他坦陈陷阱之所在又主动开启去路,二人始才发问。
南若修见众人皆疑惑地盯着自己,往后靠了靠,怯道:“胖……胖大哥救了我一命,我我就帮他一次。”
“噢?知恩图报倒是个当君子的料!”胖子嘿嘿一笑,说道:“这机关精巧无比,只能用你的暖玉开启,那你爹你爷爷怎么进去?!”
南若修一呆,不知他怎么有此一问,低头道:“他们……他们都跟着我进去……这门,是我做的……”
“你做的?!”顾小雨和胖子齐声惊道,连孟菲芸也面露惊色。
南若修“嗯”了一声,道:“我怕爹爹一个人去见娘……所以,就求爷爷让我做这道门……他们要进去也只能让我陪着……”
众人听得不禁深呼口气,没曾想居然是这个原因,再一忆起南若修那没他众人无法入内之言便更加明白了。顾小雨不由心中一酸,上前拉着他衣袖问道:“小修子……你怕你爹爹独自伤心么?”
南若修点点头,胖子忽问道:“那你也知道他们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了?!”
众人又惊,就听南若修弱声道:“是那条小蟮么?胖大哥你要的话我送给你就是。”
一时间静得针落可闻,众人这才肯定龙蟮确在此处,而更震惊于那令诸人梦寐以求的神物竟是掌握在这羞涩的小子手里,任谁也绝想不到这点,也不知是南家算计太深还是对这孩子太过宠爱。半晌胖子才结巴道:“你……到底怎想的?!可知道那东西于你南家何等重要!”
不料南若修抬头道:“那本就不是我家的东西,又引了那么多有企图的外人来。爹爹也没说让我留着,我就送给胖大哥好了。”说着展眉一笑,显出一丝英挺之气。
众人瞠目结舌,如同看怪物般上下打量着他,孟菲芸心中暗赞:“没想这孩子竟聪慧如斯,果然内秀至极。南家能教出这般人物不愧是传承世家!”
南若修见胖子睁目不语,便碰碰身旁的顾小雨,低声道:“如果胖大哥不想要,那……那我送给你好么?”
胖子猛然回过神来,急忙叫道:“本少要了!我卖你个人情!”
“你!”顾小雨顿时也反应过来,见胖子喜出望外的模样心中莫名恼火。
这时孟菲芸道:“南小弟,你可想清楚了?今日赠出此物可会受你尊长责难?”
南若修摇头道:“不会的,爷爷和爹爹把它交给了我,我本就想要送人的。胖大哥就了我的命,我送他也没什么的。可是……那小鳝在寒池里我拿不到……”
“无妨,无妨!我自己取来便是!”胖子急不可耐,挥手便跨进冰洞中,擦过南若修身边时,忽地笑道:“南离世家?南家少主?嘿嘿……好!”
冰道深邃,绚烂的荧光将众人映得全身亮斑点点,行得百步便来到一扇冰雕拱门前,胖子突然浑身一震,叫道:“它就在此地!快快去!”说罢急忙往身侧的冰柱靠去,大口喘息起来。众人疑惑看去,只见他竟已额角生汗,面色骤赤。
顾小雨急道:“你怎么了?怎会……怎会突然发热?!师姐,你快看看他是怎么了?”
孟菲芸秀眉微挑,便听苏流道:“公子血液沸腾,须得以冰镇住!我们得快些找到龙蟮!”说罢闪身上前,探爪抠下一块冰晶以内力化开,在掌心凝成一团清水,遂翻掌拍到胖子额前。水如轻纱一般迅速贴着肌肤罩下,眨眼功夫便钻入内里将他周身裹了个遍,就见丝丝热气冒出,胖子已像是块热铁。苏流随即从腰间取下根玉筒,一晃便穿过了拱门。
其余四人不知他何以如此,孟菲芸伸手往他腕脉一压,面现不解道:“血液奇热无比,经脉骨骼却又丝毫无损,鸣公子,究竟出了何事?”
胖子得了水流裹体稍稍回过气来,急忙朝后退了数丈,贴在冰壁边,叹道:“本少……本少误吃了雄蟮!极阳之力囤在血液中无法散去,落到今日的模样!一遇雌蟮,百丈内就要……血液沸腾,互有感应……”
四人咋舌,谁知他还有这般遭遇,难怪他信誓旦旦可寻得龙蟮所在,原来全赖于此。
顾小雨惊道:“你怎么会吃了龙蟮?!你……你哪里得来的?!那那现在怎办?你快些退出去啊!”
胖子咬牙道:“不可!雌蟮唯有感应我血液气息才会自主前来,那寒池通往海底谁知有多深!我一离去如何捉它?!”
孟菲芸皱眉道:“那红玉小瓶中可是公子血液?眼下可还能用?”
顾小雨听得一喜,胖子却摇头道:“不成了,热力沸腾,些许血液不过片刻就散。”
见师姐也是无法,顾小雨更显慌乱。
这时丫鬟小兰却将南若修扶到了胖子身边,道:“公子何不与修少爷携手?修少爷冰玉之体奇寒无比,也正需公子热劲相助。”
胖子一愣,随即大喜,一把抓住南若修双手,只觉两股寒气自劳宫穴蹿进体内,顿时清爽无比,沸血渐渐被压制下来,连道:“好个南家小子!本少承你的情了!”南若修腼腆笑笑,乌紫的嘴唇也恢复丝血色。那丫鬟见状亦是轻吁了口气,她背负南若修多时,未免寒气入体是以片刻不停地运功抵御着,已颇为疲惫,此时少主意外得福,自己则可稍事歇息了。
青叶楼二女也没想到还有这古怪的法子让两个患奇症之人皆是受益,颇为感慨,顾小雨见二人握掌互助,没来由地顿时欣喜万分。
孟菲芸妙目一转,道:“冥冥天意,善恶有报,公子出手相救南小弟则力助以报,如今二位更是性命相依,何不就此携手为和,诸事或可善了。”
胖子微怔,自是听出了她话中之意。他也未曾料到南若修在南家中有如此地位,又与自己结下这番因果,此人聪慧异常亦无诸多俗念,若能笼络其心,日后以他继位家主之尊定可有助于沧澜,只是眼下情势急乱又有破风插足其间,此时如不能一举定局又有何日后可谈?一时间他也无法决断,心念纷扰。
“公子!”人影一晃,却是苏流又闪了回来。
胖子猛地按下思绪,急道:“如何?可捉到了?!”望向苏流手中的玉筒。
苏流摇头道:“寒池便在门后不远,却被一道冰墙封住去路,属下无法破开!”
众人听罢皆向南若修看去,他却也面露惑色,疑道:“什么冰墙?你没见着我娘的冰棺么?”说罢朝拱门内看了看,挣扎起身,胖子不敢松手便也与他一同步步朝门内走去。
不过十数步胖子只觉额头一烫,身子又再热了起来,欲要退去却忽有一股寒气自手心传了过来,比之适才更冽。原来离寒池越近,阴寒之气更甚,胖子血液虽愈加沸腾可南若修也相应愈寒。两人瞬间想得明白,相视一点头便抬脚跨了进去。
门内冰晶烁烁,桌椅床柜皆具,均是冰铸,雕琢得异常精致,犹如一间巨大的绣房,连拱顶也镂着回纹。一侧冰壁上彩光斑斓,胖子转眼看去就见其上嵌着各色花瓣,以冰凝聚,纵凑数列,竟拼成首小诗:“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众人此时也跟了进来,瞧得冰墙小诗皆是一滞,顾小雨脑中忽地闪过那林中青修小筑之影,问道:“小修子……这是你爹爹写的么?我好像在竹屋里也看到了……”
南若修缓缓点了点头,转身朝另一侧走去。果然就见数丈外一道晶莹冰墙封顶合璧牢牢地堵住了去路。
众人停下脚步,透过冰墙清楚地见到那头确有一潭湛蓝寒池,一根巨柱自洞顶穿下插到水中,柱前露着个石台,一方冰棺横陈在上,模模糊糊透出道身影,南若修轻声换道:“娘亲!”不禁疾步上前就要推墙,胖子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身子一栽眼看就要撞上,苏流急道:“公子小心!”待要上前已是迟了,胖子张嘴欲呼却突被塞得满口香风,二人只觉后心一紧,霎时便不由自主地拉了回去,就听孟菲芸道:“此墙古怪,二位不可轻触!”
胖子吓得急喘,恨恨地瞪向南若修,却见他神色呆然,望着墙角喃声道:“是……是爹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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